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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发烧生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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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冬天的冷空气很是寒风刺骨,连曹陆才给我买不久的深蓝色棉袄都穿着不保暖了,每天套着那身厚厚的浅灰色羽绒服才敢出门,干冷的空气让人在外面多待一秒都觉得要被冻伤。
我想我断断续续的感冒和持续降温的天气有很大关系,但因为曹陆一直给我拿药吃,感冒好像也并不是很严重。
学校的上半学期马上就要结束,寒假的即将到来让班里每个人都像是打了兴奋剂,不少人都在讨论寒假和父母去哪玩,或者是春节能收多少压岁钱,可能也只有我想的是期末考试怎么办,其实也不能怎么办,因为按照我现在的水平,倒数第一是肯定的,而这个寒假,我也一定是在曹陆每天给我补课的日子里度过,对我来说,这就挺好的。
另一个心里并不愉快的人,大概就是赵鹰了,我问过他寒假是不是要去找他父母,因为我知道他父母虽然不在他身边,但每个星期都会给他打电话还会给他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挺关心的。
赵鹰说他其实不想去找他们,好像在赵鹰眼里,父母离婚是件他非常不能接受的事情,并且这个事情给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没想过安慰他什么,也不太会说那些话,只是我认为只要父母还是关心你的,离婚不离婚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有个大人照顾,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就像我虽然没有父母,但有曹陆在,我也觉得非常好。
我想我的感受赵鹰是不能体会的吧,就像我永远也不明白他的感觉。
快到期末考试的最后一个星期时,我紧张的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每天都是埋头做作业和学习,只为了最后分数能够高那么一点点,也不至于太丢人,尽管曹陆没有跟我要求过什么,我还是记得他和年级主任说过的话,如果成绩一直没有提升,曹陆会觉得丢人,我想我大概是不想让他丢人,更大程度上的,是不想让他对我失望。
拼命临时抱佛脚的后果就是,我的感冒加重了,一开始我并没在意,以为过几天就会好,没想到连着三天不仅没好脑袋也开始晕晕乎乎,每天吃着感冒药也效果不大,连学习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了,我本想等到考试结束再跟曹陆说,然而并没有等到那天,曹陆就发现了我状态不对。
在临近考试的前一天,因为持续发烧,我还是跟学校请了假,曹陆带着我去了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我能看出来曹陆很烦,他满脸的不耐,而让他这么心烦的事情我想我大概知道吧,因为这一天他为了带我来医院也跟面包店请假了,少赚一天钱好像对曹陆来说是件非常不爽的事情。
曹陆随便套了身衣服,头发也乱糟糟的,我们在路上的时候,他带着火气边走边叨叨:“你说你是傻还是脑袋缺根筋,难受不会说话是不?你这毛病胎里带来的怎么着,不爱说话就得了,老子也不爱搭理你,特么渴了饿了生病了也不知道言声儿,妈的,简直智障。”
我拉着他的手,本来头就晕乎,听着他一路念念叨叨连说带骂的我就更晕乎了,尽管耳朵习惯了曹陆的骂声,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我想多半是因为生病生的,连体内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专对曹陆骂声的抵抗细胞都被杀死了。后面曹陆还说了一堆什么,我已经大脑当机的听不进去了,就本能的十句话里回应他一句,点点头或者嗯两下。
什么时候到的医院我记忆都是混乱的,但是呼吸间都是难闻刺鼻的消毒水味儿还是头脑为之一振,第一次来医院让我非常不适应,这里的人太多了,已经媲美了北京的地铁人流量,不管走到哪都是来来往往神色焦急的人,那些人有的搀扶着老人,有的抱着小孩,路上还遇到了一个浑身是血躺在病床上的人,被另一群医生给推进了急诊室,那鲜红的血色顿时让我受到惊吓的拉紧曹陆的手,一刻不停的跟在他身后,不敢再随便东张西望。
医院里居然有这么多需要看病和生病的人,我还是很震惊。
在我对北京不多的印象里,大多是外面那些穿着漂亮满面风光的人们,他们开着轿车住着楼房每天以一种独有的优越感在北京生活着,却从没想过原来这些人也会生病,也会来医院,也会露出那么脆弱的神情,我越是看着周围人的表情,越是觉得不可思议,好像来了这里后大家都变成平等的了,因为在病菌面前,我们都只是人类一样。
