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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夜黑风高 ...


  •   月夜正浓,悬空高挂,银白色的华光倾泻而下,穿过蜿蜒曲折的藤木,漏下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

      摇晃的秋千上,白纱裹身,黑发如泼墨垂直流下,拖曳在草地上,映着月光,折射点点华光。

      女子侧卧酣睡,鬓云乱洒,□□半掩,薄纱之下若隐若现,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莫世子当真是有心,不过几日便送来这秋千,还这般合小姐心意。”一个丫鬟走过来,用干毛巾擦了擦女子的湿发,见女子睡的正香,便去取了被褥来盖上。

      霍子骞提着剑穿过一片半人高的花圃,肩上的伤口在一点点流逝他的生命,他几乎已经分辨不出四周的景色了。也不知是踏进了哪家大人的宅院里,那三人还有没有追上来。

      穿过了花圃到一处宽广处,四周除了虫鸣声再无其他。霍子骞心神稍定,挥手飞快点了几个穴道,勉强能止住肩上的血口。再往前走,虫鸣间闻得一人绵长的呼吸声。

      若是不趁早上药止血,恐怕这条手臂就要废了。霍子骞如是想,快步走前去,就见长椅秋千上,月光挥洒下,一女子侧卧浅眠。白衣飘决,墨发泼洒。

      霍子骞走上前去,虽无意吓到这女子,可方圆几十米内,似乎就只有她一个人。拔出剑,指着她道:“我无意伤害你,你若告诉我哪里有伤药,我很快就离开。”

      初阳睡梦初醒,突见一个陌生男子用剑指着自己,支起身子坐起来,毫无畏惧的看着那人。

      霍子骞以为方才的话她没听见,又说了一遍:“我无意伤害你,你且告诉我伤药在何处,我就离开。”

      初阳想了想,道:“在你身后二百米处侧殿第三间屋子里的案几上面的抽屉里。”

      霍子骞举剑的手动了动。

      “下来,带我去。”若是这个女人趁他拿药的时间叫了人来,可就大事不妙了。

      初阳纹风不动。

      良久,穴道有些止不住伤口了,又往外噌噌冒血。霍子骞有些不耐烦了,压低声音喝道:“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可无奈这个恼人的女人就是一动不动!霍子骞动了怒,举了剑却无法对一个女子下手,只好咬了牙,试图把她从秋千上拽下来。

      “啊——”女子低叫一声,竟是直接从秋千上滑到在地。

      秋千外没有了藤木的遮挡,月光下霍子骞清清楚楚的看见,这个女子长得花容月貌,鼻尖一颗朱红美人痣。

      “是你!”遂然想起那日相府花园里的惊鸿一瞥。

      自己竟然不小心闯进了相府。而这个女子,不正是那日坐在轮椅上的佳人吗。

      突然,不远处传来稀稀松松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得罪了。”霍子骞把剑放下,蹲下身子把初阳从地上抱起来,脚下生风,往她方才所说的药房而去。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霍子骞听的清清楚楚,来人是三个人,正是方才重伤他的人。

      他来不及往药方的方向走,因为那些人越来越近,抱着初阳躲进一间卧房隔间的窗帘后面。

      “苏老二,你确定他刚才往这里逃了?”一个女子低沉的声音。

      “老子的耳朵什么时候错过?”男子的声音。

      “等等。”突然另外一个声音打断二人的对话,“那边有人。”宁老大指着一个方向,三人对视一眼,快速追去。

      等到三人走远,霍子骞终于舒展了一口气。但肩上的伤口越发严重,在静谧的空间里除了二人的心跳声,就是鲜血往外冒的噗嗤声。

      “你流了很多血。”初阳提醒道。

      “我知道。”

      “你可以放我下来。”若是一直抱着,血会流的更多吧。

      霍子骞沉默了一阵,从窗帘后面出来,仔细聆听,确定那三人走远之后,才从屋子里出来,往药房走去。

      进了药房,里面漆黑一片,霍子骞把初阳放在一张椅子上,开始翻箱倒柜的去找药。
      黑漆漆莫说找药,就是找个人都难。初阳轻笑一声,伸长了手正好拿到案上的油灯,点燃,屋中顿时程亮起来。
      “你做什么!”
      “这样看的清楚些。”初阳说完,才发现霍子骞面貌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灯光乍亮,霍子骞回头的一刹那,心脏一刺。就那样巧笑嫣然的坐在那里,雪白的薄纱上沾满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如果不是知道那血是自己的,而不是她的,霍子骞可能会心惊肉跳。

      这样的人儿,不该沾染那血色。

      再回头看那柜子里的瓶瓶罐罐时,除了一些内养丹药,竟全是外伤药,还有一应绷带器具。

      霍子骞惊诧之下不容多想,都拿了出来备用。正准备撕下衣服就地上药,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个不能走的丫头片子,似乎不太礼貌。可这个小间没有侧殿,连隔层也没有,就一个方方正正的屋子,连个遮掩的地方也没有。

      初阳掩唇低笑,“你上你的药,我又不看你。”说罢当真捂住眼睛来。

      霍子骞羞愧难当,本来一张煞白的脸竟泛起朵朵红晕,被这样一说更加难堪,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再不上药,你是要死在我这里不成?”

      如此一说,霍子骞再扭捏就是矫情了。人家小姑娘都不介意,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坐什么。想罢右手一撕,左肩上的衣物瞬间被撕开,露出里面白骨森森的刀口来。

      方才只觉得伤口甚深,似是伤了胫骨。如此一看,岂是伤了胫骨这般简单的!那人的刀法当真霸道,一刀下来,生生斩断了霍子骞的肩上胫脉。若不是他当时用剑挡了一下,只怕这条手臂当场就了结了!

