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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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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亚伯兰发现,罗得开始学会称呼自己“叔父”,而不再是软软的“亚伯兰”了,当然,叫“叔父”的时候也很软就是了……亚伯兰眯起眼睛,撮着指尖,看着天。
“A,嗯……叔父,”罗得低着头,“您叫我?”
亚伯兰低头看着瑟缩着想要把头抬起来但最终还是没有抬头的罗得,微微皱了皱眉:
“罗得?”
“在。”
“……”亚伯兰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说的,难道要叫罗得称呼自己“亚伯兰”而不是“叔父”?叫他不用尊敬自己,就像之前那样一直亲近下去就好了?亚伯兰不由得想起前几日撒莱对自己说的话:
“小罗得最近特别乖呢~”
亚伯兰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地问:“怎么?”
“他终于叫您叔父了呀!”撒莱挽着亚伯兰的胳膊,露出仿若少女般难得的娇态,“之前总是‘亚伯兰’‘亚伯兰’这么叫着,族人虽然看他是小孩子,但难免在心里嘀嘀咕咕……罗得真的好像,一夜之间就懂事了呢……”
亚伯兰动了动手,想要抬起来抚摸撒莱的头发,但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抬起来。
终于,
罗得也开始,叫“叔父”了啊,
称呼我为“亚伯兰”的人,
又少了一个。
“叔,叔父?”罗得抬头看了看许久没有动静的亚伯兰。“这样会不会显得不恭敬?”如此的念头在看到亚伯兰怅然若失的表情之后一闪而过,罗得担忧地开口:“叔父?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
亚伯兰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族人:“罗得……”
“嗯?”
“我们可能,又要离开了。”
罗得低下头。
是的呀,如今此地遭遇了□□。族人们几乎食尽了奄奄一息的牛羊却仍旧有族人免不了饿死的命运……罗得看着亚伯兰舒展不开的倦容,咬着牙,忍着泪:如果当初是那位指引着亚伯兰,为何使得他如此劳累?如果我们真的是天选之民,为何见饿殍遍野也不见那位垂怜?
“罗得!”亚伯兰略微提了嗓音,“我们必不向信索取。”
“那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罗得抬头看着亚伯兰,“信要求你献出自己的后代呢?”譬如,我?
亚伯兰没有回答。他想着,后代,我的后代只有罗得啊,把罗得,献出去?……亚伯兰心口一阵纠痛。可是罗得并非主最忠实的信徒啊,亚伯兰转念一想,看来只有献出自己真正的血缘之子,或许能够担得起“献祭”的名义……至于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只要让他不知道这样的命运,只要让我来承担这苦痛……亚伯拉眨了眨眼睛,几乎流下泪来,只要让我来承担这苦痛……
罗得看着几乎快要流泪的亚伯兰,不敢再说话。可是如果是你的话,罗得想,我大概是愿意的。我不向信索取,我向信奉献,尼就是窝的信呀。
虽然并不情愿地去埃及暂居,但那时的罗得并没有想到的是,那段短暂的寄居时光,却成为了自己还属于亚伯兰的最后的阶段。
罗得看着撒莱婶婶听到亚伯兰的安排之后与他的僵持,手足无措。
“撒莱,我知你是美丽的女子……”亚伯兰为难地开口。
“所以,你要把我献出去?”撒莱含泪,“如果你以主的名义,我必听从。可若是你作为我的丈夫呢?!”……你就是我的丈夫啊……
“……”亚伯兰沉默。
罗得暗自觉得亚伯兰做得似乎不太对,但是……亚伯兰之前并不像是这般……
“……好。我听从你。”撒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如果你作为我的丈夫也如是希望的话。”
“撒……”莱婶婶……罗得下意识想要去抓住撒莱的衣摆,回头看到亚伯兰静默的脸色,没有表情,张了张嘴,却还是收回了欲发出的声音。
罗得垂下眼帘,听见撒莱婶婶对法老说:“我是亚伯兰的妹子。”然后被带进宫去。罗得抬起头的时候,只看见撒莱向前飘动的裙摆,就如同当年自己哭嚎着送走了密迦,这一次,却连呼喊的勇气都没有。
法老因撒莱的缘故厚待亚伯兰及其族人,赏赐了许多牛羊、骆驼、仆婢。族人兴高采烈清点着货物,却不知道亚伯兰究竟失去了什么。
亚伯兰一个人,慢慢地,走进了新建成的棚帐。罗得坠在后面,混在兴奋的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埋怨不知何时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上来的苍凉。
“我们必不向信索取!”亚伯兰的话语前所未有地在罗得心中冲撞着,重塑着。我们必不向信索取,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下仍做出的追随信的选择,过程必然绝望,结局却尚未揭晓。原来信是叫我们绝望。罗得想。
如果亚伯兰听见的话,也许会说,不是信叫我们绝望,只是信只有在绝望中才能获得实现。而如果可以的话,这绝望只让我一人承受就好……真的,很痛苦。
那神因法老占了亚伯兰妻子撒莱的缘故,降大灾与法老和他的全家。法老召来亚伯兰,责怪道:“你这做的是什么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她是你的妻子?为什么说她是你的妹子?”
