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三 ...
-
“罗得……”亚伯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你现在……住在所多玛，对吗？”
罗得点了点头。
“今日得见所多玛王……”亚伯兰揣摩着措辞，“这位王似乎很，天然……但是所多玛人的……嗯……品行听说素来不端……”
罗得低着头，没有说话。
亚伯兰注视着罗得头顶的发旋。平日里显得温暖的浅棕色在这样的夜色里，在星光的照耀下竟透出些许的冷冽。
“虽然身处恶行之中，但希望你不要跟从。”
“嗯。”
“如果能够的话，劝劝所多玛王吧，身为王却无法约束自己的子民，这是他的过失。”
“嗯。”
“不要背弃主。”
“……嗯。”
……
“好好照顾自己。”
罗得肩膀微耸。亚伯兰猜到罗得大概又哭了，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有合适的女孩子……虽然我不在你身边帮你主持，但你也不要放过呀……”罗得的哽咽突然停了一瞬，亚伯兰估计他是害羞了，“其实这事本来应该是我做的……唉……”亚伯兰喃喃。
要不你搬回来吧……亚伯兰想说，这样我就能帮你娶妻，帮你照顾你的孩子，看着你像麦基洗德预言中那样活得很久，有万千后裔……
可是，是罗得自己选择离开的……
“回去休息吧。”亚伯兰柔声说。
“……嗯。”罗得一边胡乱地点头一边模糊地应答着。转身拖着步子蹒跚着走远了。
看着罗得消失在帐棚群中，亚伯兰叹了口气，抬起脚准备继续往前走——
突然间，满天星光发出难以想象的炫目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亚伯兰用衣袖遮着眼睛，还没有适应这样的光亮。
“亚伯兰，你不要惧怕！”
是神。
亚伯兰放下遮挡视线的衣袖，俯下身去不敢看周围。神的声音在面前，在耳边，充斥着整个空间。
“我是你的盾牌，必大大地赏赐你。”
亚伯兰迟疑地说：“主神啊，我既无子，你还赐予我什么呢……你没有给我儿子，那生在我家中的人就是我的后嗣。”
“这人必不成为你的后嗣！”
亚伯兰沉默。
光渐渐消去，凝聚成一团光，领着亚伯兰走出这个空间，到了外边。
“你向天观看，数算众星，能数得过来吗？”亚伯兰摇头。
“那你的后裔将要如此。”亚伯兰怔怔地看着天。
“你本身所生的才成为你的后嗣。”
……
异象消失了。
亚伯兰又重新回到了世间。
“我本身所生的才是我的后嗣……”亚伯兰喃喃地重复，“这样也好……”亚伯兰回忆起后来神预言自己后裔四百年的受苦和流浪，“至少罗得能从这之中逃脱出去了罢……这样也好……”
麦基洗德狠狠地用布巾撸了一把比拉的脸，突然似有所感地停住了动作，抓着布出了帐棚仰头看天——天上没有一颗星，瞬间又充满了星，就如同它们从未消失过一样……麦基洗德捏紧了手中的布巾，水滴透过拳头缝顺着指缝往下流。
“咚——”“呃啊。”
麦基洗德从怔愣中恢复过来，眨了眨眼睛，低头笑了笑，转身掀开帘子进了帐棚。
棚内，比拉撑着地，用了几次劲都没有能够把自己撑起来，迷迷糊糊地便也就着地呈趴伏状睡着了。
已经换了干净衣服的麦基洗德并不想因为搬动这个酒鬼而再次把自己的衣服弄脏，刚想拂袖而去的时候身后一声怒喝：
“别走！”
麦基洗德惊得回了头——
“亚伯兰！”
哪怕没有支撑下半身的力量，比拉的双手也要尽力伸出去展现挽留亚伯兰的气势！麦基洗德看着比拉奋力伸出去的双手，以及失去双手垫扶而狠狠锥到地毯上的下巴，有点想笑。
他梦到什么了呢？
麦基洗德想。
他怎么不说话了……
麦基洗德盯了一会，见比拉似乎真的平静下来之后，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比拉的下巴从地上拔起来放到侧面，让他的脸着地，也许这样舒服点……嗯，大概——麦基洗德盯着左脸着地被地毯挤得变形的比拉，一个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看不出来啊……看着脸小小的，这么多肉？”看着左半边脸被挤到一团嘴都不得不张开的比拉，麦基洗德手有点痒……罪恶的蠢蠢欲动的手指终究还是伸了出去——戳上了那一团堆在一起的肉……
啊～
祭司大人沉醉地眯起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多戳了几下……就跟看到圆状软态物体就想压上去体验软度然后再看起来看它还原然后再压，再还原，再压，再还原……没错，我们伟大的祭祀大人，也许是个团子控。
戳完脸的麦基洗德现在看着比拉也不再觉得面目可憎了起来，站起身来，等待双腿麻劲过去的这段时间，好以整暇抱着手带着笑看着比拉。比拉磨了会牙，觉得怎么都不得劲，总感觉好像有哪里磨不到似的不太畅快，吧唧着嘴终于把脑袋换了一个朝向。
麦基洗德盯着比拉的后脑勺——
看在团子的份上……
麦基洗德皱着眉嫌弃地卡着比拉的脖子跟膝盖把它抬了起来，正准备随手扔到床上的时候，小指拂过比拉的脸颊——
噢，主啊……
麦基洗德咽了口唾沫，还是轻轻地把比拉放在了床上，当然，把头也转了过来。一秒前还皱着脸的麦基洗德看到团着半边脸的比拉一秒变得慈祥——
如果天使有模样的话想必就是……
……
？！
麦基洗德的温柔僵在了脸上。
匆匆抓过一边的毛毯捆到比拉身上，疾步往外走的时候被门帘绊了一下，麦基洗德狠狠地“啧”了一声，深深觉得自己大概与所多玛王比拉有怨结。
不然我怎么第一眼看他就不爽？更何况，“所多玛人在神面前罪大恶极”……
罪大恶极……
麦基洗德面前闪过比拉毫无防备的睡颜，闪过之后，就甩到了脑后。
身为祭司，必以神为信。
“无生之始，无命之终。”
这一夜，比拉虽然睡歪了脸，但是一夜好眠。当然，他第二天并没有忘记找到那个让自己困在毛毯之中不得不趴睡了一夜的混蛋。据说最后一个接手自己的是蛾摩拉王比沙，比拉黑着脸气势汹汹地奔向比沙的帐棚。
罗得辗转反侧半宿未睡，好不容易眯了一会，醒过来湿了半个枕巾。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最后只记得亚伯兰的背影，就跟小时候一样。
麦基洗德握着侍女连夜赶制的羊毛球，一夜好眠。
亚伯兰做了一个梦，自己带着罗得走在去往迦南的路上，然后满天星辰从天而降，如梦似幻。
然后呢？
亚伯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
自己好像，把罗得，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