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的松狮犬》末都公子

6、温暖

　　空旷的公路上开始有了些风，吹在身上，让我的心情逐渐舒爽起来。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身上也慢慢有了点力气，我强撑着身体站起来。
　　“摩卡阿姨，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吧！”
　　“不用找啦，刚才去给你采草药的时候，我已经把吃的东西找好了，你看！”
　　说罢，摩卡阿姨从树后面取出一枚鸟蛋和两块地瓜。
　　“你身上有伤，鸟蛋给你吃，我只吃地瓜就行了。”
　　我没有客气，咬开鸟蛋一饮而尽。说实话，对这个看上去糊里糊涂、絮絮叨叨的摩卡阿姨，我是心存感激的。自从妮娜走了之后，从来没有人能这么设身处地地关心我。
　　我从未想到，我的命运会就此与摩卡阿姨联系在一起，更没有想到，我会在不久后便将摩卡阿姨视为亲人。以至于，在若干天后，当摩卡阿姨永远离我而去的时候，我也像失去妮娜时一样，悲痛欲绝。
　　吃完东西，我没有急着赶路，因为摩卡阿姨已经开始饶有兴致地向我讲述她的故事。尽管她依然是那么絮絮叨叨，可我已经感觉不到厌烦，我愿意安静地听她畅所欲言。没想到，摩卡阿姨一开口，便讲到日暮降临。
　　可是，摩卡阿姨实在过于啰嗦，你要问我她究竟说了些什么，我很抱歉，她那颠三倒四、东一句西一句的讲述我实在无法复述。此后，摩卡阿姨与我结伴而行，这一路上，我把她所说的经历想了很多遍，终于理出了一点头绪。
　　摩卡阿姨的故事用最简洁的话语来说是这样的：她从小便被一位老太太领养了，那是一个喜欢喝摩卡咖啡的老太太；在过去的十三年里，因为老太太的子女很少回家，她便成了老太太唯一的生活寄托；两个月前，老太太病故，摩卡阿姨也步入迟暮之年，无人愿意收养她，于是，她成了流浪犬；摩卡阿姨自知她的生命所剩时日不多，便想在临死前去其他城市看看。
　　可是，摩卡阿姨实在过于老迈，从她上路的那天起，就一直晕头转向。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从城里纵横交错的街道中走出来，来到这荒郊野外。所以，迄今为止，摩卡阿姨的心愿尚未达成，这也是我愿意与摩卡阿姨结伴而行的原因。我觉得，不管我能不能找到那个男人为妮娜报仇，至少我能帮摩卡阿姨实现这个心愿。
　　我和摩卡阿姨上路不久，天色就黑了下来。路灯影影绰绰地指引着我们前进的路，在这样的夜晚，我忍不住想起妮娜。一想起妮娜，我的心中就无比悲愤，我恨不得一口气跑到路灯的尽头，希望在那里遇到那个留着小胡子、戴着一副眼镜的男人，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当我沉浸在复仇的臆想之中、热血喷张的时候，摩卡阿姨走在路上却已经昏昏欲睡，连连喊我停下来休息。
　　“每天到这个时候，我都已经开始做梦了，快休息一下吧！”
　　我猜想，或许是因为长期与老年人在一起生活的缘故吧，摩卡阿姨的作息习惯已经与人类老人无异。可我因为受伤已经在路上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我想把下午耽误的路程赶回来。因此，我没有停止脚步。
　　“二愣子，就休息一会儿，然后咱们接着赶路，行吗？”
　　我回过头去，摩卡阿姨正在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无法拒绝，唯有答应她的请求。
　　摩卡阿姨刚趴在地上，便直接进入睡眠，看来，她的确是累极了。看着她酣睡的样子，我感到很愧疚。自从相遇以来，摩卡阿姨一直在照顾着我，对这样一位老者，我原本应该给予多一点关怀的，而不应该只想着匆忙赶路，只想着自己的复仇。
　　“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吧，等你睡足了咱们再赶路。”
　　我在心里这样默念着，也开始闭上眼睛小憩。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喧嚣，双眼逐渐变得涩起来，整个身体都感觉在往下坠落，落入一片无尽的黑暗。
　　妮娜的血液从四面向我涌来，我想逃，却无法动弹，血一点一点地淹没我的身体，淹没我的脖子，淹没我的鼻子，直至淹过头顶，我却依旧动弹不得，只得在那浓烈的血腥味中奋力呜咽，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二愣子，二愣子……”
　　摩卡阿姨的声音将我唤醒了，使我得以逃脱那个可怕的梦。
　　“孩子，你刚才一直在怪叫，很吓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估计是在说梦话吧！”
　　那么血腥的梦，我当然无法向摩卡阿姨描述，只得以此来推搪，好在摩卡阿姨对此并无兴趣，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了。
　　“走吧二愣子，咱们赶路吧！”
　　“您休息好了吗？”
　　“当然，我老人家又不是瞌睡虫！”
　　看摩卡阿姨的确精神饱满，我们便又沿着路灯的光芒启程了。
　　这次上路，我心里总是很忐忑，我失去妮娜仅仅四天，刚才那样的梦就开始在我头脑中出现了，在遥远的前路，还有多少凶险与可怕的磨难在等待着我，实在难以预料。
　　没走多久，摩卡阿姨便又困乏了。这个晚上，我们边走边停，不知休息了多少次。也许是被摩卡阿姨的慢性子给同化了，我心里也不再急躁，开始像摩卡阿姨一样随性而为。我还发现，摩卡阿姨并不是永远那么糊涂，她也会偶尔清醒那么一阵儿，她老人家清醒起来，就像一位理智的长者，对我关怀备至。这一发现，让我十分兴奋。
　　黎明前最后一次休息的时候，我依偎在摩卡阿姨身边安睡。我真切地感受到，在她松弛的毛皮之下，隐藏着的是一颗慈祥的心，就像我小时候在母亲怀里感受到的那样。我真希望这个黑夜能再长一点，让我永久沉浸在那股温暖的感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