我跟随在曹陆身边,脑袋里除了胡思乱想外什么也没有装进去,只知道跟着曹陆兜兜转转了好几圈,一会跑到楼上一会跑到楼下,就连要抽血的时候我都是麻木的,甚至一丁点的害怕居然都没有出现,听到耳边其他小孩的哭声,我才有点缓过神来,然后发现自己已经抽完血了,手指上那轻微的一瞬间的疼痛我好像都没反应过来就过去了,这甚至及不上我和小老虎在火车站饿一天的感觉难受。
“这小朋友挺勇敢的,曹先生你在旁边等一会拿结果吧。”
透明的玻璃窗内,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女人拿着装有血的试管说着。
曹陆皱着眉颔首,然后拉着我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我手里用棉球按着刚刚抽过血的地方,坐着坐着,脑袋昏沉的又要发起呆来,一旁曹陆的声音却及时把我唤醒。
“崽子,疼不?”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然后摇头。
曹陆啧了一声:“你还真是跟其他小孩不一样,不会是哪根神经坏了吧?”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应该是没坏,不然为什么饿了会有感觉呢,但是我决定不告诉曹陆,认为他如果觉得我神经坏了或许会更愿意照顾我,或者对我多一点耐心,尽管这个想法有点卑鄙,而且曹陆也不见得会相信。
想着想着,因为耳边没有了曹陆的声音,我就又开始思绪神游天际了,看着对面那些父母抱着小孩一边安慰他们,一边和医生商讨怎么抽血孩子才不会大哭大闹,然后废了很大的劲儿才抽完,那过程和小孩的叫声真是水曲十八弯,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有意思,原来大城市里的父母都是这么宠小孩的,和农村里特别不一样,就像在我们那个村子,如果家里穷的叮当响,真的就是没人管你病了还是没病,随便用个不花钱的土方子就对付了,连大人生病都是这样,何况小孩。
但转念一想,我现在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也会有人带着来医院,抽血还有人在旁边问我疼不疼,好像是反应慢了半拍一样,想起刚才曹陆的问话,我心里不知不觉暖了起来。
后来曹陆拿到验血结果带着我去扎针输液,那个医生拿着几张纸圈圈画画看了半天,还和曹陆说了半天,但那些病的名字我一个也记不住,也因为发烧脑袋越来越迟钝,最后输液的时候干脆睡了过去,不知今夕何夕了。
熟睡的时候,我梦见了小老虎,他还和之前一样,穿着我们在火车站时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蓬头垢面,脸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左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形态耷拉着,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心里特别不舒服,尽管我知道这是梦,可难受的感觉仍然压在胸口让我呼吸一窒。
小老虎傻兮兮的冲我笑,我问他:“你在哪呢,过得好吗?”
小老虎不说话,一直冲我笑。
我问他笑什么,他却用口型告诉我他要走了,我说你去哪呢,不如过来和我一起吧,当时咱们出火车站时还说好了要一起走,而且曹陆人挺好的,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也会收留你的吧。
然而小老虎忽然扭头就跑了,连姿势都和那天分开时一样,我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立即跑过去追他,追了很远,可是我怎么也看不见他了,我找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小老虎消失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后背上一层的汗水,湿透了衣衫,我盯着熟悉的天花板,躺在熟悉的床上,恍惚的发现自己已经从医院回了曹陆家里,但是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天了,地下室密不透光整日开灯也无法分辨。
睁开眼睛,我还是没有完全回神,脑袋里反复重复着梦里小老虎的一举一动,我想小老虎一定是怨我了,因为我现在过的比以前舒服踏实了,却没有去找他,他一定是不高兴了,所以才在梦里告诉我他要走了吧,但是他走去哪里了呢,我忽然迫切的想要知道。
思绪飘荡之际,房门咔嚓一声被打开,我看到曹陆端着几个饭盒走了进来,他把饭盒放在桌子上,见我看着他,跟我说道:“起来吃饭。”
我慢腾腾的坐起来,身上汗水淋淋,脑袋也不清醒的跟他说:“小鹿叔,我梦见小老虎了。”
曹陆走到桌边拆饭盒摆筷子,嗤笑道:“梦见小狮子没有?”
我呆坐在床上一时语塞。
曹陆在桌边自顾自的说道:“赶紧过来吃,这几天你也别上学了,得连输三天液,明天继续请假去。”
我下了床穿好拖鞋,走到桌边才想起什么,跟他说道:“明天要考试。”
听了我的话,曹陆又烦了吧唧的掰开一次性筷子,语气颇为不耐:“考什么试,就你那水平我还不知道能得几分么,先输液去,考不考你也就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