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月记》太长弓

3、第 3 章

　　临近中秋佳节，集市上一眼望去，人山人海，摆摊叫卖的还进城采购的人仿佛挤成了一团。秦岳瑶和王通两个提着分别装着山鸡和狸子的竹制笼子，也跟着人流走进了集市的中心。贩卖野味的地摊在大街的后半段，他们二人慢慢地挤过去，就算看到有趣的玩意，也没敢停下脚步去瞅瞅，生怕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不小心弄坏了竹制的笼子，到时候让好不容易抓到的山鸡和狸子给跑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贩卖野味的摊主是个老头，虽然头发花白，但是凭借多年的经商经验，看货识货、讨价还价的能力丝毫没有减退。
　　老头瞅见秦岳瑶和王通提着笼子走进，便知道他们是来倒卖野味的，又细细看了看笼子里的东西，便对野味的重量和品相心中了然。
　　“你们这些东西是在那里抓的呀？”还没等他们开口，老头便问道。
　　秦岳瑶上次跟爹爹在集市里倒卖过野味，有了经验也没有那么怯场，大方地说道：“在凹背山里面的十字谷。”
　　老头摸摸下巴挂着的几根胡须，说道：“我以前收过不少十字谷的野味，你先打开笼子让我看看，如果品相好的话，我可以给个好价钱给你。”
　　听到老头这么说，王通拿起装着山鸡的笼子，二话不说就把笼子的盖子打开，伸手去抓那缩在一团的山鸡。
　　秦岳瑶本想按住王通的手，打算说让老头在笼子外面看就行了，她怕山鸡会乱跳，跑了就麻烦了。可是王通手快，没等秦岳瑶制止，他已经掏出山鸡。那只山鸡虽然被困在笼子里一天了，可还是生猛得很，张开双翅胡乱扑腾，那山鸡左边的翅膀对着王通，在伸展的同时直直地对着王通的眼睛扎了过去。王通这个人平时有点愣头愣脑，可是手脚功夫利索，没等那山鸡的翅膀扎到，便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只是后面几个无辜的行人被撞倒在地上。
　　秦岳瑶担心王通摔倒了，立马伸手把他拉住，但是以王通这样高大的身板，那是秦岳瑶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扯得住，连带着一起倒在了地上。
　　这一会儿的功夫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路过的行人闲来无事的就停下来看热闹，只见那倒在的几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坐着，甚是好看！还有那长得水灵灵的姑娘趴在那男子的胸前，脸都红透了，像煮熟了的虾子。
　　躺在地上的王通虽然摔倒腰酸背痛，可是这样可以让他的岳瑶妹妹趴在他的身子上，就算让他再摔几次也乐意。
　　秦岳瑶可没王通那么高兴了，当众出丑让她觉得十分尴尬，恨不得马上找个洞钻进去，可是这钻洞也先得要站起来，只是她的罗裙被王通的一只脚给压住了，想站起来却动不了。
　　这会儿贩卖野味的老头不乐意了，好好的做生意，被这么两个人一捣乱，想过来买东西的人都不敢过来了，便嚷嚷道：“你们怎么这样，笨手笨脚的，我的客人都被你们给赶跑了，快起来！快起来！我还要做生意呢！”
　　秦岳瑶被老头这么一说，更是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趴在王通身上低声道：“快把你的脚挪开，压住我的裙子，我动不了！”
　　王通抱歉地咧嘴笑道：“对不住，对不住！”
　　他挪开压住裙子的脚，又伸手把秦岳瑶扶了起来，之后自己才站起来。被他们撞倒的几个人也站起来了，虽然没有受伤，可是衣服却弄脏了。王通心里愧疚，连声对他们说对不住，又鞠了几个躬，那几个人才消了气，纷纷离去了。
　　“你们这手脚也能抓到这么大的山鸡？我猜不是你抓的吧，可是偷来的？”听到老头这样质问，秦岳瑶可不愿意了，反驳道：“什么偷来的？那是我爹抓的！”
　　老头眯眼，呵呵一笑，“这些我管不着！说说看，你们想卖多少钱？”
　　秦岳瑶和王通来的时候已经合计好了，听老头这么直截了当地问，秦岳瑶便报了个数，要是老头连同另外一只山鸡和狸子都要的话，那价钱还可以在减些。
　　老头听到秦岳瑶报的价钱，也没有说要还价多少，只说这两只山鸡的品相不好，样子也不精神，说可能是有病的。
　　“你这是欺负人呢！”连王通都明白老头的意思，看来这老头是成心找茬要出贱价的。
　　“哟，你说话注意点，你哪里看见我欺负你们了？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瞧这山鸡的腿，可是歪的，不是品相不好是什么？”
