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月记》太长弓

2、第 2 章

　　黎明的前夜晚是最黑的，这时月亮和星星都回家休息去了，而初升的太阳还没有出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里面，李婶抱着女娃打着灯笼快步地往郊外走去，一路上都特别顺利，连鬼影也没见到一只，只有一道被拉得长长的影子跟在后面。
　　天蒙蒙亮了，再过没多久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李婶已经走到凹背山的山脚，这凹背山四处没有村落，虽然不远处有条官道，可是这儿和官道恰好隔了片小竹林，因此平日里没有什么人往这边走。
　　但是李婶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在附近看了看，见无人走动，便麻利地找到一处地方将孩子放下，转身便想借道那片小竹林，绕官道回家去。
　　可是这放下孩子刚走几步，本来睡着的孩子好像知道李婶要抛弃她一般，哇哇地大哭起来。李婶跺跺脚，回头看了一眼那孩子，这么可爱的孩子就扔在这里的确是很可惜，不过自己又没有能力养这个孩子，要紧的是这孩子的娘得罪了大奶奶，就算找到一户人家肯收养她，日后让大奶奶知道了，不仅自己不好过，这孩子更加不好过，既然如此，倒不如把她扔这里算了，一了百了！如此想来，李婶更加坚定了，又立马抬脚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冲李婶喊道：“你在干什么？”
　　李婶心虚没敢再往前迈步，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只听见唏唏嘘嘘的衣服摩擦声音，那男子走进了放孩子的地方，又说道：“你这是干什么的？”
　　李婶听见那人又问了一句，便转过身扑通地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大爷啊，我不是成心要这么做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那人知道自己是个大老粗，没敢抱起这个孩子，怕自己笨手笨脚把孩子弄伤了，只能蹲在一旁逗着哄着她。“这么可爱的孩子，你为什么要把她扔在这里呢？她哭得这么厉害，是肚子饿了吗？”那男子说着，便对李婶招手要她过来哄孩子。
　　李婶也不想让孩子的哭声引来更多的麻烦，便倚着男子的话，走过去抱孩子。
　　这时，男子站起来，和李婶打了个照面，心想这个婆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他见李婶抱着孩子哄了一会便收住了哭声，只是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喝过一滴奶，饿坏了，一直张开小嘴，手脚动来动去。
　　李婶抱着孩子，知道这会把孩子扔在这里是不可能，只能趁着天还没大亮，赶到别处幽静的林子把孩子放那里。
　　突然，那男子啊了一声，说道：“我想起来，你是十里八乡里头帮人接生的李婶，你怎么抱着别人的孩子在山林转悠呢？刚才你是想把这孩子扔在这里不是？”
　　听那男子认出了自己，李婶真是头都大了，这回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了，没办法之下，李婶只能把今晚的事情跟男子说了一遍，不过她并没有透露这孩子是那个府出来的，只说是城里大户人家小妾的孩子。
　　“你知道我的处境，我实在是想不出办法来，才出此下策啊！”李婶把事情说完，又强调自己的苦处，只希望那男子不要为难自己。
　　男子听到这个孩子的来历顿时起了恻隐之心，说道：“我看这孩子也可怜，不如我收养了她，不过你可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千万不能说这孩子是我收养了。”
　　李婶听后连连点头，发誓打死也不会透露半句的。
