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歌》踏沙美人

6、风烟灭

　　大婚的前一日，韩夫人就命人送来了婚服。韩子谷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关心，他只觉得那婚服红得刺眼。
　　桌上红烛似火，一边燃烧一边落泪。有烧得噼啪作响的烛花落下。
　　他为自己倾了杯酒，咽一口下去烧着胸膛，感觉胸口不那么冷了，却是有些闷闷的。
　　斟酒独酌，微醺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打在斑驳的窗棂上，寂寞又冷清，像一株欲静而风不止的竹。
　　紫蒻在门外徘徊好久。
　　明天，就是他的大婚之日，可是，她突然没有勇气再待下去了。
　　终于，她鼓起勇气，推开了韩子谷的房门。
　　满室酒气。
　　韩子谷歪歪的倒伏在桌上，沉迷不醒。
　　紫蒻看着他醉酒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走过去将他扶到床上躺好，又替他拉过被子盖好。
　　“再见，子谷。”她俯身在他耳边轻喃。
　　说罢，正要抽身离去，韩子谷却在梦中一把拉住了她的右臂，梦呓着：“不要走。”然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紫蒻呆呆地望着那垂下的手，心绪惆怅。
　　沉默片刻，她还是转身，离开了。
　　只余一屋残香。
　　黑暗中，韩子谷眼角坠下一滴泪。

　　大婚那日，韩子谷成天都是满面春风得意的笑容，他在大宴上饮了好多酒，来者不拒。
　　紫蒻淹没在人群中，远远望着满面笑容的他，失了神。
　　“紫蒻，你……”韩夫人正和宾客闲谈，却突然被她身上散弱微光吸引了，她定定地看着紫蒻，哑口失言。
　　此刻，紫蒻眼神涣散，目光一下一下跳动着紫色的灵光，身上溢着若有若无的绿光，淡淡的，几乎被通明的灯火所掩盖。
　　手腕突然被人拽住。未待紫蒻回过神来，她已经被韩子谷拉出了人群，来到了后院。
　　韩夫人正在疑惑，见到韩子谷拉着紫蒻离了席，赶紧暗中跟了上去。
　　“紫蒻。”紫蒻冷不防被韩子谷拥进了怀里，被他的双臂紧紧地禁锢着。
　　他将头抵在她的肩头，气息氲氤：“离开好吗？不要再回来。”
　　紫蒻浑身一震，眼中迷散。
　　“紫蒻，下一世，我愿与你相伴相随，不离不弃。”他说。
　　身上骤然转冷，他放开了她，眼神却停在她的脸上，一遍一遍，描摹她的轮廓。
　　他看见她的眼睛里有流光，却并不知道，那便是泪。
　　妖，有泪。
　　紫蒻扬起头，与他对视。微笑着说：“好。”那一刹有一点浅绿坠落地下，犹如星火。
　　谁也没有看见那颗眼泪，它在很多年以后，在坠落之地生根发芽，开出嫣红如血的花，却永远都结不出果来。
　　紫蒻的笑就停在了那一刻。她身上的绿光这时开始聚敛，照得她的脸庞如玉。
　　他伸手，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就那么一瞬，她便不见了。
　　……
　　韩夫人在黑暗中捂住了嘴，惊恐地瞪大了眼。
　　……
　　之后，韩夫人大病一场，每每见到韩子谷，总是欲言又止。
　　后来，她暗中给隐退沂山的蒙翁修书一封，请他帮忙。
　　蒙翁数月赶到相府之后，只见到那支名为云翎的木簪，想要追索紫藤妖的踪迹，已是无迹可寻。
　　蒙翁带着云翎，回到了沂山。
　　除了蒙翁自己，没有人知道，云翎原来还有那样一段往事。
　　这支簪子，数十年前，乃他亲手所雕刻。
　　他将它赠给心爱的女子，却没有机会为她亲手戴上。
　　因为她的心里，早有所属，另有所盼。
　　她在等她的挚爱，他却在等她。
　　所以他选择了退隐山林，孤独终老。
　　陪伴他的人不是她，那么又有何意义?
　　后来，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离开了。她原来也是妖，曾失所爱。她游历人间，四处奔走，流浪无定，度数十年如一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找，在等，再找，再等。
　　偏偏他遇到她。
　　偏偏他爱上她。
　　偏偏她不爱他。
　　人类的记忆总是如此不堪，数十年过去了，记忆中，她的容颜渐渐模糊不清……最后他都忘记了她清魅娇妍的脸，却始终忘不掉，有这样一个人，住在心底最深处。
　　他盼有生之年，可以再遇见她。
　　而她却以这样的方式，归还了他毕生竭尽所有的爱情。

作者有话说

　　嗷嗷~~紫藤妖这篇终于要完了，七魅好激动，接下来终于可以写另外一个了~~(￣▽￣)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