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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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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里一共十几个人,德海这个大师兄不仅对师弟们疼爱有加,对月白、彩凤也很是怜惜。戏班在各地跑码头,虽然赚的不多,可是一路上看遍各地不同的风情,又是许多同龄人聚在一起,日子也没那么难熬。
月白仍就想学戏。每天早上边做饭边听别人吊嗓唱戏,再加上平日里多听多看,心里也暗暗记下了不少。可是平时月白是不敢唱的,只有在大家都出去的时候,她才偷偷唱给彩凤听,还总是硬要彩凤说说自己跟德海哥比谁唱的好。彩凤听来听去发现还真有一段是月白唱的比德海哥好的,便是《武家坡》。若问为什么?只因姐姐虽是女儿身,唱起薛平贵来还更有些风流潇洒的气度在,而德海哥虽然一板一眼字正腔圆却唱得太憨,简直同他的长相一样,四方脸、鼻直口阔,周正到有些拘谨。可彩凤喜欢的就是他的这份周正拘谨,会让人莫名地生出一种安全感。
戏班回到北京添置行头的时候,德海请求师傅给月白、彩凤各做了套新衣服。他就象是戏班里的大管家,觉得照顾月白、彩凤也是他的责任。其他的师兄弟看见德海总是特别的关照月白、彩凤,就常常拿他们打趣,要大师兄快快娶了这姐妹俩。月白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就要追着打,而彩凤总是红着脸躲开,到后来竟然一见到德海也是红着脸低头不语的模样。
中秋的时候戏班被请到一个大户人家做堂会。月白第一次见到这样气派的宅子,重门叠户,庭深院广,禁不住对彩凤说,“这样大的庭院没有人带着肯定是要迷路的。”彩凤提着行李累得满头大汗,只说,“跟好大师兄,不会迷路的”。
这是月白和彩凤离家后的第一个中秋,原本是有些伤感。可是到了夜晚,院子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虽然不能在外面痛快地听戏,可是在后台忙忙碌碌,难过的情绪也渐渐被冲淡了。
这户人家的二姨太喜欢票戏,跟陆老板合作了一出《坐宫》,一上场就得了个碰头彩。
彩凤和月白抽空躲在上场门巴望着看。
“没想到二姨太唱的这么好!”彩凤说。
月白笑着说,“你倒说说她唱的哪里好?”
彩凤以为月白揶揄自己不懂戏,红着脸扭头要走。月白一把拉住她,“逗着你玩怎么就生气了呢?再看会吧!”
彩凤又回到月白身边,月白笑笑说,“她唱的确实挺好的,不仅声音好,作派也好,你看她的眼睛还很会勾人呢。”彩凤看过去,果然二姨太正眉目含情地看着陆老板,那眼神可真是媚到骨子里去了。只是猜不透那到底是铁镜公主看杨四郎的眼神还是二姨太在对陆老板传情……
全部戏码结束的时候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月白忽然想好好到处看看这个院子。
真是座深宅大院,前面几进房屋不算,后面还有一个宽阔庭院,里面假山池藻、树木葱翠。月白也不敢在院子里逗留太久。转身往回走的路上忽然看到一个房间的灯亮了,一个人影从屋子里闪出来,接着匆匆地消失在黑暗中。月白看那背影觉得很象陆老板,正在疑惑的时候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吓的月白差点喊出声来。回头一看却是德海。
“深更半夜不睡觉……”月白正要怒气冲冲地骂人,却被德海捂住了嘴巴。
“小点声,不怕让人听见!快点跟我回去!”说完,德海拉起月白就往回走。
“德海哥,刚才那个人是陆老板吧?”月白小声问。
德海瞪了她一眼,“别人的事情少管。以后再出来乱跑,三天不给你饭吃!”
德海把月白送回去后,又嘱咐她千万不要再四处乱走。
月白钻进被窝里,想到刚才见到的一幕,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看看身旁熟睡的彩凤,小小的年纪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的变故,难道又要再一次地流离失所?她轻轻地靠过去,和彩凤挤在一起,暖暖的。安心地睡吧,如果真的要发生什么躲也躲不掉的。
这件事情后的第三天天还没亮,月白就被敲门声惊醒了。
敲门的是德海。
“快把彩凤叫起来,你们现在就收拾行李,跟着我从后门走!”德海一副匆忙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月白其实心里也猜到了几分。
“老板出事了!多了你就不要问了,快点走吧,如果能躲过这一劫,山高水长总有再见的日子。”
“德海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彩凤尽管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从德海的表情里她看出这次一定是出了的大事了。一瞬间就已泪眼汪汪。
“我还得处理戏班的事……你们先走,以后我再去找你们。”德海帮彩凤擦去了泪水,这是他第一次离彩凤这么近,摩挲着她的小脸,那么柔软,刚擦去一滴泪,又落了一滴在他的手上,让他的心也融化了。
“德海哥……”彩凤泣不成声,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很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德海,她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没有再多的时间缠绵了,德海硬起了心肠,把一包银元交到月白手里,“月白,快带着彩凤走。这些钱虽然不多,也可以应付一阵子。你不是喜欢唱戏吗?砖塔胡同里有个闲雅社,是个坤班,你带着彩凤去找那里的筱老板,跟着她好好学戏。她跟陆老板很有交情,你说是陆老板托付的,她一定能答应。”
说完德海带着月白和彩凤趁着蒙蒙月色逃向后门。
一路上三人不再言语。
德海心里有太多不舍又没有办法。
彩凤仍在啜泣。
月白从彩凤的啜泣声中读出了她对德海的眷恋,忽然有种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