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花如梦》夏末菲絮

23、正文-一起走吧

　　陈子龙狠狠地攥紧了拳头，他连为她洗刷的机会都错失了吗？如果，他不曾带她来这里……不，她需要堂堂正正地生活，而不是瑟缩在背后。他一定还可以还她一个清白的。想即他立刻就走了，他该试图联系一下宋辕文，没有谁会比他说的话更有分量。
　　“公子，你走吧，我们少爷谁都不见。”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拒绝了，陈子龙有些灰心，宋辕文难道就忍心看着她受苦？还是，他根本出不来……如果是这样，陈子龙打了一个寒战，事情变得越来越严峻了。
　　“夫人也真是铁石心肠，少爷已经不吃不喝好几天了。”一个小厮引起了陈子龙的注意，他仔细查看了一下四周，守门人正在吹牛并未注意到他们，丫鬟们匆匆而过，陈子龙悄悄靠近小厮，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到僻静处。
　　“你别嚷嚷，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不会伤害你。”顿了顿又道，“我是柳姑娘的朋友。”
　　小厮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陈子龙知道他不会在嚷嚷了，便放开他。
　　“柳姑娘真的还活着？”
　　“嗯，她还活着，不过，如果你们少爷再不出面替她澄清，她应该离死不远了。”
　　“什么？柳姑娘……哎都是我们害了她，她是那么好的人，可是少爷现在被夫人关在祠堂里，别人见不到他也出不来啊。”
　　“能想办法救他出来吗？”
　　“恐怕不行，夫人派了好几个壮汉团团围住祠堂，昼夜不息。”
　　陈子龙陷入了沉思，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棘手。“那几位壮汉可有身手？”
　　“没有高超的身手，不过蛮力很大。”
　　“你先回去吧，跟你们少爷商量商量，还未问过他是否愿意施以援手呢，若是愿意，我再来想想办法。”
　　“我们少爷肯定是愿意的，他为了见柳姑娘跟夫人赌气已经不吃不喝好几天了。”
　　“那我想想办法，到时我们在里应外和。”
　　“好。”
　　二人又细细商量了见面的信号及地点，小厮便匆匆离去了。

　　祠堂内，宋辕文懒懒地靠在墙上，绝食也真是不容易啊，但为了见小仙女，他忍了。突然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他只得奋力移到门口，紧紧抵住门，“娘，你如果不让我去见小仙女，我宁肯饿死。”
　　“少爷，是我啊，我是思贤阿。”
　　“思贤，是你啊，有小仙女的消息了吗？”宋辕文赶快打开门，思贤一个没站稳便摔了进来，差点踩到宋辕文，二人都摔倒在地。
　　“少爷，快醒醒，有柳姑娘的消息了。”
　　“什么？有小仙女的消息了？”宋辕文一个激灵坐起来，抓住思贤的肩膀不住摇晃。
　　思贤被他摇得快吐了，“少爷，你再不停下来，小仙女可都要死在大牢里了。”
　　“小仙女怎么会在大牢里……只要她没事就好。”宋辕文似被抽干了力气，呆坐在地上。
　　“少爷，别灰心啊，现在只有你才能把柳姑娘从大牢里救出来啊。”
　　“我可以吗？”
　　“嗯，少爷你可以的。”于是思贤把柳如是如何被冤入狱及碰到陈子龙的事详细地跟宋辕文说了。
　　“大牢里是不是有蟑螂和老鼠？小仙女怎么能呆在那种地方了呢？小仙女还要教我作画呢。”
　　“文儿，你让娘看看吧，就算不见娘，你也要吃点东西啊。”宋夫人的声音在门外想起。
　　“我不吃，你怎么能那样对小仙女呢。小仙女如果有什么好歹，我……我就把自己饿死。”
　　宋夫人的眉头皱成一团，宋辕文就是个小孩子，她还真拿他没办法，看样子只能先让他见柳如是一面，然后再把那贱人给……想罢，她缓了语气，“好啦，文儿，是娘不对，娘这就带她来见你，你先吃饭好不好？你不好好收拾一下，柳姑娘见你可不会高兴哦。”
