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后》木叶Lily

65、何处故人归

　　“王妃——王妃——”宇文静唤了长孙无垢好几声，她身边的侍女竟然被太子妃买通了，真真是好险，差一点无垢就丢了性命。太子妃此计当真是歹毒，王妃与她在寺庙中修行时悬梁自尽，她自然脱不了干系，如此不单除去了王妃还帮张尹二妃除掉了她。所幸宇文成都及时赶到救下了无垢。
　　“屋子内的熏香有毒——”宇文成都刚进屋子便觉得不对，那香气委实诡异，“姑母帮她换一个屋子——”
　　宇文静点头安置好昏迷的长孙无垢，宇文成都没有死在江都，她多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那孩子怎么找到这里的？
　　“姑母是大唐的昭仪，我刚来长安便听人说您在这寺庙中为先皇后祈福——”他本只想着来长安见一见姑母，却不料恰好看见长孙无垢要悬梁自尽，他顾不得许多闯进去救下长孙无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甚至都不愿继续活下去。
　　“你活着就好——”宇文静轻叹一口气，她如何不知宇文成都此时脸上的担忧是为了谁，那些话她不能说与宇文成都听，一时间二人皆是相顾无言。
　　长孙无垢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醒来，她怎么在昭仪的屋子里面？她还活着？她记得自己被挂在白绫上，怎么还会活着？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所以现在浑身都痛。
　　“你醒了——”宇文静端来宁神药汤，这段日子无垢一直噩梦缠身被心魔困扰皆是因为那些熏香的缘故，喝了这药再休息几日大概就能好起来了。
　　“昭仪——”她记得有人救了她，那人不是二哥，二哥不会出现在这庙中，他是宇文成都，“宇文将军还在寺庙中吗？”
　　“你先喝了这药再说——”宇文静心内叹气，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不能愚钝一点吗？至少受到的伤害会少一点。
　　他又救了她一次，若是他还在寺庙中，她该向他道谢的。长孙无垢喝完了药躺在屋内却再无睡意，是因为屋内熏香所以她才会不断地看见幻象吗？那熏香会唤醒她心底最深的恐惧，最后逼得她心甘情愿地舍弃自己的性命。可她所害怕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她逃不了也躲不开，总是要去面对的。
　　长孙无垢在屋内静静地想了三日，传来笔墨纸砚写下休书，从此以后她与李世民再无丝毫干系了。她的确答应过窦夫人不会离开李世民，可是这一次是李世民不要她了。写下最后一字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不再是秦王妃长孙氏了，她是长孙无垢，真真正正的长孙无垢。她再也不会为了李世民落泪了。
　　“那黑甲人是你——”不是问句，她看见宇文成都第一眼便如此说，“那年灯节遇袭也是你救了我——”
　　宇文成都没有否认，长孙无垢已经痊愈了吗？那熏香能扰乱人的心智，对人的影响巨大，她该多修养几日的。
　　“早该和你道一声谢——”长孙无垢在石凳上坐下，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宇文成都？太原也是，长安也是，如今在这寺庙中也是，偏偏是和她没有任何交集的他救了她。
　　“你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在赎罪而已——”宇文成都苦笑，如果不是他的父亲谋害了长孙将军，今日长孙无垢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不关你的事情，昭仪都告诉我了——”宇文成都的确被宇文化及安插在父亲身边，可他并无半点杀害父亲的想法，父亲死在了另一个宇文府的眼线手下，“你无需道歉，你救了我几次——”她分得清，分得太清了。
　　如果父亲没有死，她又该在何处？夜已经很深了，长孙无垢看着灯下未解的棋局，父亲最疼她定舍不得她出嫁，她大概还会留在父亲身边吧！如果当初父亲没有与李家结亲该有多好，如果她没有遇见二哥有多好！
　　不行！
　　她说过不会再想了，日后如何那也是日后的事情了。
　　她来庙中多日了，母亲竟然一次都不曾来看她一面。若是母亲知道了她已经不是王妃会怎么说？会拿哥哥的前程来要挟她吗？
　　哥哥呢？哥哥知道了怎么想？哥哥会帮着她吗？
　　她不信佛，宇文静念经的时候她便坐在廊下发呆，听着念经的声音看着天上飘来飘去的云彩。有时候她觉得她就像这天上的云彩一样漂浮不定。长孙府她是归不得了，以后她该去哪儿？
　　寺庙的门突然开了，长孙无垢看见天策府内一人急匆匆地奔进宇文昭仪的屋子，过了一会儿那人又匆匆离去了。
