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割舍的祈愿》西门侑君

15、番外－咦咦咦～DRAMA CD？！（下）

　　然后，到了小说发售的当日。
　　“千年放浪，所求不过今朝；弱水三千，我仅取一瓢饮……”
　　“用我千年的生命，换与你一世的相守。”
　　托“久芳书房”出色的商业运作之福，新书上架的宣传攻势可谓是大张旗鼓。不光是主题标语，宣传海报上更是明目张胆地用大号字体写着：
　　“初版发售附豪华赠品，艺能界第一美男敦贺莲主役DRAMA CD，在《DARK MOON》之前抢先感受莲的蚀骨温情。”
　　“那个，社长，我们这个宣传法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以您的人气，甚至不用宣传都可以大卖的。”秋本陪着小心跟在弓美身后。今天一到出版社，他就接到了弓美以社长身份发下的御令，陪她外出巡查。
　　“我当然知道。”弓美一脸不以为然，“所以你没发现海报上几乎没有我的名字吗？”
　　“……”这到是，不管哪款海报，上面最醒目的名字都是“敦贺莲”、“京子”、“不破尚”、《DARK MOON》。除此之外，连个“久芳弓美”的“久”字都看不见。“那您不觉得这个有点本末倒置了吗？”
　　“这种华丽的小细节就不要在意啦～就算是为《DARK MOON》造势好了。反正我也不差这一点人气。”弓美摊摊手，“啊，到了，本社的店面。”
　　“社长。”看到带着随从的弓美，青年店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久芳书房”除了作为出版社之外，同时也经营着全国性的连锁书店，这里就是其中一家。
　　“哦。辛苦了。”弓美点点头，作为社长的她和作为脚本家的她不同，在气势上比起“知性高雅的淑女”来，要更接近“格调高贵的女王”。
　　“今天的营业状况……”店员以为弓美是来视察营业额的，忙不迭地开始汇报起来。
　　“那种随时都可以报告的东西无所谓。”弓美挥手打断了店员的发言。现在是下午４点左右，距离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还有那么一段时间，因此店里的客人并不是很多。
　　“那您是……”社长本身就是小说家这件事，虽然不是秘密，但对仅仅作为书店营业员的职员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想象。
　　“这个。”弓美从身边金字塔型的书堆上取下一本抛给搞不清状况的青年，“既然附送了CD就不要浪费，把它作为店内音乐来播放，没什么不妥吧？”
　　“咦？这样可以吗？”店员吃惊地张大了双眼。拿DRAMA CD当店内音乐，是该说自己的社长有个性呢，还是乱来？
　　“吵死了！照我的话去做！”今天的弓美显然缺乏耐性。看到被惊吓的青年店员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装，“久芳书房”的社长大人转身步出店门。“走吧，秋本。现在过去应该正好。”
　　“去哪里？”
　　“京子的学校。”
　　看着弓美的身影隐没在店门之外，年轻的店员脸上浮现出了陶醉的表情。
　　“喂，刚才那女人是什么人啊？”在里屋观察监视器的同事走了出来。作为新进员工，而且又是通过店内的监视器，他会认不出弓美也是正常。
　　“社长大人～”不光是表情，连语调和称呼都有了显著的变化。
　　“哈？”这小子脑袋坏了吗？
　　“啊～那种强烈的气势、残酷的语气、冰冷的眼神～让我的身心都得到了净化～社长大人，您就是我的神明～”
　　“哈？”

　　“哟，小京！”一眼看见推着单车走出校门的京子，弓美便旁若无人地扬起手臂招呼道。
　　“弓美姐。”看到意外的来人，京子有些吃惊地张大了眼睛，“您找我有事吗？”
　　“我记得今天你没有工作吧？那就陪我去逛街吧。”根本不给京子任何反抗的机会，弓美强硬地挽上了女孩的手臂，“秋本，帮京子把单车送回‘不倒翁’以后你就可以下班了。地址是……”
　　“弓、弓美姐啊～那个，大家都在看耶～”京子的声音有些不安。虽然她并不是会在意周围人眼光的类型，但和这个“久芳社长”比起来，级数就完全不同了。
　　“那又怎么样。”毫不在乎地丢下无敌台词，弓美伸手拦下了计程车。
　　“那个来找最上的女人，好像是小说家的久芳弓美啊。”看到弓美带着京子离开，几个同在艺能人班级的女孩子凑在一起谈论起来。
　　“骗人的吧？那个最上怎么会认识那种人啊？而且关系还很好的样子。”
　　“没错啦，我是她的书迷耶，怎么可能会认错偶像啊！”
　　“说起来今天好像是久芳弓美的新书发售日……”

