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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陈昌凯,安平县的县老爷,为官数十年,勤政爱民,政绩累累,两袖清风,一如打油诗里面说道的:“一官来此四经春,不愧苍天不愧民。神道有灵应信我,去时犹似来时贫。”
      本应过了过了这个冬天,待明天开春便有新来的县官接任他的位置,到时他便可以如诗中所说不愧苍天不愧民地告老还乡。可是没想到前两天衙内抓回来了几人,一个是卖野味的老头,一个是和尚,还有一个是妙龄的女子。这几个人可以说是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块的,却在集市上闹了这么一出,全都凑在一块了,而且这案件不是普通的伤人案或欺诈案,而是妖鬼一类的案子,这会县老爷头都大了!
      他提起毛笔,想了想准备在信纸上写些什么,觉得不对,叹息一声,把信纸揉成一团扔在一边。他一整个上午都待在书房里面,写写画画地,却到最后什么也没有写出来,倒是书桌上面堆了不少被他揉成一团的废纸。
      这时,敲门声响,只见县夫人和一个婢女走了进来,她示意让婢女放下托盘的饭菜,又对县老爷说道:“你一个早上都在折腾什么?连饭都不吃了?”
      “唉,都没那个心情了。”
      县夫人笑道:“我的大人啊,这些小案子就不要那么费神了,过了今年你都可以告老还乡了。”
      县老爷苦着脸,“要是小案子,在犯人送来的那天我就可以结案了,用得着折腾那么久吗!那是……妖鬼一类的案子啊,我这不是写信给京中的吴大人,让他派人过来亲审吗。”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执在手中的笔又放了下来。
      “我真搞不懂,朝廷为何对这类案子如此看重,其实很多妖鬼的案子都是唬人的,世间上哪有那么都妖魔鬼怪,不都死绝了吗?”
      县老爷摆摆手,说道:“夫人,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朝廷对这类案子看重,自有它的深意,至于说那些妖魔鬼怪都死绝一话,也不能说得如此轻松。两百年前的庆历年,人与妖鬼之间发生了激战,虽然当时人是赢了,但是也大伤元气,整整用了五十年的时间才恢复过来,当时继位的乐宣帝十分痛恨妖魔鬼怪,便下令将当年战后的余孽赶尽杀绝。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命令像是变成祖训一般,历代皇帝都视为最重要的任务,仍然是不为余力地捕杀那些妖魔。”
      “按你这么说,那天抓回来的女子是妖怪不成?但我看她长得清纯秀丽,不像妖怪啊。”
      “她是不是妖怪还等吴大人派人过来确认,但她懂得妖术那是确定的。”
      县夫人思付,又说道:“她可是会被杀头?”
      “要是确定了,会判以火刑。”县老爷沉吟道。
      县夫人突然“啊”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县老爷急忙过去扶住,只见夫人突然昏倒在地,脸色发白,额头上隐约发黑,心想刚才好好的说着话,见她脸色如常,怎么突然间就便成这样了呢?县老爷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一阵阴风吹过,让人不自觉的毛骨悚然,县老爷环顾四周,书房内的窗户都是紧闭的,只有门口大开,那阵莫名的阴风是从哪里吹来的呢?
      这时,县夫人嘤呤一声,醒了。
      她睁眼看了看,疑惑地问道:“我怎么在这里了?我明明是在卧室的。”
      “你来给我送饭,你忘了吗?”县老爷有些着急,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
      “不对,我明明是在卧室,不会错的。”见夫人如此肯定,县老爷顿时疑惑更深了,但是仍不敢妄下定论,等大夫来了,看看夫人是否身体不适再作深究。
      他扶着夫人躺在榻上,过了不久,大夫便赶来了。
      大夫先给县夫人把脉,又细细瞧了瞧她的脸色,说道:“夫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脸色有点发白,休息一会便好了。”
      听大夫这么一说,县老爷更加不安了,赶紧问道:“额头上隐隐发黑难道不碍事吗?”
      “夫人的额头光洁,并无发黑之兆啊!”
      县老爷不信,又看了看夫人的额头,当真没有发黑,可是刚才还看到的。
      “老爷或许紧张过度看错了吧。”大夫说道。
      “让大夫见笑了。”说完便让婢女送大夫出去。
      县老爷想了好一会也想不明白,便不再多想了,见婢女回来,随后就让她先送夫人回去卧室休息,自己过一会再过去。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如何写信给吴大人交待妖鬼案子,他又提笔,想着如何写,怎么措辞都不重要了,按照实情禀告即可,于是思路如泉涌,笔下生风,不一会就写好了,放进信封装好,让部下快马送去。
      大牢里面阴暗潮湿,腐朽的霉臭味为充斥着整个牢房。秦岳瑶已经被关押了两天一夜了,今晚第二个晚上,但她仍然习惯不了这里的阴暗和味道,最要命的是,这里老鼠特别多,就算她躲在角落的干草堆上,仍是有不怕生的老鼠在她的脚边乱串,而到了晚上老鼠就更多了,以至于到了三更半夜她还是没敢熟睡,稍微一些动静她就等惊醒过来。
      此刻,秦岳瑶又再次醒了,虽然没有完全睡着,但紧绷的神经也在刚才的浅睡中得到了休息,她想要是自己的罪名定了下来,被判坐牢,那她宁愿去死,在牢里面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吃的都是馊掉的饭菜,住的是阴暗潮湿的牢房,连半点阳光都透不进来,最糟糕的是与她为伴的是她最憎恨的老鼠和蟑螂,连她自己的都无法确定几年的牢狱生涯会不会让自己就此彻底地疯掉,要是这样,死了更好。
      她就这样闭着眼,卷缩在干草堆的角落里,想着未来黯淡的日子。
      突然间,安静得只剩老鼠啃食声的牢房里,隐约传了突兀的人走路的声音,“嗒嗒嗒”,一下一下的,由轻到重,越来越接近了。
      秦岳瑶屏气凝神,停止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慢慢留意着那不合时宜的脚步声。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有人来这个鬼地方,按理说这个点已经在被窝好好地睡着,沉入梦乡了。会不会是狱卒在巡查,但是这个可能性不高,都已过三更了,值班的狱卒早就睡着了,不到明天太阳升起,他们是不会醒来的。
      那这时的脚步声又是谁发出的呢?
