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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重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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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春的心乱成一锅粥,倍受煎熬。
也不知三皇子去参加宴会发生了什么,总之被太子的人送回来之后,那脸色看着不似往常,死了半截似的吓人。可是三皇子的脾气她也知道,问是问不出什么,逼又不敢逼,倒把自己急了个六神无主,忧惧万分。
不过第二天开始没多久她就都知道了,因为宫里的谣言,传得比军鸽还快。只可惜知道后倒还不如糊涂着,好像刚跑出狼窝又遇见一只老虎,纯粹是接二连三要把人往死路上逼。三皇子看着冰清玉洁的一个人,又是那样的冷傲脾气,过去怎么会做得出那些低贱事,又叫人怎么能相信呢?
所以,报春当场就给人家吵起来了,凭着她的伶牙俐齿,把播报消息的小太监骂得面红耳赤、悻悻离去,自己也气呼呼地回来了。
其实这一番吵骂的根源,恰恰是因为她相信了这件事。她的大吵大骂里,颇有些色厉内荏欲盖弥彰的成分。三皇子身上那些异状和伤痕,皇帝的奇怪言语和反常表现,早让她疑虑重重,再加上今天小太监的言之凿凿,不由得她不相信。只不过第一,她实在不想让自己相信;第二,就算为了表明态度,特别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和尊严,也得把败坏三皇子的人痛斥一顿。
回来之后关上门,报春就没那么厉害了,偷偷哭了一场,迷惘自伤了一回。不过她究竟是个聪明人,辗转反侧了一夜就想通了:你报春说到底不过是个无名无势的小宫女,很多事儿别说不必管,就是想管也得掂掂自己几斤几两。无论三皇子如何,他毕竟是主子,毕竟是皇上的儿子,连万岁爷都没说什么,你操的哪门子心?一个伺候人的宫女,只要一心做好份内的事就可以了。至于其它的想头,原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何况自己现在的生活,已经比那些姊妹好很多了。
这么一想,报春也就豁然开朗了,不但从此对三皇子死心塌地,更加尽心,连日常里矫揉造作、爱发议论的毛病也收敛了不少。事情果然也不出她的所料,没两天亮宗就颠颠地过来看三皇子了。
亮宗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绛蝶,觉得似乎面色不虞,便张了张嘴没出声音,倒好像他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绛蝶的事一样。
绛蝶没说话,报春就善解人意地给打圆场:“皇上,三皇子从今天起来就身体不爽,早饭到现在都还没吃呢。”亮宗听了大为着急:“绛蝶,你是怎么了?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能不进食啊。”绛蝶眉心紧蹙:“等会儿再吃。”
亮宗靠近他坐坐,道:“绛蝶,听父皇的,别难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没想到皇后她这么过分,都怪朕一时失了计较,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听来的。不过你放心,朕传令下去,这事谁也不许再提了,你还是地位尊贵的三皇子,是朕最疼爱的儿子。”他看了看绛蝶,又道:“你若还不能释怀,我叫他们把你呆的那个地方封了去如何?”
绛蝶紧紧按压住胸口,低声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父皇,事已至此,又何必拿不相干的人出气?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本来也就不该瞒着。谁爱怎么想,怎么说,都随他们去吧。”
亮宗心里刀割似的难过:“绛蝶,你受委屈了,朕知道,这哪里是你的错呢?你打起精神来,不再想它也就是了。要不然,朕过几日赐你金宝金册,让你到离临安远远的地方去做亲王,不就听不到这些烦心事了。”绛蝶脸上还没来及做出反应,亮宗马上把自己推翻了:“不行不行,那朕岂不是也见不到你了。你不知道,你二哥颖亲王自打四年前去了涪州之后,朕就没再见过他,连朕每年的寿辰他都没能来过。你若走了,叫朕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不行,朕不能封你亲王,你还是留到朕的身边吧,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他见绛蝶的脸色越发难看,以为是自己建议不妥,让绛蝶更加烦心,一时冲动,在脑中徘徊又从未敢提的话脱口而出:“要不,朕立你为太子?你成了一国之君,到时候看还有谁敢再议论什么,敢再为难你!”
此话一出,在一边伺候的报春都惊得险些叫出声来,绛蝶却好像没听见,牙齿咬住嘴唇,头越来越低。亮宗有些诧异:“你怎么了?”报春这才发现绛蝶十分的不对劲,急道:“三皇子,您的胸疼病又犯了?”
此时绛蝶连回答的劲也没有了,只把头微微点了点。因为进宫之后就再没吃过任何化淤药物,胸部越来越疼,时不时地就发作上一回,从宴会回来之后更加厉害,竟一直也没平息过。这会疼得更不比寻常,仿佛里头有无数铁钩子在不停地剜肉,连气也是喘不过来了。
亮宗腾得站起来:“什么胸疼病?还又犯了!怎么不早说,快,快传御医,叫窦太医亲自过来,马上!”
报春飞也似地跑去传话,在打开门的那一瞬,她听见一向讳疾忌医的三皇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快。”
窦太医近年来发福了不少,跑了这两步路便有些气喘。再加上天又热,心又急,因此,还没到慈元殿就已是一脸的油汗。刚拐过一个廊子,就听到阴恻恻地一声“窦太医。”
窦太医一哆嗦,赶紧转身,下跪:“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踱出来,不紧不慢地问道:“窦太医急慌慌地要到哪里去啊?”
窦太医道:“回娘娘,三皇子病了,皇上命微臣速速前去。”
皇后斜了他一眼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啊?”
窦太医擦了把汗:“臣一定尽心竭力。臣这就去赶去好好诊治,用尽毕生所学,定要为三皇子解除病痛。”
皇后哼了一声,问道:“你知道三皇子是谁么?”
窦太医怕皇上怪罪急着想走,可皇后一向比皇上还要难对付,因此虽心急如焚也不敢表露半分。此时听得皇后言语奇怪,不仅支吾道:“这……”
皇后慢悠悠地道:“三皇子不是一般人可比,那是皇帝的心头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上也活不下去啦,至于你们御医院……”她语气一转,厉声道:“更得全部陪葬!”
窦太医不敢说话,只得磕头不止。皇后见状,又把语气缓和下来:“所以,三皇子的病可不能乱治,宁可不治,也不能行险,出了事,谁也担不起。我听说三皇子的病难治的紧,你说是不是啊?”
窦太医抬头,看见皇后眼睛正直视着自己。他二十来岁进宫做御医,宦海沉浮数十年,如何不明白皇后的意思,当下拼命点头:“是是,微臣明白。”
皇后道:“你明白什么?”
窦太医越抹汗越多,道:“臣明白,三皇子的病确是难治,微臣也没有办法,更不敢擅自用药,微臣一定小心翼翼,保守的治,谨慎的治。”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道:“你明白就好。不过你也得拿出本事来,可不能让三皇子老在那里受罪,省得皇上忧心。还有,御医院里你那些手下,有的胆小怕事,有的趋炎附势……”
窦太医心领神会:“皇后放心,微臣一定对他们申明利害,严加管教。”
皇后微笑:“很好。哎,皇上不是急着召你么?你怎么还不去,等会若晚了惹怒了他,我可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