　　“你……这山鸡的脚是直是歪又有什么问题，再好看也是只是山鸡，但不成你想把它当凤凰卖？”
　　“你这人，你的山鸡品相不好是事实，怎么你还想欺负我老眼昏花看不清不是？我告诉你，我精明得很！”
　　秦岳瑶皱着眉头，心想这个老头也是欺人太甚了，他们昨晚检查的时候，那只山鸡明明是完好无缺的，连皮肉擦伤都没有，她深知爹爹是捕猎的能手，除了用羽箭射杀猎物外，装陷阱捕捉的猎物极少有损伤，而且这山鸡的脚歪曲得那么可疑，肯定是老头趁他们倒在地上那会偷偷做的手脚。
　　“我们不卖了，通哥哥我们到别处去。”
　　老头见秦岳瑶说完，便收起了山鸡，准备离去。这难得的好野味拿上门了，哪有放他们走的理由，老头拉着王通，劝说道：“反正你们的山鸡都歪了脚了，到别处去卖还不是一样，倒不如在我这里卖，连同那只狸子我也要了。”
　　王通有点拿不准注意，想看看秦岳瑶的意思。
　　谁知秦岳瑶也不藏着捏着，直接挑明：“你这个奸商，故意弄歪山鸡的脚，想我们把山鸡贱卖给你，没门！”
　　老头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知道是他耍的手脚，顿时慌了神，喝道：“好你个丫头片子，含血喷人！你……你们什么时候看到我弄歪那山鸡的脚啦？证据呢？没有证据就不要在这里胡闹！我告诉你们，这山鸡我要定了，连同那狸子！”
　　好野蛮的人啊！秦岳瑶憋着怒气，不像跟这个老头再唠叨一句了，提起笼子便要离去。
　　王通对于他们的说的话也是云里雾里的，但是他也不好忤逆秦岳瑶，她说要走就走呗，也帮忙提起笼子转身离去。
　　老头也没想到这妮子竟然说走就走，顿时没了招，于是改变策略，拉王通提着的笼子说道：“我说你们啊，还真是年轻，做生意讨价还价不都这样的吗！要是你们不满意我开的价格，没事儿，咱们再商量商量就成了。”老头自认好声好气地劝他们回来，也是盘算着能得到那两只上好的山鸡。虽然近段时日他也从附近的猎人手中买了不少山鸡，但是品相都不怎么好，不是瘦不拉几就是到处是伤痕，卖不出好价钱，现在眼前这两只他甚是满意，但又想低价买回来，只能耍这些小手段了，谁知道这妮子眼尖，被她识破了，为今之计只能说些好话，先让他们回来。
　　王通听老头这么说算，也把秦岳瑶喊了回来，说道：“反正这山鸡也是要卖的，要是这老头能给个满意的价钱，卖给他还不是一样。”
　　秦岳瑶开始是不答应的，可是老头软磨硬泡地说了不少好话，而那王通又在旁边帮衬着，她竟有些心软了，说道：“那行，不过你要在刚才开的价格上再加三十文，连同狸子你也要，不过狸子要再贵五十文。”
　　其实这个价格也算合理的，可惜老头一向抠门，一心想欺负他们二人年轻不懂得议价，谁知道这妮子竟然不是个好对付的茬，只能暗骂自己看走眼了。
　　“算了，算了！就按你说的，你把东西放在这里，我去拿钱。”老头指了指那放了许多笼子的地方，又转身往里面走，从一个木盒里面取出一些铜板。
　　老头捧着一包铜板，说道：“这是你们的钱，拿好了。”刚说完，把一包铜板抛到秦岳瑶的手上，可是麻包的张开的，里面的铜板又没有串成一条，秦岳瑶伸手想接住铜板，谁知道手一滑，一包的铜板都散开了，像天女散花般撒在地上。
　　秦岳瑶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立马蹲下捡那散落了一地的铜板，王通也蹲下帮忙，可是有不少铜板都像顽皮的孩童，转眼间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秦岳瑶捧起铜板数了数，发现少了三十文，这不可能少那么多啊，就算有些铜板滚到了缝隙中没找到，也不可能少那么多的。秦岳瑶看了看老头，心想肯定是这老头故意少给了铜板，又故意把装铜板的袋子抛得老高，让她抓不住，想到这里秦岳瑶气得快炸开了，小脸憋得通红，对着老头骂道：“你这个奸商，竟然骗我们！”
　　老头听到被人骂奸商，立马就坐不住了，从板凳上跳了起来，也骂道：“你这妮子，说什么呢，你们自己丢了钱，可不要把这个屎盆扣在我头上，你再乱讲，我就去报官！”
　　“岳瑶，发生什么事呢？”王通问秦岳瑶道。
　　“我们的钱少三十文，就算丢了，也不可能丢那么多！”
　　“少了？不会吧，要不我们再找找看？”
　　秦岳瑶垫起脚拍了拍王通的脑袋，“不是丢了，是那奸商少给我们钱。”
　　“你说谁奸商呢，要不你叫大伙过来评评理，我可是给了你们钱，是你们没拿好把钱给弄丢了，可不要赖我这个好人！”老头这会走到了人群中，大喊大叫说冤枉。