　　『……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找到她。不管是要我花上十年二十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不管她会轮回几世……哪怕是要我走遍整个世界，只要我可以找到她……就算她已经是一个濒死的老人也好，就算她根本已经忘记我究竟是谁也好……即使如此，我还是会用力抱紧她，告诉她：即使耗尽我的生命也无所谓，这一次，我一定会亲手给予你所有的幸福……』
　　被弓美拖到书店的京子一进门，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隐忍的、深切的、悲哀的、温柔的，敦贺莲的声音。而且，这个内容……
　　“咦”咦咦咦咦咦咦～
　　“别叫。”不知是眼明手快还是早有准备，在京子刚刚张嘴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的瞬间，弓美就一把捂住了女孩的嘴，“现在正在放那张CD啦。忘了发售日是在今天吗？”
　　“唔、唔唔”京子拼命地点着头。看看那些正排队等着结帐的客人就知道，如果她敢不识时务地发出惨叫，那她一定会被这些人拿书砸死。
　　“真是的，录音的时候不是听了好几遍吗，怎么还会吃惊啊？”弓美小声地埋怨着京子。
　　怎么说呢，由于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这一段内容在录音的时候吃了至少有六七次NG，而且每一次都是因为最后一句。结果，因为频繁NG而几乎陷入半毁坏状态的莲只好在弓美的提议下把录音变成了表演——把京子抱进怀里进行告白，才终于达到了让监督的弓美认同的地步。——虽然事后不是没有怀疑这是不是弓美的小阴谋，但因为自己确实也赚到了，莲也就不再多话，乖乖地把它当成了一个单纯的小意外扔进了遗忘的深井。
　　“就是因为听了好多次才吃惊嘛～那个时候听到您那么频繁地喊NG，我差点以为敦贺先生又像拍《DARK MOON》时那样陷入了瓶颈呢。”
　　［那种事不可能啦，现在他已经有你了么。］“哦～你很担心吗？万一莲陷入瓶颈。”虽然弓美问得别有用心，但迟钝如京子，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出来的。
　　“恩。一想到敦贺先生那么厉害的演技不能完美地表现出来，我就觉得非常的不甘心。”
　　果然只是这种程度啊……弓美在心底无奈地叹息着。莲啊，看来你想要抱得美人归的话，恐怕还要再等几年了。

　　“社，你在听什么？”在移动到下一个工作场所的途中，终于按捺不住困惑的莲出声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社问道。从早上开始，社就一直在听着什么东西，时不时还会冲着自己露出那种只能用“阴险”形容的坏笑，实在是非常可疑。
　　“CD啊。”社摘下一边的耳机，一副“你是傻瓜吗”的表情看着连，“今天早晨刚刚送到我家的。”
　　“所以才问是什么CD。”莲有点焦躁，每次社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那就代表着他一定正准备着恶整自己。
　　“这个啊，怎么说呢……不管听多少次，都还是让人忍不住觉得，你，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还真是深情啊。”社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你不会忘了吧，那张DRAMA CD。”
　　本来应该全神贯注在驾驶上的莲瞬间变得面无表情，而本来应该笔直地沿着公路前进的车子，则失去控制般地歪向一旁，擦上了用来分隔路面与路肩的花坛。
　　“啊呀呀呀……擦着了擦着了……”社惊叫起来。
　　“为、为什么你会有这种东西……”莲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最近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似乎明显下降，这种大失态好像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
　　“今天是弓美小姐新书的发售日，她不是说了会第一时间给我们送来的吗？所以今天早晨就就有她公司的社员把书送到我家了。”即使差一点心脏停跳，社依然能够条理清晰地说明情况，“你不是把这件事也忘了吧？亏人家还特意把你的那一份也送来了呢。”
　　“……我没忘。只是不太想回忆罢了。”莲停顿了一下，重新发动了车子。一想到在问起弓美有没有把自己和不破尚的吵架内容录下来的时候她的那个回答，莲就忍不住觉得上天是真的有好生之德的。［啊，糟糕，我居然忘了！这么有趣的东西我居然忘了要偷偷录下来做成花絮！我居然会犯这种错误……］当时弓美那个懊悔的声音，在他听起来真不啻为上帝的福音。只不过，莲，你是不是有点把这个女人想得太简单了？
　　“……说起来花絮的部分还真有趣啊。在你频繁NG之后，弓美小姐命令你抱住京子小姐表演时你的那个反应……”人就是这样，常常会做出一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为。
　　“……”一瞬间的思考空白之后，本质上是认真严谨的驾驶员敦贺莲，再一次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大失态行为——车子在蛇行数米之后，擦上了用来分隔路面与路肩的花坛。与上一次相同的事故，其间时间间隔，不到五分钟。

