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1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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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贞安此刻正有些紧张地双手握着茶杯，不住打量这位名为秦颢的不速之客。这个穿着得体，举止优雅的中年男性看上去出身富裕家庭，这倒和母亲总叨念着家境优越相吻合，也许正如这男人所说，他与母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我无意中看到你在晨间节目上。”秦颢沉了沉，似在斟酌语气：“你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妈妈了无踪影数月，警方认为不足以立案侦查，你期待我该如何应答？”贞安有些恼火地反问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请你原谅。我想说的是，有些问题你似乎也没有答案，而那些问题的答案恰恰是我知道的，所以我才联系了新源的经纪人，他告诉了我你的住址。”秦颢露出一种即带着怜悯又掺杂着同情的笑容。
芦贞安默不作声地续了秦颢杯中的茶水，她一方面在内心责怪母亲的经纪人，怎么这般草率将自己家庭地址告知陌生人，一方面又很想听听这个陌生人口中的母亲过往，贞安认识的芦新源，是知名女作家，是媒体的宠儿，更是镁光灯下的焦点，特别是自互联网普及之后，连路人都对芦新源的发家史了若指掌，而她这个亲生女儿，对母亲的了解反而是少之又少，一切似乎都像笼罩着层缀满亮晶晶钻石的薄纱，梦幻迷人的背后，躲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若不是母亲失踪掀起着薄纱一角，芦贞安自认为恐怕此生都没有机会真正靠近母亲。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贞安轻声问。
“我曾经住在府学胡同59号，而新源就住在31号，我们以前是好朋友，或许用最好一词也毫不过分，然后，她失踪了。”
“失踪？”贞安抿了抿嘴唇：“你所谓的失踪是什么意思？”
“在新源差三个月满18岁的时候，她默不作声离家出走，自此我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当然，她成了名人芦新源之后，我从电视上认出她，不过我从未联系她。我想她并不想被旧识或者过往困扰，否则她也不会改名换姓。”
“我对她成名前的经历几乎一无所知，她总对我说，当她十七岁时候，我的姥姥将她扫地出门，但她从未说过原因，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卢婶从未遗弃笑影。”秦颢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笑影？贞安从未听人这么称呼她的母亲，她挑了挑眉毛，并未打断秦颢的话：“芦婶在笑影离家出走一周后就被捕了。”
“被捕？”芦贞安不得不打断秦颢的话，太多信息令她一时昏了头脑：“你到底在说什么？谁是笑影？被捕又是怎么回事？”
秦颢很享受芦贞安茫然的表情，他无法控制地浅笑着，显然他刚刚的话无异于重磅炸弹，炸碎了芦新源一直保守的秘密。
“抱歉，我以为这些你是知道的。”秦颢低低说道。
“知道什么？”贞安将手中的杯子胡乱放到茶几上，全然没注意茶水从杯中荡出来顺着她的手腕流到裙摆上。
“关于你外婆的事儿，关于那间…妓院。”
“妓院？！”贞安瞪圆眼睛，坐在她身侧的浅水也惊讶地张大嘴巴，贞安瞥见浅水的表情，马上收敛自己的震惊，假装若无其事地对浅水说：“快十点钟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先去休息吧。”
“但……”浅水还想争辩，贞安抛给他一个不容拒绝的严肃眼神，浅水不高兴地起身走出会客厅。
“我感到很不安，我现在才意识到你对笑影的过去一无所知。”
“她告诉我，我的姥姥是位业余钢琴演奏家，而我的姥爷是位小有名气的作曲家。母亲她从小衣食无忧……”
“贞安，你的外婆是个老鸨，我很抱歉你从我这里听到这些，芦婶曾在府学胡同里经营一家妓院。”
“呃……那我的姥爷？”
“他是在那个十年的开头被杀害的，不过他并不是作曲家，而是一个中学里的老师，有些学生借着那段肆无忌惮的风云，将他推进了护城河，这个恶作剧以他溺水身亡告终，当时新源只有四五岁，从那以后，你的外婆就开始从事……那种生意了。”
“我不知说什么好。”贞安一时语塞，与其说尴尬，倒不如说她倍感屈辱，那种感觉就好像母亲正坐在秦颢身旁，翘着腿，一只手夹着长嘴香烟，长卷发遮挡住母亲半边脸，即便如此贞安还是能轻易捕捉到新源唇角泛起的冷嘲热讽般笑容。是过于轻信眼前这个陌生人吗？倒不如说贞安从未打心底里相信过母亲那套出身良好突遭变故的曲折小说般情节。
“激起我想来告诉你真相的原因，是今早那位记者的一个提问。”秦颢打开随身的皮包，从内拿出手工制作的文件袋，小心翼翼掏出一个黑皮日记本，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将本子递给了贞安。
贞安接过后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双心箭——卢笑影，在这页纸的左下角还有行小字，1980年7月。这字体虽有些稚嫩，但贞安一眼就认出是母亲的亲笔。
“这是笑影写给我的小说。”秦颢解释道：“这本小说几乎和她去年发表的同名小说双心箭一模一样。”
“我母亲为什么要为你写本小说？”贞安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发傻了，眼前这男人简直是母亲绯闻对象们的终极标配，贞安从第一眼看到这男人，就默默地相信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母亲不是曾在书中写过这么句话嘛——初恋的脸，总会投影在之后的光阴中，从一个人身边走到另一个人怀抱，那张脸重重叠叠无数次，但只有你知道，面纱之后的眼睛有多清澈，笑容有多爽朗，也只有你，一遍又一遍寻找着那张逝去的脸。
秦颢眼神黯淡下来，他对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很是羞愧，又有一丝懊恼：“笑影觉得她爱上我了，但她，她不是那种我愿意深入交往的对象，她将这本手稿交给我之后，消失不见。当我看完后想去找她，但怎么说呢，也只是想想，那时候的我没有勇气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在小说中将我塑造成一个民国时期的落寞文人，而她则是偶然与文人相遇的大家闺秀少女双心，我们相遇但不被祝福……令人无法相信这么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出自一个未成年女孩之手。当我买了《双心箭》出版版本后，我搞不懂为什么每个人都讨厌这本书，我女儿是笑影的书迷，她买了一整套《交际花樱桃》，说实话我觉得关于樱桃的故事糟透了，写出那么香艳故事的人，不是我认识的笑影。笑影在我心中，永远是那个甜美羞涩的双心。”
“先在已经临近十点钟。”贞安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请问你接下来着急回家吗？”
“哦，不。”
“很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否留下来继续给我讲讲母亲的故事呢？”贞安礼貌地询问。
“当然，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秦颢欣然接受了贞安的提议。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1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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