　　转眼间，这小小的地摊前面聚集了不少的行人。秦岳瑶觉得这样下去会把事情给闹大了，可是心中那股气却怎么也下不去，于是看着老头的眼睛，心中默念。突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老头忽然想着了魔一般，一下一下地掌自己耳光，而且力度不少，只听见“啪，啪，啪”，不一会儿他的双脸已经打得红了，可是他边掌自己耳光边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快停下来，停！疼死我啦！”
　　王通看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个老头活该，便抱着肚子在那里哈哈大笑。
　　秦岳瑶也得意地笑了笑，但是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拉着王通想冲出人群离开。可是没走上几步，他们便被人挡住了去路。秦岳瑶抬眼一看，只见那人竟是个老和尚，穿着灰色长袍，披着黄色袈裟，手持一根木杖，而那木杖刚好横在他们面前，那老和尚慈眉善眼，左手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对秦岳瑶说道：“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施主为何不放了那位老先生呢？”
　　秦岳瑶跟穷酸秀才识了一年的字，自然明白老和尚那句禅语的意思，但是老和尚要自己放了那个可恶的老头，她自己也奇怪了，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心中默念而已，至于那个老头为何要掌自己耳光她就不清楚了，便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老和尚又说了写深奥难懂的禅语，希望这位女施主可以顿悟，反省自己的行为，从而放过那位老先生，可是秦岳瑶死活不认。
　　王通见两人陷入了僵局，说道：“我来说句公道话吧！我们俩只是过来倒卖野味的，后来和那个老头谈不拢价钱，才想着到别的地方卖，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个老头自己突然失了心疯，自己打自己了。我们的确是无辜的。”
　　这时，巡逻的衙内过来了，他们来了三个人，有高有矮，每人的腰间都挂着一把大刀，但是看那鞘口都积了一层污垢，就知道这小镇平日里甚是和平，做衙内的很久都没拔过刀了。
　　走在前头的矮个衙内向围观的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个个都围在这里。”转而他看到卖野味的老头正在掌自己的耳光，双脸都红肿了也没有停手的意思。矮个衙内指着老头又说道：“他这是怎么了？”
　　老和尚见状，叹了口气，对秦岳瑶说道：“施主好自为之吧！”
　　说完走到老头的跟前，对着木杖念念有词，然后用木杖一端敲了敲老头的脑袋，这才让老头掌耳光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老头双脸红肿，嘴角依稀可以看到鲜血流出，他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秦岳瑶说道：“女…妖…女！”
　　矮个衙内一听那妖字惊得快要跳了起来，顿时就口吃了，“妖…妖…妖女！快…快抓住她”
　　秦岳瑶还没明白老头说什么，便被两个衙内牢牢地抓住了，两个胳膊动弹不得，说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到底犯了什么事要被抓起来。”
　　矮个衙内见妖女已经被抓住了，心神一定，“现在这位老先生说你是妖女，那么按照朝廷律例，必须抓回去严加审问。来人，带回去！”
　　王通拦住他们，喝道：“你们有没有搞错，她只是一个姑娘，怎么可能是妖女，你们别听那老头乱说。”
　　“妖……”老头极想出口辩驳，无奈双脸肿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只好一直强调那女的，就是妖！
　　“他有没有乱说，咱们的青天大老爷自有定断，把人带走，还有老先生和大师也要跟我们走一趟。”矮个衙内大手一挥，不想和王通纠缠，赶紧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道，将一干人等带回到衙门。
　　王通知道失态严重了，不敢开罪了衙内，对秦岳瑶说道：“你忍耐一下，青天老爷肯定会还你清白的，我现在去找你爹娘，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
　　秦岳瑶点点头，忍着泪眼，“我知道，你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