《没事儿就学习》吕宋

27、书信

　　沈时恪家里的事言盏没有再多问一句，这是他的隐私，言盏并不好奇，但她忽然想到同学们私下议论沈时恪时，有人说他太过高冷，像看不起人似的。

　　或许沈时恪的性格多少有些受家庭影响。

　　但其实在言盏的概念里，高冷又怎么样，大家又不熟，要怎么才算看得起？

　　之前自习课上李卉竖起书偷偷跟她讲小话，说起这事时，她跟李卉提出过这个疑惑，李卉揉揉鼻子，难为情地说：“这不是他们闲得慌嘛，就是说性格差异，沈时恪有点...内向？也不是内向！”

　　“就是有丢丢高傲，高冷，很难让人接近，你看尤慎，他就是很外向开朗那种，虽然成绩也很好，但一点也没有架子。”

　　尤慎，也是金字塔尖的选手，常年霸榜全校第二，还是校学生会主席。

　　这里所谓的校学生会，就是纪律卫生检查委员会。

　　每周一三五第二节课上课前，有20分钟是班级唱歌时间，期间学生会干部就会到各班溜达一圈，根据各班唱歌的整齐、洪亮度打出纪律分。

　　这学期尤慎就是负责干这事。
　　每当他拿着打分表出现在教室门口，原本还在懒懒散散、蔫头耷脑、拖着嗓子哼歌的同学们，瞬息之间就能抖擞精神、挺直脊背、铆足喉咙开始吼起来。

　　从“团...结...就...拾...梨...凉”切换到“团！结！就是！力量！”，画风突变只需一秒。

　　这神奇的集体荣誉感。

　　言盏刚开始还被冷不丁吓一跳：“怎么了？？”李卉就会用胳膊使劲鼓捣她，同时拼命用眼神示意：“检查的”来了！

　　“检查的”会出现在早读、唱歌、晚自习、就寝这几个时间段，学校会根据这些纪律打分和周五卫生大检查打分总和，最终决定每周流动红旗的去向。

　　211班就没拿过流动红旗，但这并不影响大家在看到学生会检查时，条件反射性的装模作样。

　　在检查纪律的学生会干部里，只有尤慎来的时候会笑。

　　他不是贬低讥笑，大概笑点低，会被逗笑，有时他还会跟班上男同学打趣：“唱的还行啊，就是下次起势早点儿。”

　　不摆架子，开朗健谈，加上长得也不错，尤慎在学校里堪称“人缘王”，全校同学基本都认识他，且大都印象很好。

　　同学们暗地里总喜欢拿他和沈时恪作比较，不过无论是成绩或外貌，沈时恪都是无法撼动的榜首，能诟病的也就只有性格这一项了。

　　可沈时恪并不冷漠孤僻，也从来没有眼高于顶，他顶多只是懒于在人际交往方面费心思。

　　以及，笑点比尤慎高了些。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言盏已然将沈时恪当成她最好的朋友，“英语桥”比赛奖金一到手，在给爸爸买了双真皮皮鞋、班主任买了不锈钢保温杯后，她还给沈时恪挑了一份礼物。

　　这份礼物是私下偷偷买的，她准备等到沈时恪生日再送给他。

　　比赛回来后，言盏忽然成了学校里的“当红人物”，经常有其他班同学课后在窗外或门口偷看她，还有写信的、送小礼物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同学间开始兴起写信交笔友，这股风刮到了言盏这儿。

　　才三天时间，言盏的桌洞里多了二十多封交友信。

　　“言盏，隔壁班赵珈，叫我帮忙把这个给你，”这天刚吃过晚饭，同学姚倩笑得意味深长，偷偷递过来一张折成千纸鹤状的浅蓝色信纸。

　　言盏啊的一声：“不会又是交友信吧？”

　　一旁的李卉忍不住笑：“谁叫你太受欢迎啦！”

　　“大家也太无聊了吧，不是马上考试了吗？还能有这时间，”言盏刚刚从食堂回来，手里拿着还在滴水的不锈钢饭碗，一双手冻得发僵，又湿又油。

　　这几天季芳回娘家去了，言盏言洛跟着学校食堂吃饭，学校热水供应不足，这会儿正是抢水洗澡的高峰期，压根匀不到热水洗碗，不巧洗洁精又用完了，言盏只能用纸巾先将碗擦拭一遍过油，再用冷水冲，才能稍微洗刷干净。

　　说起洗洁精和纸巾，这种消耗品在班上就是奢侈品，只有言盏会买来借给大家用，其他人基本操作是撕一页练习册纸，擦一擦碗内壁，再冲一冲就完事。

　　等言盏将堆满桌肚的书本、信纸、小礼品扒拉扒拉，空出一块地方，碗塞进去，再扯出几张纸巾擦手，呵几口热气暖了暖，才接过信页。

　　这些信她会看，一来无聊，二是好奇，少年们稚嫩的文笔、小心的试探、含蓄的表达看着挺好玩。

　　不过她没回过信，主要是懒，打算等寒假挑几封女生的交友信回复。

　　千纸鹤信页折得很精致，像女孩子送的，言盏拍撕坏纸张，低头细致地拆。

　　“又说别人无聊，又要收别人的信，言盏你假不假哦，”耳边传来一声嗤笑。
　　这句话虽然是带着笑讲的，但听起来阴阳怪气，这是丁洁雯一贯的说话风格。

　　丁洁雯本来想借纸巾，无意间被言盏那句“大家也太无聊了”戳到点，让她又忍不住夹枪带棒。

　　只因为她一胡搅蛮缠，言盏就会或蹙眉、或撇嘴、或摇头地问：“你无不无聊啊？”