　　男子也信得过李婶，要是她自己把事情说穿了，也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他从李婶的手里小心地接过孩子，便向来时的路回去了。
　　李婶看着男子走了，也没敢多留，害怕被人看见了坏了大事，便按着原来的想法，抄小竹林的小路绕官道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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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晃十六年过去了。
　　原来粉雕玉琢的女娃变成了现在亭亭玉立的姑娘，当年的男子姓秦，是个普通的农户，闲来无事就上山打打猎，帮忙补贴家用，他和妻子成亲多年也无所出，所以当时他才动了心思，想把这女娃收养了，村里的人问起来就说是远方亲戚的孩子，因为孩子太多了养不起，才把这个刚出生的女娃给了自己养，这样的事例在农村里也不少见，因为有些地方的人都求多子多福，要是生的都是女儿没有儿子，那只能把女儿送人，继续生孩子，祈求能生到一个男娃娃。
　　王通是老秦邻居的儿子，两家人多年一直相处融洽，而这个王通更是和老秦的女儿青梅竹马，自懂事以来就暗暗地喜欢着她，但让他纳闷的是，秦家的女儿都满十五岁了，眼看就要十六了，虽然可以及笄许人了，可家里的父母总是不去提亲，人家来提亲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家里的父母还是不为所动，看样子好像不打算给他说这头亲事。王通只能自己唉声叹气了，让他更可恨的是，自己的母亲放着隔壁大好的姑娘不看，硬是去找隔壁村隔壁县的姑娘给他说亲，有一回还有个姑娘家的人上门说要看看他长什么样的，要是长得丑就不同意亲事。
　　王通虽然为人老实憨厚，但是到了紧要关头还是能拿得住的，他一听那姑娘家的人上门了，二话不说赶紧开溜，说什么也不回家，硬生生地让人家等到天黑回家了，他才下山回去。
　　他母亲陈氏一见他回来，骂道：“人家都走了，你回来还干什么？好好的亲事怕要黄了，你呀，真是不知好歹，你是不是要打光棍了才知道后悔！”
　　王通今天在山上溜达了一天，也被蚊子叮了一天，心里别提有多烦了，现在回家还要被母亲骂就更加烦躁了，一句话也不说，进了房间就关上门，眼不见为净。
　　“你以为关门就有用吗？我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脾性，像头牛一样！”陈氏又骂了几句觉得也没多大意思，便把菜从厨房里端出来，叫王通出来吃饭。
　　王通从来不跟吃饭斗气，便开门出来，只见母亲和父亲已经开吃了，自己也拉来一张板凳，坐在饭桌边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王通边吃边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秦家的姑娘都快十六岁了，要是自己再不主动点，这么好的姑娘早晚是要给别人娶走了，到时候自己就算哭天喊地也没用了，倒不如自己大胆些向父母表明心迹，让他们给自己去说亲，这样自己才有机会娶到秦家姑娘啊，再说了，自己和秦家的姑娘青梅竹马，而且自己的父母和秦家二老也是认识多年的邻居，就拿这层关系，自己就能突破重围，娶得美人归。
　　王通组织了下语言，放下碗筷说道：“我……喜欢岳瑶，我只想娶她为妻！”
　　他爹坐在王通的对面，听得不真切，问道：“你说什么？”
　　王通又壮着胆子，大声地说道：“我说我要娶岳瑶为妻！”
　　陈氏一听，吓得呛到了，王通连忙拿了杯水让她喝下，呛住的气才顺畅了，她抓住王通的手臂说道：“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比岳瑶好的姑娘多了去了，怎么你偏要喜欢她呢？”
　　“你娘说得对，比她好的姑娘大有人在，只要你跟我们说，我们肯定帮你去说亲的。”这时他爹也说道。
　　“我只想娶她，其他人就算再好，也不关我的事，我心里只装得下她。”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的来历，要是她的家人找上门了，我们穷苦人家怎么抵挡得住那些有钱人的架势啊，你找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好好过日子不行吗？非要找这样的人吗？”陈氏说道。