　　“娘，你说的是真的？”宋辕文打开门跑了出来。
　　“真的。”
　　宋辕文一听便放下心来，由着人服侍，乖乖吃了饭。
　　一旁的思贤暗叫不好，少爷太单纯了，见了柳姑娘后她怕是不太好……思贤等宋夫人离开后便按照先前约定好的方式，给陈子龙传了信。
　　陈子龙收到信后暗道不好，看样子得尽快救出柳如是了。立即便给思贤传信说服宋辕文将计就计与宋夫人和好，趁其放松时上公堂指证，思贤收到信后内心挣扎了很久，宋家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可是他确实不忍心柳如是就这样枉死。最终他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救人。
　　两日后，便是宋夫人答应让宋辕文见柳如是的日子。宋辕文一大早就起来了，“思贤，我们去接小仙女了。”
　　“文儿，娘已经派人去接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宋夫人暗骂，这小子，堂堂宋家少爷却去接一个妓女，传出去宋家的面子都被他丢光了，面上却不动声色。
　　宋辕文刚想反驳却瞥见思贤正在冲他眨眼，便温顺道，“娘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在房里等她吧。”
　　宋夫人不敢相信，他今天怎么不死缠烂打了？“你真不去？”
　　“嗯，不过娘，前几天我跟你赌气都没吃好，我今天特别想吃您做的红烧狮子头，你做给我吃好不好。”宋辕文眼巴巴地盯着宋夫人。宋夫人念他今日听话便下去做了。
　　宋辕文见他娘一走便拉着思贤溜到门口，“我要出去买桂花糕。”
　　守门人忙拦住他，谁都知道少爷这两天和夫人赌气呢，不敢得罪宋夫人。“少爷，夫人吩咐了你出去必须先获得她的允许。”
　　“娘正在给我做红烧狮子头呢，她爱吃桂花糕，所以我要给她一个惊喜。卖桂花糕的就在对面街上，你们跟着我没事的，让我出去嘛。”宋辕文抓住门人的胳膊一直摇呀摇，那门人被摇得受不了了，便让另一个门人跟着他出去了，自己去禀告宋夫人。
　　一大早府台便被敲鼓声吵醒。“何人击鼓，速速报上名来。”
　　“草民陈子龙，为柳如是被冤入狱一案而击鼓。”
　　府台正喝着茶，一听猛然一惊，一口水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不禁咳嗽起来。“什么？柳如是一案证据充足，本官早已结案，你还要纠结于爱此事做何。”
　　“草民认为此事尚有疑点，故今日带来当事人与之对质。”
　　“陈子龙，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官权威到底是为何事？”
　　“草民为公平正义而来，大人何不先见见这当事人再下结论。大人如此急着质问我，莫非大人是怕真相暴露，担了昏官的名声。”
　　“你……本官自问清正，有和可怕。来人，宣证人。”
　　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百姓打扮的男人走上台来，也不行礼，就在那里玩手指。
　　府台一见便怒了，重重一拍惊堂木，大喝“堂下何人，见到本官为何不下跪，给我抬起头来。”
　　那男人慢慢抬起头来，府台瞬间就呆愣了，那人居然是被关在家里的宋辕文。
　　“宋辕文，公堂之地不可乱闯，快回去，本官恕你无罪。”
　　“我接了小仙女就回去，小仙女呢？”宋辕文四处打量，思贤告诉他今天来府衙就可以早点见到小仙女，可是他至今没见到人影。
　　“大人为何如此心急赶他回家？宋公子是草民请来的，玉佩究竟是柳如是偷盗还是宋辕文落下两人一对质便知，恳请大人宣柳如是上堂对质。”
　　“恳请大人宣柳如是上堂对质。”复社众人见势齐齐给府台施压。府台无奈只得命人将柳如是带上堂来。