　　宇文成都远远地看着长孙无垢清瘦的背影，她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天策府的下人来庙中所为何事了吧。
　　“你还好吗？”姑母瞒着不让人告诉长孙无垢，可他知道长孙无垢早已经猜到了，到底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她是否还好。
　　“有什么好瞒的？”长孙无垢脸上浮现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是韦珪生了吧！”
　　“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他该安慰她吗？可他并不是她的什么人，无任何立场可以安慰她。更何况，她好像不需要他的安慰。
　　“你在同情我？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多了、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习惯啦——”长孙无垢席地而坐笑笑，宇文成都为何要同情她，“王府内月月有孩子出生——”
　　她仍旧是想哭吧！宇文成都听着长孙无垢波澜不惊的声音，明明那么痛还要坚强。她刚才还坐的端端正正，现在却好像浑身无力地靠在柱子上。
　　“我真的都已经习惯了——”长孙无垢侧着头，摆弄着手中的彩带，“习惯了看见一个好看的侍女、看见一个略有姿色的侍女就知道她马上会睡在秦王的怀里面了。也习惯了那些本来在我身边伺候的侍女过几个月便大着肚子向我请安了。”长孙无垢抬头看着天上的云，还以为说出这些话会很痛会很难。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这里不再有一阵阵撕裂的疼痛了。如此便好，如此甚好，她不会再害怕了，也不会再痛了。
　　“你以后要怎么办？”宇文成都也抬头看天淡淡一笑，好像很久以前他也这样问过她。
　　“天下之大总有一处能容我安生——”长孙无垢举起手遮着太阳，太阳晃花了她的眼睛了，她快要被太阳照得流泪了，很久以前她也这样回答过他，真的是很久很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你要一个人离开？那你的孩子们怎么办？”长孙无垢不是任性的少女，她不可能放下自己的孩子，或许那些熏香在她的体内仍有残留，所以她才会这么冷血。
　　“孩子可以没有母亲——”长孙无垢依然以手遮面声音冷清，可他却清晰地看见她脸颊处的泪滴。
　　“孩子可以没有母亲，但是不能没有父亲——”长孙无垢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孩子可以没有母亲，但是不能没有父亲，宇文成都黯然，他却害得她失去了父亲，如今任人欺辱。
　　“你——”宇文成都终究还是问出那句话，“你还爱他吗？”
　　爱？
　　爱他？
　　他指的是大唐的秦王吗？
　　她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民女，连自己都无法自保，哪里还能去爱别人？
　　这话从宇文成都嘴中问出虽然唐突，但她却无法掩饰，她太痛了，所以不爱了。长孙无垢靠着柱子摇头，她不爱李世民了，一分一点一丝一毫都不爱了。如果她对他还有半点感情，那也并非男女之情，至多也只是亲人之间的关怀罢了，也只是曾经的亲人。
　　熏香的毒素一天天地被排出体外，她不能继续在庙中待下去了，大嫂发现了她还活着大概会安排其他的人来加害她。她在庙中多待一天，宇文昭仪就多了一天的危险。她该先回长孙府与哥哥告别，和上一次一样她要去岭南找舅舅了。她真傻，真的，岭南虽远虽险峻，想要找到一个人也并非难事儿，李世民说已经派人去找了，她就真的什么都不过问，一点儿也不去想那话是不是说出来敷衍她的。
　　谁能料到到如今，她的这些计划和心事竟只能说与宇文成都听。
　　“岭南路途遥远，你要当心——”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宇文成都，也说不出他在扬州有处宅子的话来，只能嘱咐长孙无垢小心，便也只能如此了。
　　“岭南虽远，哥哥总归会给我一匹马的，我带着一把弓箭就可以浪迹天涯全不怕了——”长孙无垢在纸上细细地筹划。
　　“若你找不到高大人呢？”这么多年了，或许高士廉有什么意外也说不定。
　　“我——”她倒是忘了这一点，难道舅舅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一直联系不上吗？“找不到舅舅我就留在那里——”不然还能如何？长安她是不能待了，洛阳也回不去了，岭南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个好的归宿。

作者有话说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偶像刘亦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