　　这回言盏倒没开口说她，只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分明又写着：“你没事吧？”

　　“本来就是啊！”丁洁雯像只刺猬，总能莫名被惹恼，“你不收就不收呗，收了又嫌弃，假死了！能给你写信的，还用说肯定是无聊的要命的呗。”

　　“好意思说别人假，还不是因为没有人给你送，”李卉在一旁小声嘀咕。

　　“你放什么屁，谁像你们这么无聊，”丁洁雯哈的一声。

　　“哦哦，你不无聊你就是嫉妒呗。”
　　“有病啊！谁嫉妒了？”
　　“谁嫉妒谁知道。”

　　“你什么意思？关你什么事啊，”“哐”的一声丁洁雯冷着脸开始推桌子。

　　“字面意思，又关你什么事啊，你推什么推！”李卉被推搡得退了一步，生气地站起身，涨红着脸争执。

　　“好了好了！”眼看气氛突变，言盏赶紧劝停：“马上考试放假了，别闹了，丁洁雯，你真是，”她哎了声：“去看会书吧！”

　　“丁洁雯，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来送信的姚倩在一旁满是尴尬，她小声的劝：“确实和你没有关系呀，我发现你真的，有点喜欢针对言盏哎。”

　　姚倩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她性格安静斯文，很少和言盏有交集，但现在连她都开始帮言盏说话了。

　　丁洁雯感觉被伤了自尊，恼怒地回瞪她，自从言盏参加比赛出尽了风头，大家都开始想要讨好她，和她做朋友，下课休息时她身边总围着一堆人。

　　言盏已经完全没有把她当朋友了。

　　丁洁雯哑了哑嗓子，心里又气又难过，想说些什么找回面子，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气呼呼地僵直站了一会儿，甩手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这边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李卉很高兴，她发现言盏已经不和丁洁雯玩了，笑嘻嘻和挽起姚倩的手，“谁送的谁送的”？

　　言盏却有点无奈，她不理解每次丁洁雯要没事来找茬，最后反闹得像她受了欺负似的。

　　“丁洁雯！丁洁雯”，教室外边有男生喊她。

　　丁洁雯气还未消，朝门口一看，是她刚认的“哥哥”，顿时心情好了不少，起身朝外边走去。

　　走廊尽头，199班的赵林手里捏着张原色信纸，页扉折成树叶状，精致又好看。

　　丁洁雯眼尖看到了，顿时心口一跳，心底猛地生出一股惊喜，喜悦悄无声息地蔓延到脸上，她故意崩紧笑脸打招呼：“哥，干嘛？”

　　“嘻嘻，妹，有点事儿找你，”赵林也是尖子班的学生，他跟柳君瑞是同乡，平常一起打球丁洁雯也在，一来二去大家玩熟了，就开玩笑说要丁洁雯认他当哥哥。

　　丁洁雯觉得有个尖子班的哥哥很有面子，半推半就的应了。

　　但其实赵林和她不太熟，有柳君瑞在才会一起玩儿，这次却到班上来点名喊她，丁洁雯踏出门的步子轻快而骄傲。

　　这时她傲娇地叉起手：“哼，难道想叫我帮忙，给谁送信啊？”

　　“哈哈，妹你怎么这么聪明！”赵林笑得没心没肺，把手上的信纸递给她，一昂下巴：“你不是和言盏玩得很好吗？”

　　“啪”的一下喜悦的泡泡被针尖戳破，窃喜的幻觉瞬息之间裂碎，丁洁雯脸一僵：“什么啊？”

　　“这写给她的？”她尽量表现得大咧咧，像浑不在意，竭力维持着原本的表情：“不是吧，你也发神经啊。”

　　“怎么可能是我！”赵林肩膀一缩，语气夸张地反驳。

　　“哈哈，那谁啊？”她又轻松了些。

　　“我哪敢啊，”赵林扭头朝教室里张望，明明言盏就坐在那里，但送信这种事，好像总要让人转交才有意思，他又向丁洁雯挤眉弄眼：“信里署了名的，以后再告诉你是谁”。

　　“妹，拜托你啦，这个给言盏啊，一定叫她记得回信，”赵林大力拍拍丁洁雯的肩膀，贼兮兮的笑：“记得保密！内容很精彩，写信的人很牛皮。”

　　他说完喊住前面的同学，悄声和他说了什么，俩人完成任务似的哈哈大笑，勾肩搭背地走了。

　　丁洁雯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她把信胡乱塞到口袋里，回到座位后，同桌好奇问她赵林找她说什么啊。

　　“没什么”，丁洁雯撇了撇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