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可庸可愚》陌路狂欢

1、青春祭(一)

　　范可愚顶着初老的身体徘徊在这座城市，耳机里放着王筝的“明天就要嫁给他了”，她顺手切到了下一首，是她最喜欢的寻人启事。世界太粗糙。面对质疑，她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复着。不知不觉她又一次踱步到G中，在她毕业后的五个年头里，G中翻建过几次，格局却没怎么变，那条人工湖一直保留在那，她望着湖边婆娑的树影，神情恍惚。
　　“可愚，在哪里啊。”
　　“G中。”
　　“又在G中，那我也过来。”
　　“嗯。”
　　苏蓝挂掉电话拿上车钥匙披了件薄线衫走了出去，怂了怂肩膀，拉下衣袖把手缩了进去，虽然快要立夏了，春寒料峭，晚上还是凉气逼人。
　　苏蓝到的时候范可愚躺在草坪上望着空荡的夜空。
　　“在看什么？”
　　“找那颗最亮的星。”
　　可愚转过头朝苏蓝笑了笑，苏蓝挨着她躺了下去，两人眨巴着眼睛对视了好久。
　　“有一年了吧，上次跟你这样躺着是一年前了，最终我还是回到了原点。”苏蓝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
　　是的，一年前苏蓝信誓旦旦的对躺在身旁的可愚说：“我要结婚了。”神情里却满是彷徨，慌张，无奈甚至是忧伤，看不出任何爱情该有的喜悦。
　　“和谁，陈述和。”
　　“是的，可愚你记得《致青春》里阮阮说的那句话吗，既然不是他了，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也许我今天也走到了这一步。”苏蓝顿了顿，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既然精神伴侣难求，我就保证下物质要求吧。”
　　“也好，想明白了就行。”可愚都不知道当时说出这样的话是否违心，但至少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
　　这是一年前两人的对话，也在这里。
　　“可愚，你知道吗，当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好字那一刻，真的是空前所有的轻松，这是这段婚姻给我带来的最大悲哀，他觉得我不够体面，我觉得他过于庸俗，我和陈述和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勉强在一起真的只会害人害己。”苏蓝突然坐起来，把脸埋在膝盖里，地上晃动着模糊的影子，看不出她脸上的任何表情，沉默了良久，她突然朝向可愚说道：“真的，一个人的寂寞那叫寂寞，两个人的寂寞那叫绝望。”
　　可愚听到这里刷的一下坐了起来，“蓝蓝，你记得陆冉吗，高一那个美术老师。”
　　“记得，那个略带稚嫩的老师，好像我们毕业那年她辞职了。”
　　“是的，她也跟我说过'一个人的寂寞那叫寂寞，两个人的寂寞那叫绝望。'”
　　可愚抿了抿嘴唇，朝向满天的繁星，“当年我问过她为什么要走，她说学校是太过于循规蹈矩的地方，只适合按部就班的人，她不适合，呆在那里只会抑制她的成长，最后长成畸形的怪胎。”
　　苏蓝把头靠在可愚的肩膀上叹了口气，“我便是那畸形儿。”
　　可愚朝苏蓝牵强的笑笑。
　　“苏蓝，前不久我去参加了一个同事的婚礼，他们相识七年，最后决定结婚，男的并不是很优秀，但是婚礼上当他对那个女的说我会一直爱你支持你时，我真的哭了。”可愚说完心里默念道：“也是七年。”
　　苏蓝忧伤的望望可愚，眼里无限憧憬，“这大概是最美的结合，相遇相知，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可愚，还记得电影《新桥恋人》里那句话吗，'梦里梦到的人，醒来就应该去见他。人生就应该这么简单'，可惜我现在连做梦的勇气都没了。”苏蓝说着站起来。
　　迷离的月色下两个人手拉着手，“蓝蓝，有你在真好。”
　　“我也是，可愚。送你回去吧。”
　　可愚摇摇头，“不用了，不远，我想一个人走走。”
　　苏蓝拉开车门，望着慢慢远去的可愚，突然叫住了她，月光下可愚单薄的身体略显苍白。
　　“可愚，你还在等蔡行楷吗。”
　　可愚苦苦的一笑，吞吞吐吐：“不，不知道，也许吧。”
　　“不知道，也许吧。”
　　可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徘徊，她回到家里，画架上还未完成的合影画像，这是第十六张，从第十四张开始，画中就多了外婆。
　　两年前，外婆气若游丝时告诉了她一个惊天的秘密，她是福利院抱养过来的，并非她父母的亲生孩子。那一年，外公跟她刚出生不久的哥哥范可庸死于一场意外，而父母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再生育，就抱养了她，取名范可愚。可庸可愚。难怪当年父母老是会提起这个词。
　　可愚打开当年外婆给她的铁盒子，里面是领养她的所有资料，她是被世界抛弃的孤儿。她看了一眼又把它们收好，拿起画笔将第十六张完成，恍恍惚惚间，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竟在画中成行，是蔡行楷。
　　“不，不。”可愚发狂似的扯下画纸撕成碎片，画室狼藉一片，却混乱不过可愚的内心世界。
　　可愚冲了个凉水澡，抖抖索索钻进被窝里泣不成声。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可愚房间，她半睁着眼举起手挡住刺眼的日光，倔强的阳光穿过指缝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时间滴答滴答走的干脆清晰，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脸上胶原蛋白日益流失的加速声。这是哪里，她迷迷糊糊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头重的根本无法思考，身体软的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样。
　　可愚费力的摸到手机，给苏蓝打了个电话。
　　苏蓝挂掉电话，飞车到可愚住处，看到可愚颓废的身体蜷缩在凌乱的被子里，浮肿的眼睛让憔悴的脸色更加惨淡，干裂的嘴唇惨白惨白的，她摸摸可愚的额头烫的跟火炉一样，苏蓝抱起可愚，竟低声抽泣起来，“可愚，咋们去医院。”
　　“苏蓝，他说过要敛我半世癫狂，遮我半生流离，可是他人呢，人呢。”病痛跟酒精一样可以把人打垮，可愚依着苏蓝用仅有的力气哭的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