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庭有椰子树》浅灰绿

16、第十六回

　　朽木苍纯其人，是用尽天下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形容不来的。
　　在朽木家，椰子这个黑户每当受到朽木老爷子的眼刀精神阉割时，朽木苍纯一定是护着椰子的那个人。
　　在白哉没有去真央上学的时候，他经常会在长廊里绕来绕去，时不时端些面点小零食之类的给他们吃。在白哉去真央上学之后，他隔三差五便会牵着她的小手带她去志波家撒欢，背着她瞬步御空而行，在尸魂界穿梭。
　　她是精怪，无父无母生而为妖，八荒六合四海为家。可朽木苍纯一直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她也同样在和朽木苍纯的相处中感受到了“父亲”这两个字的力量。
　　她见过朽木苍纯无奈的表情，见过朽木苍纯为了维护她执拗地盯着朽木老爷子的表情，见过朽木苍纯冲她暖暖地微笑的样子，可就是没见过，他丝毫没有笑意地嘴角向上，只留下一张冷冰冰的照片，挂在墙上的样子。

　　***
　　她第一次进入护庭队，是因为昏迷被抬进四番队。
　　她第二次进入护庭队，是海燕接着她，满脸悲恸，牵着她进入为席官及以上进行的队葬。

　　长大之后，她第一次看到白哉流下眼泪，队葬上，他神志不清地抱紧苍纯斩魄刀碎裂的刀鞘一言不发，只是拼命流着眼泪，直到再也流不出来，也只是反反复复地喊着“父亲”二字，最后因之前的伤口还没好全又开裂了，被卯之花队长强行拖进了四番队。
　　铺天盖地而来的黑白色人潮，就像之前椰子的梦境一般在她眼前涌动。椰子恍惚中竟觉得照片上的那人是白哉，吓得蹲在了地上捂住头。
　　海燕第一次看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发抖成这样，也赶忙蹲下来扶着她的肩膀：“椰子，椰子，你怎么了？”
　　椰子抬头，目光空洞地看着海燕：“海燕……海燕，白哉呢？……”
　　语气煞是可怜。
　　海燕拍拍她的脑袋：“白哉伤口又裂开了，被卯之花队长送到四番队去了。”
　　“白哉没事…白哉没事……”她松了一口气，望向那张熟悉的脸庞。
　　上面的笑容已经定格，再也不会有别的画面了。

　　她悲戚地望着苍纯的照片，嘴唇抖了抖，说不出一句话。
　　“椰子你……不难过吗？”
　　海燕从小和他俩一起长大，苍纯在他心里也算得上是半个父亲，他对椰子百般宠爱，可他去世后，椰子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让他感到震惊。

　　“我哭不出来。”
　　椰子满面戚容地说出这句奇怪的话，收到海燕不解的目光，才哽咽着指着自己的左胸口解释道：
　　“我们为妖为魔，是没有心的。”

　　“我的本源是根，我可以感受快乐，但我却从来感受不到悲伤。从前的我不会哭，不会难过，触摸不到世间悲伤的事情。”
　　“但是现在，我好像可以感受到白哉的不安和难过，甚至自己也能感受到痛苦，可我仍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弯起嘴角，苦笑了起来：
　　“海燕，好难受啊……我也想，像白哉那样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啊……”
　　海燕摸摸她的头，迟疑了一会儿，礼貌地搂着她抱了抱。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白哉。”
　　***

　　走进四番队，迎面扑来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海燕领着椰子，很快就找到了白哉的病房。四番队的队员刚好换好药，拿着药罐子开门出来。
　　椰子萎靡地走进屋，海燕陪着她站了一会儿，看着白哉还在睡觉，就打了个手势，先退了出去。
　　海燕一走，房门关闭的瞬间，那片空间就清冷了下来。
　　白哉方才哭的时候，椰子看见他眼睛都肿了三圈，现在整个眼眶都红得吓人。她很久很久没见他这么伤心过，现在躺在床上，虽闭着眼，可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隽，但比平日里却多了些柔弱的味道，椰子琢磨着若是被那些庸俗的凡胎肉眼瞧见，可免不了想与之上演一番断袖情深。
　　“……椰子？”
　　朽木小少爷的手微微一动，看到椰子坐在他的病床前握紧他的手，醒了过来。
　　“白哉……别难过。”她扶着白哉坐起来，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也不免悲伤。眼瞅着白哉眼泪又流了下来，连忙一把抱住他，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没事，你别哭……大不了，大不了我加快修炼，争取早日升仙，我向天庭借聚魂灯，到时候，咱们把朽木先生的魂魄再聚在一起，让他复活，好不好？”
　　闻言，白哉稍稍挣脱开她的怀抱，心灰意冷地看着椰子开口：“没用的。”

　　“死神死神，死了之后身体灵子化，嵌入尸魂界的一砖一瓦，没有转世，没有魂魄。”

　　“父亲消失了，再也没有了。”

　　听到椰子提起那个他从未耳闻的天庭，白哉敏感地一把把她拥入怀中，似是乞求般喃喃：“你不要走，父亲走了，我不想让你也走掉……”