　　“祥子，你从早上开始就那么热心地在听什么？”某个音乐访谈节目的录影间隙，尚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向经纪人安艺祥子问道。从早上出门时开始，祥子就一直戴着单线的耳机，似乎是在听着什么音乐。
　　“诶？啊，CD、CD啦。今天早上刚刚拿到的。”祥子笑得有些心虚，“那个……今天不是久芳小姐的新书发售日么，所以早晨在你醒来之前，就有人给我送来了。因为久芳小姐知道你肯定不会要，所以就没有准备给你的那一份。……尚？”
　　此时的尚，那张俊脸的颜色，已经绿得和摆在演播厅入口处的那株龟背一般无二了。
　　“那个，尚，你没事吧？”祥子有些后悔。果然还是不行吗？一牵扯到京子和敦贺莲就会变成这样。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变成条件反射啊……（汗，祥子小姐，好歹你家尚也是个美少年耶，你怎么把他说得好像巴普洛夫的狗一样啊？尚：你以为这是谁害的啊！还有，什么叫“好歹你家尚也是个美少年”！）
　　“……我没事。录影好像要开始了，我过去了。”深吸一口气，尚的回答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看着进入工作的尚，祥子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已经能够控制火气了吗？好像从‘VIE GHOUL’那件事之后，就开始变得成熟了啊，尚。”想到这里，祥子的脸颊晕起了一抹绯红，［说到成熟，敦贺莲在这张CD里的表现真是深情啊。虽然明知道尚和他不对盘，也还是忍不住觉得心跳呢……］现在祥子正在听的，正是莲在多次NG之后完成的那一段表白。

　　“小狗吗？我今天请你吃晚饭，送你回家，而且会附送晚安吻，你要不要帮我办件事？”趁着祥子外出预约餐厅，尚开始打电话给美森——虽然做不了智慧犯，但天生具有花花公子资质的尚还是很懂得要怎么利用自己的崇拜者的，“没错。呐，记得不要告诉别人。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哟。”

　　“今天应付小狗好累……”回到居所的尚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向祥子抱怨，“我要去睡觉了。”
　　“啊，好。”即便是经见了许多大场面的祥子，也有些混乱了。今天的尚不只一反常态地请平日里避之惟恐不及的美森吃晚饭，而且还送她回家并附赠晚安吻，更何况……祥子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9点13分，他居然会这么早就爬上床睡觉……明天一定会下红雨的。