　　原来当年老秦把女娃抱回去的时候，恰好当天陈氏也生了个女娃。陈氏见那抱回来的孩子可怜，而秦家的老太太又没有奶水，就说让她每天抱孩子过来吃自己的奶水，这一来二去的，秦家和王家的关系就更好了，当时陈氏就提议结娃娃亲，让这可爱的女娃和自己两岁大的儿子订亲，可是秦家老太太心里也拿不准，便把女娃的身世说了出来，还说道：“我也想和你结亲，只是怕她的家人找上门了，到时要把孩子还回去。”
　　陈氏当时听秦家老太太这么说，也害怕那些大户人家不讲道理，就算结亲了，到时候也不算数，倒不如这事情等他们俩长大了再说。
　　可是陈氏没想到，王通这孩子在自己不留意的情况下，竟然对秦岳瑶起了这样的心思，但是陈氏向来胆小怕事，继续劝说道：“儿啊，你再想想，不要吃眼前亏啊！”
　　“这么多年了，要是那家人要找她的话早就找上门了，反正我不管，我非要娶她！”说完就拿起碗筷继续吃饭，不出两三下功夫他就把碗里的饭都吃完了，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油迹，便大步迈出门去了。
　　他的父母也叫不住他，便随他去了，只是他们都担心这孩子越陷越深，到时候想拉出来就不好办了，于是他们商量了下，决定明天还是要去镇里面跑一趟，找上一个好的媒人说头好的亲事。
　　王通出了门直奔秦家赶去，去到院子门口，只见秦岳瑶在井边洗碗，就走过去找了张石凳坐下来。
　　秦岳瑶抬头见是王通，嫣然一笑说道：“通哥哥这么快就吃完饭了？”
　　他挠挠头，“是啊，你不是更快吗，都洗碗了。”
　　“今天我爹打猎回来就喊肚子饿了，于是我就早点做饭。对了，我爹今天打了两只山鸡和一只狸子回来，说要我明天去集市卖了，你陪我去可好？”
　　“没问题，明天我也没什么事，可以陪你一整天。”
　　秦岳瑶笑了笑，“我说你是大忙人才对，前几天都看你人，镖局里面很忙吗？”
　　因为王通长得魁梧，又孔武有力，今年年头经人介绍去了城里的镖局做事，虽然都是做些打杂的活，但是王通是个好学的，一得到有资历的镖师有空，便叫他们教自己拳脚功夫。王通在习武方面有天分，这大半年过去了，功夫长进了不少。
　　“也不是很忙，就是琐碎的事情多。”这一说镖局，王通想起了昨天董镖师的话，说道：“岳瑶啊，再过十天，我可能要跟着大伙出一趟镖，说是去江南，这一去一回怕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秦岳瑶从来没去过外地，听到王通说要去江南，立马兴奋了起来，说道：“江南是个好地方，听说那里镇为泽国，四面环水，去哪儿都要坐小舟，可好玩了。我也好想去，可是爹娘肯定不让我去。”
　　“没事，等你长大就可以去了。”
　　听王通这么说，秦岳瑶便恼了，“难道我现在还不算长大了吗？难道要我七老八十才算长大吗？”
　　“别生气了，不长大不是更好吗，那么就不用变老了，岳瑶永远都可以这么漂亮。”
　　“我才不要漂亮，太漂亮了会被人说红颜祸水的，我之前偷看张秀才的书，历史上大多漂亮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我不想像她们那么惨，我希望可以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一直照顾爹娘，那就好了。”
　　“那好，我陪你！”
　　“你陪我？你不是想成为威名远震的镖师吗？”
　　“没关系，我可以做普通的镖师嘛。”
　　秦岳瑶笑道：“通哥哥，我看你样子就能成为威名远震的镖师的，现在你硬是要做普通的镖师，这岂不是在为难老天爷吗？”
　　“小妮子，”王通捏捏她小巧的鼻子，说道：“连你学会调侃我了，看来你爹送你去张秀才那里是个错误的选择，那穷酸秀才都把你教成尖牙利嘴了。”
　　“我是去学识字，又不是学吃人，通哥哥你不要瞎说。”
　　“行啦，我在逗你呢，明天不是要去集市吗，今晚早点睡吧，明天我吃完早饭就过来找你。”
　　“好啊，谁迟到谁是懒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