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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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在即。
云集京城的举子们，今天要去国子监拜谒孔子像。
皇上难得有好兴致，叫来两位皇子一同游赏花园。
含冰亭外草木复苏。树上新抽出的嫩芽，远远看去绿意朦胧，像罩了层薄纱。
大皇子訾盛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他不时仰望眼前的皇上，像要将皇上的身影深深印刻在脑中。
二皇子虽然也长得端正，可与大皇子相比，便在气势上矮去一截。他只是低头跟在大皇子与皇上身后，漫不经心而又略显得眼神空洞。
赵平与他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我与其他几位待诏则伴于两位皇子身边。
跟在皇上后面的还有何皇后的父亲，尚书令何乙笙大人。杨阳的父亲，中书令杨明远大人。礼部侍郎崔之栋大人。
三位大人刚打国子监来，正在向皇上汇报今年参加科举的考生情况。
“元旦那天，在光华殿前，朕便觉察本届应试的举子似是年轻了不少。与前两年相比，倒是多了几分朝气。”
“根据各州府及国子监进呈到户部的文解看来，本届应试者中轻壮年人数是去年的一倍。”何大人边说边捋了捋长髯。
皇上点头道：“朝中的确是需要新鲜血液。崔之栋，今年你是主考，可得严加监管。历届中夹带字帖纸条的考生屡见不鲜，开考当日，你等必要仔细搜查，以防假滥。”
崔之栋忙拱手答：“臣定将严设考场，杜绝此类劣行。”
皇上看向一旁还不曾开口的杨大人，笑问：“杨卿的公子今年是投考了进士科吧？”
杨明远道：“陛下圣明。犬子不才，的确是投了进士科。”
“令郎是叫杨阳吧。前年，朕去打猎的时候见过他一回。倒是个一表人才的年轻人。”
“陛下谬赞了。”
我在后边看得清楚。杨明远其实高兴得很。
不过杨阳本就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皇上见一回就欣赏他，也不足为奇。
那天下午，我在回家的途中偶遇宋誉之。他的身边多了一位温婉女子，她举止亲昵的在为他试穿新衣。
身着官袍骑着马的我，似乎并没有引起铺中宋誉之的注意。
“大人，怎么了？”小厮在马旁疑惑地望着我。
“没什么，走吧。”
科考接连三日，西孛也下了整整三天的雨。待礼部试结束后，天空也随之放晴。
放榜日，有人欢喜有人愁。落第的举子在榜文前失声痛哭的，大有人在。进士科第一名是杨阳，第二名则是宋誉之。
接着便是一连数日的狂欢。登第者参加了一场又一场的宴会。
我曾数次在街上见到那些春风得意的前进士们，京城各级官员的马车不断出现在他们聚集的酒楼门前。那份热闹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迷惑。
杨阳在放榜后的第二天给我写了封信，提起了宴会应酬结束后，想搞个私人聚会的事情。我看后，欣慰无比，回信的时候还忍不住写满了三张信纸。
不过……难道是我小人之心吗？
为什么宋誉之就一点音讯也没有。他真的讨厌了我不成？
李研得知杨阳高中，倍感惊讶。他说他想象不出杨阳认真读书的样子。
我跟李研说起了宋誉之的事，他没说什么，只是问我，是不是想他了。
自己固执的认定，如果现在去找宋誉之。给人的感觉，更多的，会是官场上的巴结与拉拢。但我是真的有些想他。
自从那天夜里宋誉之向我表白，被我拒绝后，我们便再无联系。当真男女之间不能有友情吗？
如果是这样，杨阳、斯勰甚至是皇上，他们为什么又能与我如常相处？
“你这副模样，真让我忍不住嫉妒起宋誉之了。”
李研托腮念道，脸上浮现出孩子气的任性表情。
我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嫉妒什么？换做是你，如果很长时间不见一位好友，是否也会挂念呢？我是真的把他看作知己，却没有想到会促成现在的局面。”
“是啊。就算我努力告诉自己，你与宋誉之只是单纯的友人关系。可每当想起，你是怀着爱慕他的心情画出我来，我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你想多了，你们虽然面貌相同，性格却是截然相反。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脸。”
“如果我是个糟老头，你还能接受？”
看着这样的李研，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今天的你，可一点也不像以往啊。怎么净问些奇怪的问题，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回答假设性的问题，一点意义也没有。”
李研见我板起了脸，便凑了过来。
“娘子，你别生气。我是不自信啊，谁叫那个宋誉之只是武功和力气不如我，其他方面都与我势均力敌呢？”
“你瞎说什么？把自己说的像是只会蛮力的武夫一样……我心里只有一个霸道又爱吃醋的傻瓜！”
“你说谁是傻瓜？谁爱吃醋？谁霸道了？”
李研一把将我抱上了他的大腿。两眼死死地盯住我。
我指了指他的鼻子，接着便被李研狠狠“咬”住脖子。直到那一个明显而发红的印子留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大叫：“你干吗！”