　　“小仙女，你怎么成这样了，都怪我笨，怎么也跟娘解释不清楚，害她误会了你……”宋辕文一见柳如是上来便奔过去抓住她的袖子，“小仙女，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一直让你放我出来见你，可是娘怎么也不让，。”
　　“我没有生气，这都不怪你，你有好好练习作画吗？”柳如是冲宋辕文微微一笑，他的内心还只是个孩子，不该知道这些的。
　　“有，看，这些都是我画的，思贤说我画得可好了。”宋辕文葱从怀里掏出一卷画，献宝似的递给柳如是，柳如是打开一一看去，十多张画竟全是她。
　　“宋公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老实回答，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小仙女了。”陈子龙趁机道。
　　“你说吧，我不会骗人的，小仙女说过骗人不好。”
　　“你随身携带的玉佩是怎么掉的？”
　　“玉佩？你是说那块像龙的吗？好像是……那天我去小仙女那里的时候落下的，那天我回去娘还问过我，我还打算隔日去找小仙女拿呢。可是第二天就被我娘关起来了。”
　　“你确定你没有说错？玉佩是你落下的，不是小仙女偷的？”陈子龙又问。
　　“你说什么？”宋辕文怒了，“小仙女怎么可能会偷我的玉佩？那东西我送她她都没有要又怎么会偷？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吗，你们所有人都把它当宝似的。”
　　“大人，你听清楚了吗？柳如是并未偷盗玉佩，这一切只是个误会，还请大人还柳如是一个清白，放她出狱，取消驱逐，公开道歉。”
　　“这……”府台脸色铁青，这宋氏夫妇好端端地让他们儿子来坏什么事。
　　“大人难道就让柳如是含冤受苦吗？那敢问公平何在？官府设来何用？以后大人错判了其他案件也要将错就错吗？”
　　陈子龙这句话如投入平静水面的一块石头，围观的百姓瞬间想到自身利益，随机大喊“放了柳如是……”“认错，认错……”
　　公堂之上乱成一片，府台连忙叫人去给宋氏夫妇传话，在众人快要向他扔臭鸡蛋时终于重重一拍惊堂木，“肃静，经查明，柳如是确是被冤入狱，现本官判她无罪释放，且取消对她的驱逐令，退堂。”
　　“大人，”陈子龙拦住府台，“就这样就算了吗？柳如是被官府没收的画舫呢？道歉呢？就不追究那有心诬陷的人了吗？大人难道就是这样办案的吗？”
　　“你，……陈子龙，你不要逼人太甚，否则你父亲陈老爷也保不了你。”
　　“我是为求公平正义而来，就算我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也当如此，还请大人还柳如是一个公道。”
　　这番话说得众人一片激昂，在徐孚远等人的带动下，官差终于拦不住了……一个鸡蛋砸到了府台的脚下，府台抬起头，阴狠的瞪了一眼众人，全场骤时安静。
　　“文儿，你这个逆子，你居然为了这个贱人来害娘。”宋夫人这时已经赶到，揪起宋辕文的耳朵便一阵哭喊，场面又乱起来。
　　陈子龙护着柳如是退到角落，“我们走吧，经此一出，那府台怕是也会受到责难，也算出了气。”
　　“嗯。”柳如是和陈子龙悄悄离开公堂，徐孚远瞥见二人身影，气得大骂白眼狼。二人不理他，径自来到了江边。
　　“累吗？”陈子龙递给柳如是一壶桂花酒。
　　柳如是就着壶就喝了起来，她是真累了，只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竟这么难，这个时代，何时能有公平可言？
　　陈子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喝酒，也不说话。在她喝完大半壶酒后，挥手打掉了酒壶。“一起走吧。”
　　“什么？”
　　“和徐兄我们一起回复社去，我们一起去建立你所要的公平正义。”陈子龙紧紧盯住柳如是的眼睛，迫使她非答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