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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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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内百花盛开,自是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皇帝却无心赏景,只一味向前走。
能让一国之君如此操心的唯有朝政。
收复漠南,大同总兵宇文毅居首功,这重赏是必定的。这个节骨眼上,宇文毅的女儿被王家害死了,就算王家对他有拥戴之功,可人走茶凉,王庆之又是个不中用的,他只能处置王家。也好,一石二鸟,宫里的端妃不至做大。一个皇后,三个势均力敌的妃子,没有谁独大,正是皇帝乐见的。
眼下,漠南刚刚平定;藏地有驻藏大臣与僧侣共管;而裕王此去巴蜀意在安抚诸土司;东南海防还算平静。就是辽东,已二十年未有大战,若干戈再起,一年就要耗费帑银数百万两,还不知几年方能将东胡彻底击败。
“万岁爷,万岁爷”,身后陈福小声提醒。
景明帝晃过神来,前方花丛中站着个软糯可爱的女童——三公主徐宁娴,一旁的张德嫔俯身正给公主戴花。
“臣妾给皇上请安”,德嫔匆匆出花丛,行万福礼。
宁娴愣在原处,宫人见状忙把小小的人儿抱到甬道上。公主努力扬起小脸,瞧了瞧那明黄,又低下头,下跪磕头,并不说话。
“怎么,不认得父皇了?”景明帝俯身上前。
三公主抬头,定睛瞧天子,忽冲上前,吧嗒一声,亲上一口。又扭过小身子,躲在德嫔身后,只时不时偷瞄一二。
张氏脸色变了几变,尴尬道:“公主尚幼,万望陛下……”
景明帝摆摆手,反道:“多日没来看你们母女,是朕疏忽了”。
一句话说到心缝里,德嫔瞬时红了眼眶,抬袖掩面。
陈公公适时上前:“万岁爷,今儿风大,且进丹雪斋休息片刻,可好?”
丹雪斋门前栽有海棠树十数株,每逢落英缤纷,宛如赤红雪花飘落,由此得名丹雪斋。
伺候的宫人忙将茶水瓜果点心奉上,宁娴踮起脚丫,小手将块点心放在帕子上,蹦到皇帝面前:“这个好吃”。
“乖”,景明帝欣慰,摸了摸三公主的头,轻声道:“父皇不饿,这块点心,宁娴自己吃,可好”。
小宁娴低头,认认真真将点心包好,自顾自地说“明天,看安安”。
四公主徐宁安,七个月大了,白胖的团子样。
景明帝,只见过她一面。他膝下三儿四女,大多逢年过节才会瞧上一面。
皇家富贵滔天,却没了天伦之乐。
宁娴还小,耐不住性子,不大会儿,便由宫嬷嬷陪着出去扑蝶。
斋堂内,德嫔立在君王之侧,伺候茶水。这是妾氏的本分,何况,她只是嫔位。
皇帝饮茶,随口道:“若天下臣子都如张家,朕,便可高枕无忧了”。
这是拿端妃的母家王家与张家比较。
王家老太爷王应与张老爷子张悯同庚。一个是世家旁支子弟,一个是土里刨食儿的农家小儿。一个另辟蹊径弃文从武,一个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为官时,王应风光无二,张悯官路平平。可王家所有聪慧似乎都给了老爷子一人,独子壮年故去,嫡孙不堪大用,进了宫的孙女虽显赫,却是眼高手低的;而张家,老爷子教养出两个好儿子,孙儿辈里的也不乏出众的。
更重要的是,张家内宅和顺,堪称当朝之典范。
德嫔嘴角微微扬起,皇帝夸赞的是张家,并非她张氏,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哪个宫妃不是如此。“臣妾母家出身乡野,如今能为朝廷效力,实乃万年修来的福分。祖父常常教导“务勤俭禁奢华”,这六字题在宗祠影壁上。张氏一门,愿世代为大明良臣”。
“务勤俭禁奢华,这六字贴切,择一吉日,朕要题字!”皇帝金口玉言。
德嫔大喜过望,忙拜谢:“臣妾代家人,叩谢天恩!”
皇帝虚抬了抬,笑道:“宁娴得你教养,早该记在你名下。也择个吉日,让宁娴给你磕头”。
张氏已是喜极而泣,连连道:“妾身定不负皇上所托,尽心抚养公主”。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德嫔母家得褒奖已传遍六宫。
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常日漫漫,宫里这般寂寞,能有个孩子养在身边,当真令人羡慕,甚至是嫉妒。
凝和殿的书斋内,贤妃正立在木架前,用布巾仔细擦拭一剑一刀。
剑为吴地龙泉剑,剑身刻北斗七星,为铸剑大师郑三古的独创。
刀为雁翎刀,大明军官素日佩戴的腰刀,因形似大雁翎毛而得名。
帝师慕容廷为一女一儿订做一剑一刀,剑命名为“两仪”,刀取名“三才”。他是读书人,心底也有几分江湖之心。
刀从未开刃,剑却是见过血的。
门外的棣棠隔门禀事,“娘娘,关外有消息了”
“进来回话”。
“是”,棣棠推门而入,但见寒光刺目,不由得抬袖遮眼。片刻,回道:“李文朴派人进京,绕西南宣武门入的城”。
噌楞楞,宝剑还鞘,敛起寒光一片。“大掌柜怎么说?”
“关东分行近五六年查出的内鬼,皆是被李家收买。几位掌柜研判,若战事再起,恐怕……”
贤妃幽幽道:“不是恐怕,是一定。李文朴眼红边贸已久,早想独吞。若战事再起,李文朴只要打得赢,辽东就是他李家的天下”。
“骆掌柜说事关重大,关外的弟兄们已打气十二分精神,只待娘娘定夺”。
噌楞楞,宝刀出鞘,寒光再现,看得棣棠莫名心惊。
“时间还有,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再等些时日。本宫倒好奇一个人”。
“娘娘可是有了对策?”
“去查聂格里身边的辰韩女人,一个废主之女如何能到东胡大汗的身边。权臣朴成远把持辰韩朝政二十余年,君王两废两立,如今在位的静安大君能在他手下平平安安活了下来,这个人不简单!”
出了书房,棣棠扶住梁柱定了定心神,那一剑一刀着实令人心生恐惧。入凝和殿当差之时,便听闻贤妃亲手刺死两名背主的宫人,莫非就是方才擦拭的那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