      秦岳瑶的脑子越来越清晰,没有半点睡意。
      “嗒嗒嗒”,脚步声已经逼近她所在的牢房了。难道他们不打算审判就让她死在狱中吗?这个想法刚一冒头,秦岳瑶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在生与死这几秒之间,她的脑子仿佛闪过以前种种的画面,最后定格在她养父养母的样子,他们好像含笑地看着她,话语间满是关怀。虽然她在很小的时候已经自己是抱养的孩子,但是她从来不会问养父母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因为她知道,要是她问了养父母会伤心,而自己也会因为知道亲生父母不要自己的真实原因而伤心的,如此这样倒不如不问。如今她锒铛入狱,养父母不知道有多担心了,想到这里,心中一阵酸楚,呜咽地哭了起来。
      突然,脚步声停住了,但是秦岳瑶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得到,她所在的牢房外面站着一个人,她微微地睁眼,仅有缝隙般大小,但也能看清门外的人。
      来人是名中年男人,尽管到处黑漆漆一片,只能借着牢房的大门口上昏暗的烛光,隐约可以看到眼前的事物。他穿着丝绸外袍,脚踏鹿皮靴子,想必是大户人家,但是他的脸隐在黑暗处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头部的轮廓。
      “你醒了吗?让我看看你的脸。”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秦岳瑶依然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只听见男人的要求,觉得莫名其妙,也没有任何动静,直到男人又说了一遍,秦岳瑶才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是来杀我的?”
      男人诧异,不明白这个姑娘为什么会觉得有人要杀她,问道:“为何觉得我要杀你?”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人想我死。”秦岳瑶这个念头越发加深,她甚至肯定就算这个男人不杀他,那么要杀她的人也在路上了,说不定明天就是她的死期了。
      男人听后觉得是她待在牢房里产生了幻觉,但他知道时间紧迫,不想耽搁,便又说道:“你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你不会杀我吗?”
      “不会,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秦岳瑶听到男人这样保证,才慢慢起身,挪到月光照耀到的窗边,微微抬头。
      男人贴近牢房的木门,极力去看秦岳瑶的模样,那眼睛和鼻子跟她死去的娘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脸形不像,多了几分刚毅,像她爹。
      “果真是你的女儿啊!”男人喃喃道,眼底下似乎藏了不少故事。
      “然后呢?”秦岳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男人愣住没说话,秦岳瑶见状,又说道:“你是我爹请来帮我的吗?是吗?”
      “不是。”只听男人一口拒绝,秦岳瑶垂下眼,脸如死灰,似是再无生还之路了。
      男人又连忙说道:“但我会帮你。”
      “真的?”秦岳瑶的双眼又重现了光彩,看得那男人直愣愣的,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爱慕之人活了过来。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呢?”虽然得知这位来路不明的男人愿意帮自己的,但是凡事要有个心眼,她爹爹常常和她说天下是没有不劳而获的。
      男人笑道:“因为我是你亲生父母的故人。”
      “故人?”想到这里,秦岳瑶心中好像乐开了花,没想到在无意之间竟能得知亲生爹娘的消息,她很不得想知道得更多,最好等男人救她出去后,见见她的亲生爹娘。
      “他们生活得好吗?过得开心吗?”秦岳瑶又问道,甚至抛却了刚刚那份害怕,连忙起身走过去,轻轻地握着男人的手。
      男人对于她的问题有些迟疑,黯然道:“他们都已经死了。”
      “我还以为能见见他们,能陪他们做顿饭。你能告诉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但是男人似乎不像回答,拍拍秦岳瑶的手,再一次保证他能救她出来。
      秦岳瑶想或许他不想勾起旧时伤痛的回忆,也没继续追问,但心底还是想知道得更多,便又问道:“能告诉我,他们叫什么名字吗?”至少让她知道她真实的姓氏啊!
      “你娘,叫蔓珠,你爹单字一个麟,他们都是高贵之人。你现在处境不明,我怕让你知道得太多会对你不利,等你出来后,我找个时机细细和你道来。”
      秦岳瑶点点头,能知道他们的名字她已经很知足了。
      男人看看天色,知道时间不多了,最后嘱咐道:“到了审判时,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你自个儿要有个谱,要是你有事要找我,就到泥土巷找陈叔就可以了。”说完便向大牢门口走去,秦岳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等到那背影没入黑暗中,才收回了视线。
      她回到干草堆的角落,抱着双膝坐着,心里不停回忆刚才男人的说的没一句话,并且对自己说,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顺利出去的,很快,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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