　　天会不会下红雨不知道，但如果敦贺莲现在出现在尚的眼前的话，那搞不好下的就是血雨了。没错，尚之所以会去约美森，就是为了让她帮他买久芳弓美的新作——为了那张CD。毕竟找祥子要他磨不开面子，自己去买又觉得会破坏形象，找弓美要就一定会被挖苦……所有退路都被封死之后，唯一能想到的解决方法，就只有使唤那个唯自己马首是瞻的小狗了。
　　仰躺在床上的尚微微地闭着双眼，耳机里流淌着敦贺莲深情的独白以及京子漠然的回应。“什么全日本女性的梦中情人，在京子眼里不过也就是个路人甲么～就算被憎恨又怎么样，能让京子的情绪大起大落的人，始终只有我！”尚自言自语着。但在心底的角落里，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声音，正轻轻地问着：为什么，演出“稻荷祗”的人，不是我？
　　『夜凉如水……在一向被自己用“温暖”形容的午夜想起这个词的下一秒钟，我知道自己果然还是逃得太慢。当一种温度已经变成习惯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我无法放手……闭上眼睛，我依然可以感受到那双时常环绕在我颈间的手臂的温度，但当我习惯性地抬起手想要把它们拉开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在两位主角行云流水般自如的演技中悄悄走过。对爱怀抱恐惧的今日子逃离了祗的身边，却在如水凉夜里忽然发现了自己软弱的心意。自嘲的、凄楚的、眷恋的、怀念的，当京子熟悉的声音混杂着这些悲哀的感情撞击在自己的耳膜上，尚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正有着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不为人知地、缓缓崩塌，万劫不复。
　　『……祗……』支离破碎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呼唤。
　　『我在。』本以为永远不会再听到的，温柔回应。
　　倚靠进那唯一可以信赖的怀抱，就连哭泣，都是羡煞旁人的幸福。
　　细碎的钢琴声缓缓奏起，为这一场千年的眷恋，划下完美的休止。
　　尚静静地躺着，根本忘记了要关掉机器。［被夺取的，不仅仅是目光，还有连我自己也无法应付的时间和疯狂……你是刺进我黑暗中的……无法拔除的，光之荆棘……］不期然地，《PRISONER》的歌词漫过心底，寂静如海潮一般，默默地将一切吞噬。
　　……是啊，本该如此的。
　　『那么，各位，接下来将要奉上的，是本作中难得一见的NG花絮哟～』久芳弓美高雅的声音就像一盆冷水泼在身上，尚的神智瞬间回复。
　　『即使耗尽我的生命也无所谓，这一次，我一定会亲手给予你所有的幸福……』莲关键性的告白，但语气上似乎和正式版本有些微妙的不同。
　　『CUT！』这次是久芳弓美不满的叫停声，『莲，这是第几次了？既然单纯用声音不行，那就用演技来决胜负吧。』
　　『啊？』莲的声音明显透着困惑。
　　『小京，委屈你一下，靠进莲的怀抱里去吧。』这是久芳弓美不容抗拒的命令。
　　『咦咦咦咦咦～～～～～』这个是尚再熟悉不过的京子的惊叫——或者说惨叫比较合适？
　　『久芳！』莲的声音里也明显带着狼狈。
　　『抗议无效！没有自信在这次１TAKE过的话就照我说的去做。』
　　『……京子小姐，对不起，恕我失礼了。』沉默了片刻，莲说出了道歉的台词。然后是拥抱的声音。
　　『不、不要啊～～～～』振聋发聩毁天灭地的惨叫再度炸裂在尚的耳边。
　　“什么‘对不起，恕我失礼了’啊！都已经叫成‘京子小姐’这么亲热了还装模做样扮什么绅士道什么歉啊！！！！！！！反正剧本上的台词也是你们一天到晚说习惯了的吧！！！！不然干什么演起来这么得心应手啊！！！！！什么‘即使耗尽我的生命也无所谓，这一次，我一定会亲手给予你所有的幸福’啊！！！！！！！这么肉麻的台词，哪个理性健全的男人会随便说出口啊！！！！！你不觉得丢脸啊！！！！！！！！！！！！！！！！！！！！什么‘我爱你’啊！！！！为什么大爷我非得思考这种事不可啊！！！”
　　PM10:27，在起居室看电视的安艺祥子，清楚地听到了从尚的房间里传出的怒吼。

　　不管怎么说，这张凝聚了艺能界数位精英汗、泪、心血、及愤怒的CD终于上市了，尽管只是某人恶劣人品操纵下的产物，但依然可喜可贺。对，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