      “你的伤很重,这个刀口太深,如果不缝合,你的手臂很快就会废了。”初阳提醒道。

      霍子骞看过去,这个小女子依旧一副巧笑嫣然的乖巧模样。他的伤口这般可怖阴森,她竟然一丁点也不害怕。

      “我恰巧懂些外伤术,你若信得过我,我倒可以帮你缝合。”

      一个不良于行的深闺女子,屋子里摆满了外伤药,还会医术,霍子骞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她。

      “你和我父亲是同僚吧?那日我在花园中见过你。”初阳又道。

      霍子骞半信半疑,虽然他与丞相林温明一同下柳州处理过流寇一案,但林温明权倾朝野,心思诡秘,他尚且需十分谨慎。眼前这个小小女子身为他的女儿,行为怪异,深藏不露,亦不是可以信任之人。

      可当下情形,恐怕那三人还在相府附近,只等着他一出去,瓮中捉鳖。似乎除了相信这个小女子,别无他法。

      霍子骞只好把那些伤药都搬到初阳旁边的小几上,初阳坐在椅子上,先将药品摆放整齐,然后把一应绷带,针等摆得规规矩矩,才道:“你站着我怎么给你缝合?”

      霍子骞眉头紧皱,面色难堪。难道要他一个堂堂男子汉,蹲在这个女子的脚边,任她拿着针线在自己身上作为?

      最终霍子骞败下阵来,总不能让她站起来缝。

      刚蹲下,霍子骞的面色已经不好看了,白白红红像是萝卜丝配白菜丝,就差一点酱油调色了。

      “把上衣都脱了。”

      “……”霍子骞面色不虞,剑眉弩张,直视初阳。

      “你不脱我怎么给你扎针止血。”

      “……”

      乖乖的脱了衣服,任由一个小小女子在自己身上施针摆弄,霍子骞的脸色先是从白到红,然后是从红到青,从青到黑,难堪极了。

      因为常年的锻炼,霍子骞肤色均匀,呈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身材高大健壮,肩膀厚实有力,不似黔江那些男子,虽然健壮,但肌肉太过发达,肤色偏黑,没有这小麦色的看起来均匀健康。

      初阳忍不住调侃:“你看起来挺瘦的,没想到脱了衣服还是挺耐看。”

      “!!!”霍子骞脸色黑得快比齐黑炭了,脱光衣服任一个小女子医治已经是他此生一来最羞辱的一件事,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敢调侃他!又恼又愧,又羞又愤,霍子骞只觉得心头的情绪比身上的伤口来的还要折磨人。

      缝完最后一针,初阳扯断缝合的丝线,在伤口上洒下白色伤药,用纱布包扎起来后,又道:“这是灵合丹,对你的伤口有效。”

      霍子骞黑着脸吞下几粒,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穿好衣裳,虽然已经破烂的几乎遮不住什么,但面色也因此好了不少。

      “每日换一次药,三日后拆线,不可沾水不可吃腥冷。”

      霍子骞抱拳,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正准备走人。

      “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初阳道:“你总得把我放回我丫鬟看的见我的地方吧,难不成要我在这里坐一晚上?”

      “……”

      霍子骞无可奈何的把椅子上的初阳抱起来,这一抱,只觉怀中女子轻如柳絮,腰肢纤纤,不及盈盈一握。好似一不小心,就能捏断似的。

      方才情急之下抱她还不觉有异,但经历了方才屋中一幕,现在抱着却觉得尴尬至极。佳人轻靠在自己怀中,能闻到她秀发上淡淡芬芳,霍子骞忍不住低下头去看她,只见她低头浅笑调皮的模样煞是可人,长长的睫毛上下颤动,撩人心怀。

      抱着初阳走过方才秋千的地方,霍子骞正准备放下,初阳却又道:“放我去屋里,这儿冷。”

      到了初阳闺房中,霍子骞的脸彻底黑的透顶。女子的闺房,他平生第一次踏入,而且是在如此情境之下,当真令人难堪。偏生初阳一副调皮戏弄的模样,叫人发不起怒来。

      放下那柔软的小身子,霍子骞已是大汗淋漓,不知是他伤口扯得疼的,还是男女之防愧的。

      霍子骞面色不虞,黑着脸抱了拳:“多谢救命之恩。”纵然如此,还是被初阳捕捉到一丝可疑的红晕。下一刻,人已消失在黑暗里。

      不一会儿,绿浮就奔了进来,点灯一看,自家小姐满身鲜血,触目惊心。

      “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不是我的血。”

      绿浮舒了一口气,赶紧去衣橱里拿衣裳给初阳换,又问道:“刚才那是何人,我方才见您在药房里给他上药,所以没敢去打扰,您没事吧。”

      用湿毛巾净了身子才穿好衣裳,初阳摇了摇头,“应当和父亲是同僚,一同参加过平定流寇事宜的人。”

      “和老爷一起下柳州的除了兵部侍郎李宗仁就是平阳将军霍子骞,难不成是他?”

      “也许是。”

      绿浮将初阳扶到床上躺下,掖好被子又道:“方才我在院中碰到了宁老大,他说有人查到了他们了,就是刚才他们追赶的人。”

      “好,我知道了。”

      灭了烛光,一夜无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夜黑风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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