　　好听的嗓音让椰子的心都要融化了，这时候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你一言我一语地重复着对话。
　　“好，我不走。”
　　“一直一直跟我待在一起。”
　　“好，一直陪着你。”
　　“……”

　　***
　　“哐当——”
　　茶杯碰撞上木质的地板，碎裂出清澈但骨寒的声响。
　　朽木银铃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地面，静谧的榻榻米上落针可闻。
　　朽木白哉站在他前方也阴着一张脸，房门开了一条缝，清冷的月光逆着少年的身影印在地上，勾勒出他身形的倒影。

　　“不行。”
　　银铃的怒斥打破了室内的平静，小野寺玉子哆嗦着收拾地上的烟青色的玻璃碎片。
　　茶水透过木质地板深入木髓，白纱帘被风吹起，房内氤氲着的沉香味袅袅娜娜，丝毫没有因为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有所偏移。
　　朽木白哉握紧双拳，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掷地有声：
　　“我要娶椰子。”

　　“我说了，不行！！”
　　银铃苍老的脸颊上满面怒意，看着他这个从小到大都引以为傲的孙子：“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朽木家是四大贵族之首，不可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担任当家主母！！！”
　　“来历不明又怎样？毕业考核的时候要不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赶来练习场，我早就死了！！！爷爷，你觉得让那个抛下同学自己逃走的女人担任当家主母就合适了吗？！！”
　　朽木白哉到底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不懂得退让，不懂得婉转，惹得银铃十分不快。

　　“那天若不是长谷川小姐及时赶回灵术院报告情况，六车队长会那么早赶到吗？！她才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不懂得判断情况，高估了自身的能力，现在居然还用逃兵来形容自己的救命恩人！”
　　“白哉，你太让我失望了！”

　　朽木白哉一时气结，满腹的说辞一时间乱作一团，不知再该说些什么，只得赌气般偏过头，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我要娶椰子。”
　　银铃也孜孜不倦地反对着：“不可能。”

　　“就算我同意了，朽木家的长老们也不可能同意！大王椰子的身份，连流魂街的整都比不上！！”
　　小野寺玉子背靠着房梁，偷偷地躲在门外听这里面的动静。闻言手不禁一揪紧，手心内收拾好的玻璃碎片割得她一阵刺痛。

　　“好，好……这可是你说的。”
　　朽木白哉冷冷地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轻嗤出声，边点着头边倒退了几步，尔后夺门而出，把木门摔得发出一记重响。

　　***
　　“椰子小姐，椰子小姐！”
　　椰子正意兴阑珊地坐在自己的房内，听见玉子由远及近的喊声，皱了皱眉头开了门。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别急别急，来喘口气慢慢说。”
　　小野寺玉子停在她面前猛地喘了几口气，神色焦急地对她说：“不好了，白哉…白哉少爷方才在老爷屋里起了争执，一下，一下就跑不见了！！”
　　椰子心里咯噔一下，闹不明白朽木白哉又因为什么事赌气离家出走了，赶忙闭上眼睛探识他的气息，可白哉像是刻意隐藏了灵压，空气中空荡荡的，椰子只感受到了一丝丝他还存在着的气息，可却无法分辨是在何处。
　　她隐约觉得此事与她有关，只匆匆交代了玉子几句话，就从空中揪了一朵云，披上外衣乘风而去。

　　***
　　次日，接近午时之时，椰子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朽木宅。
　　她找了朽木白哉一个晚上，可这么多年，她除了朽木宅，就只去过志波家，包括前段时间刚去过的灵术院一带，可搜寻的范围着实是小。
　　瀞灵庭里星罗棋布，她尽她所能找了所有看上去像建筑物的玩意儿，连各大男厕她都隐蔽云间飘到上方一间一间排查，愣是没能找到那抹熟悉的挺拔身影。
　　揉了揉杂乱的头发，她打着哈欠飘进朽木家，挥了挥手刚把那团累得半死的云打发走，便在主屋看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什么嘛，原来是饿了自己跑回来了啊。

　　她笑笑，打算过去和他打声招呼，顺便看看他今儿个奇怪的装束。
　　熟悉的少年放下了束起多年的马尾，头上夹着几个苍纯曾经也戴过的玩意儿，换上了黑色的和服，还围了一条大围巾。

　　对对对，这小子毕业了，也该穿上和海燕一样的黑衣服了，唔…那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死霸装，死霸装。
　　她笑着喊了一声“朽木少年”，一步步地走进内屋，却看到两个脑袋一起回了头。
　　那个姑娘她没有见过，大大的紫色眼瞳左右闪避，双手攥紧着放在身前，像只受惊的兔子。

　　朽木白哉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她读不懂的慌乱。
　　“你……”
　　椰子有些尴尬地开口，挠挠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小野寺玉子看到这三足鼎立的局面，赶忙上前小心地拉了拉椰子的袖摆，低低地跟她耳语了几句。
　　椰子微笑的表情，渐渐冷却了。

　　***
　　当日，朽木白哉接任朽木家第二十八代家主之位，进入护庭十三队六番队，位列第三席官。

　　与那之后的第三日，朽木家第二十八代家主力排众议，迎娶流魂街出身的当家主母，朽木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