“给你盖戳。你是我的！得，就让那些牛鬼蛇神来吧，李爷才不怕呢。你不是说想见宋誉之吗？我送你去他家。”
被李研那冤家在脖子上“挂彩”，我只得将头发放下，掩盖痕迹。
那天晚上，李研陪我去了菊苑，大门上却挂着锁。
我便让李研先回去，自己决定等宋誉之回来。李研先是不同意，后来见我坚持，只说好一个时辰后来接我。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听见远处有马车的车轮声响。
马车停在菊苑前，车夫跳下马车，搬下脚凳，将车里的人扶了出来。
宋誉之醉眼惺忪地从怀中取出碎银，丢向车夫道：“你走吧——”
车夫见我站在宋誉之家门口，还以为我是宋誉之的妻子，嘱咐道：“夫人，公子他喝得太多了，你扶着他点。”
宋誉之闻声，侧身看向我，怔了片刻，又现出了醉态。
“夫人？我怎么不认识你啊。”
我没有回答，叹了口气，打发走了车夫。
扶过一身酒气的宋誉之，开锁进了菊苑。
进屋的路上，宋誉之任由我扶着，出奇的老实。
我能感到身边那道炽热的目光，却没有勇气抬头。
进了屋，扶他上塌。宋誉之刚坐下，便瘫倒在塌上。
看着这样的宋誉之，想起了从前。
那时候，我们即使都喝醉了，脸上却是带着会心的笑容。现在，他虽然是醉了，却是满面轻浮。与那个有风度的宋誉之相去甚远。
我不敢将这些归结到自己头上，许是富贵来临，他应酬甚多，才会这样吧。
替他倒上一杯热水，喂其饮下。宋誉之顺从的喝着，微醺的蓝眸逐渐恢复了光彩。
“小雅……”
见他清醒了，我才舒了口气。
“认识我了？”
宋誉之点头不语，只看着我为他擦脸换衫，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抬头正见他在冲我笑，不觉气恼：“笑什么。看我瞎忙你就乐了？”
宋誉之道：“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怎么忽然来找我？”
“我是特地来恭喜你的。”
“……我不信，你是想我了吧？”
宋誉之因为喝酒的原因，浑身起了酒疹。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红色的斑点。他自己是一点也没有觉察，仍红着脸望着我。
“你变得有些油嘴滑舌了。”我蹙眉道。
又用湿手帕轻拭他手臂上的红疹。
宋誉之轻笑一声，极为自然的握住了我的手。
“以前，是自己嘴太笨了，才留不住你吧？”
我心头一紧，想挣脱他的手，但他的手仍旧牢牢的握着。
我只好说：“咱们兄弟有好些日子不见了。誉之你又不来找我，我心里惦念，只好来找你啦。”
宋誉之愣了愣，松开了手。
“多谢你挂念，现在你见到我了，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咱们……还是朋友吗？”
“小雅，你太狡猾。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是吗。那……那我还是走吧。你身上起了酒疹，这两天别再吃辛辣的东西了。”
我刚起身，宋誉之就把我拉回了塌上。
他抓着我的手，激动道：“你知不知道。刚才见到你，我心里有多高兴吗？你既然拒绝了我，就不要再来关心我。为什么还要喂我喝水，替我换衣？这样我会以为你还是在乎我的！”
“我当然在乎你……咱们是朋友啊。”
“又是朋友。我恨透了这个词了！我不要当什么朋友，我要当你的丈夫！”
我惊慌失措地推开他，道：“你……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为什么这个世上会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如果没有他，我们早再一起了。”
宋誉之摇晃地站了起来，边说边胡乱地挥动着手臂。
我没有想到，自己本想来缓和与宋誉之的关系，如今却是雪上加霜。宋誉之不但不愿意当我的朋友，还失态地说出了他自己心底的想法。
“如果没有李研，我们也未必会在一起。”我淡淡道。
宋誉之错愕地望着我，仿佛我撒了一个可笑的谎话。
“可你曾经爱过我，不是吗？”
“在我最辛苦最疲惫的时候，是李研在我的身边。”
“只要你开口，我也可以。但你从没给过我这样的机会啊？”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既然你我已不能再做朋友，我只能衷心的祝福你。誉之，那天我见到你和一位姑娘在挑衣服……”
“所以？你在意了？那是不是代表我在你的心中是有位置的？”
“你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位置，我把你视为知己。我只是想祝你幸福。而我并不是你正确的选择。”
宋誉之苦笑道：“你又是从哪里知道我的选择正不正确？算了，你的心根本没有我。”
我默然无言以对。
半晌，才听他说：“小雅，你说的没错，我变了。可我对你的心意不会改变，听说你已经是翰林画待诏了。那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要增多了。你可要多多提点我喔！”
说着，他便捏住了我的下巴，深深的烙上一吻。
我还没缓神，就被宋誉之结结实实的亲上了，忙推开他。瞥眼见到，李研正目光阴沉的站在门外看着我们。
我刚想要解释，李研已不由分说地将我拉出了门。回头看向宋誉之的时候，才发现他在向我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夜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