撒莱在一旁扯了扯嘴角。
“如今你的妻子就在这里,把她带走吧。”
亚伯兰一言不发。撒莱跟着亚伯兰回到族人的暂居地。
罗得刚出了棚帐就看到撒莱婶婶跟着亚伯兰回来,一脸高兴地迎了上去:
“撒莱婶婶,你回来啦!”
“嗯。”撒莱对着罗得笑了笑。
罗得欣慰地说:“亚伯兰,叔父果然还是把你接回来了呀!”
“嗯。”撒莱垂下眼眉。再度抬起看向罗得时已然恢复了刚刚的笑容。
亚伯兰从一旁与两人擦身而过。
罗得回头看着亚伯兰匆匆离去的背影,觉得事情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刚想问撒莱婶婶发生了什么,撒莱已经开口说:
“罗得,我有些累了……”
“哦,那撒莱婶婶去休息吧,你的棚帐在……”罗得茫然地开口,尚未指出撒莱的棚帐在哪儿,撒莱已经随意地挑起一个门帘进去了。
“罗得——”正当罗得还在琢磨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不远处有位族人匆匆领着法老的使者而来,“罗得?亚伯兰大人呢?”刚一走近,族人便急忙问道。
罗得下意识指向亚伯兰刚刚消失的方向。族人匆匆往那个方向赶去。使者留下看着一脸怔忪的罗得:
“奉法老王的旨意,我来送你们出埃及。”
“什……么?出埃及?”罗得并不觉得惊讶,只是觉得,有些匆忙而无措。
“对。”使者不再说话了。对于欺骗自家王的人,就得不假辞色!哼!
“哦。”
使者正等着面前的人追问缘由之后再把他们族长的无耻行径向其告知呢,没想到对方干脆没了下文。使者嫌弃地看着罗得一脸空白的样子,转而想到对方也许还不能接受自己被“驱逐出境”,心情登时又好了些许,于是恩赐一般地开口:
“因你们族长欺骗了我们大王,不对,因为我们大王被你们族长蒙蔽!”使者突然气愤,“所以我们才决定将你们驱逐出去。”
“啊?”
“就是,你这个人怎么这般蠢笨?就是,因为我们大王纳了你们族长的妻子,结果你们神降祸给我们,你说这叫什么事,又不是我们上赶着要收人家,出了事反而赖我们……”使者嘟嘟哝哝。
原来,并不是亚伯兰,接回的撒莱婶婶。
难怪撒莱婶婶那般难过。
可为什么亚伯兰看上去,比撒莱婶婶还要难过的样子呢?
“罗得。”
罗得从臆想中惊醒,看到迎面走来的亚伯兰。
“亚伯兰……”嘤咛出声。
亚伯兰眼中仿佛闪着光,脸上浮起了久违的笑容,抬手摸了摸罗得的头。
“亚伯兰族长——”使者收拾收拾抱怨的表情,捡起了最初的傲慢。
“法老王的命令我已经知道了,我们现在立刻就走。”
使者被堵得一脸难受,勉为其难地哼了一声,转头离去。
“罗得,”亚伯兰目送着使者离开,回过神来笑着对着罗得说,“真是抱歉呐,我们又得出发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