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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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夏风呼啦啦地吹，吹得满树的绿叶飒飒地摇。蝉鸣聒噪，不绝于耳。
八月盛夏，入夜时分。
赤司趴在榻榻米上小憩，黄濑今天去京都出外景了，这天晚上有庙会，赤司的父母亲竟然还像年轻时恋爱那般一道去看烟火大会。
当问及赤司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小孩摇了摇头，有点难过的样子。赤司真纪太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性，点了点小孩的小脑门，笑了笑：“是因为凉太不在吧？看你皱了一天的眉了，小老头。”
“……”赤司下意识别过脸，红扑扑的脸蛋发烫，不知是因为夏日的高温还是因为妈妈的话。
真纪揉揉自家儿子软塌塌的头发：“那小征一个人在家小心哦，爸爸妈妈会早点回来的。”
说了再见以后，他抱着半个西瓜，看向屋外一片旖旎橙红的晚霞。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忘记了，只记得被一个熟悉想念的声线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黑暗中某人的大白牙在他眼前晃啊晃。
“小征，快起来啦。”凉凉的，说不清是他的声音，还是黄濑捧着他脸蛋的那双手。
赤司征十郎：“终于舍得回来了？”
“我已经拼尽全力了！”黄濑气呼呼地鼓起脸，“明明很期待今天的庙会的！”
“现在去的话，应该还能赶上烟火大会。”小孩一骨碌爬起来，扯了扯少年的脸颊，“还不快点？”
“不要扯模特的脸啦，小征！”这么说着，却在笑着。
跑到月光下的时候，赤司才看清黄濑的一身装扮，一身赤红的和服，镶金边的纹路，素色的小花点缀在衣角处，不同于一般的男式和服，无论怎么看，都是偏女性的款式。少年十四岁，还未长开，白皙的皮肤，金色的发在月光下几近发光透明，好看得不得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
小孩愣住，看得黄濑很不好意思。
“是不是太奇怪了？”黄濑害臊地摸了摸鼻尖，“这是今天拍写真的和服，因为柴崎桑说很适合……我又告诉她今晚我想去逛庙会，她就让我穿着来了……果然还是不适合吧？……太女孩子气了……”
“没有的事。”赤司觉得嗓子痒痒的，忍不住咳了一下，“凉太你，穿红色……很好看。”
岂止是很好看，简直是好看死了。
“小征你，是不是害羞了啊。”黄濑弯了弯腰，眨巴眨巴眼，无辜地看着小孩，“有机会，小征也穿金色给我看吧？”
赤司征十郎：“……”怎么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他黄濑凉太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身材和脸不自信？在商场上几乎买不到男款的红色和服，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得拜托经纪人柴崎桑准备一套红色和服，就是为了在今天穿给赤司看。
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意外看到赤发小孩有点扭捏的表情，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后来回想起来，黄濑凉太骚包的性格早在国中时代就埋下种子了，虽然他只对赤司一个人骚包就是了。
本来想在河边看烟火，黄濑却提议说要去高一点的地方看烟火。高一点，离天空也就更近一些，如果小征你真的是神仙的话，那是不是离你的家也就更近一些？
离家附近最高的地方，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两人就读的帝光中学了，教学楼楼顶处有一大片空地，很高，青峰经常在午休的时候躺在上边呼呼大睡，所以晒得越来越黑了。
赤司皱眉看他：“放着暑假，你想怎么进学校？”
黄濑笑嘻嘻：“小青峰告诉我了一个秘密入口！虽然他告诉过我让我不要告诉别人，不过我想是小征的话应该没关系。”
所谓的秘密入口，不过就是学校围墙侧面的一个比狗洞大点的洞。
赤司看着那个被砖块遮掩的洞穴，抽了抽嘴角。偏偏缺心眼的金发笨蛋还兴冲冲地搬开砖块，漂亮的赤色和服被弄得脏兮兮的，他对小孩招了招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小征，快点啦，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就算长大之后，黄濑喜欢热闹异想天开的性格也没有变。赤司变得更加成熟懂事，但只要一遇上黄濑的事，也会不由自主地陪他一起疯闹起来。
很多年之后，其实已经想不起那夜看到的烟火是什么模样，也记不清那天多晚才回到家。
可黄濑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像被定格成了慢动作，只要赤司愿意回想，就会生动地在脑海里一格一格回放起来，一如年少。
而此刻。
砰——
黝黯漆黑的夜里突地绽放出斑斓的花朵，烟火大会开始了。
“呜啊啊啊！小征你快看！好漂亮诶！”
好高好近，烟火炸开的声音太响，少年捂住耳朵却难掩激动。
赤司有点想笑：“你是第一次看烟火吗？”
黄濑回过脸，恰好一束白色火光蔓延开，光芒反射到少年精致的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小征好无情！去年前年我们都一起去过烟火大会你忘记了吗！”
赤司征十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是笨蛋吧一定是的。
“我说你啊，真是笨死了。”
“期末考我可是考进前三十了哦，下学期开始，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请多指教，赤司君。”被惹毛的黄濑凉太像是炸毛的猫咪，一字一顿的吐字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
“谢谢凉太为了我这么努力。”视而不见对方不满的情绪，清清浅浅说出让人害臊的句子，“那么，我来给这么努力的凉太一点奖励吧？”
“诶？……”剩下的话被迫吞进腹中，毫无防备的黄濑凉太被往下一扯，温热香甜的气息喷洒在脸上。
软软的，甜甜的，像在吃糖果一样。
身后的烟花落满了整片苍穹，黄濑闭上眼，耳边震耳欲聋。
“小征，你会想家吗？”两人背靠背坐在地上。黄濑伸手交叉比划着对上天边的明月，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看上去好好吃。
“想回家了？那我们回去吧。”赤司显然是误会了黄濑的意思。
“我是说天上啦，天上的家！”黄濑忙不迭解释，“小征你不是说你是神仙么？”
赤司愣了一下：“凉太你……相信了？”
黄濑挠了挠头发：“因为小征你一点也不像个正常小孩啦，简直聪明得过分了。所以我在想，说不定小征你真的是神仙也说不定呢，一个坠入凡间的恶魔之类的？”
赤司又气又想笑：“一般来说都会比喻成天使才对吧？”
黄濑撅了撅嘴以示不满：“小征你该有点自觉吧？你怎么可能是天使，说你是小魔鬼我都觉得委屈魔鬼了。”
赤发小孩粉嫩的一张小脸黑了一半，太阳穴突突直跳。和黄濑凉太相处的这三年，赤司征十郎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忍者神龟了。
偏偏金发少年还不会察言观色，一边说着能把人气得半死的话一边笑得人畜无害，又不忍心冲他发火。
“小征你……会不会有一天回去呢？”话锋一转，黄濑的声音突然染上一丝寂寥悲凉，“回到又高又远的天上的家去，会不会呢？”
赤司想说不会的，我会一直留在这里，永远陪着你哪儿都不会去。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要是小征你走了，是不是就只剩我一个人了。”颤抖的尾音缱绻着没了声息，烟火也消却了，四周安静得可怕，原本欢快的氛围变得缄默怪异。
赤司叹息着回过身抱过对方缩成一团的身子，却没有说话。
“小征没有反驳的话……果然是……会回去的吧？”他把脸埋进膝盖中，低低静静的嗓音听上去好孤单，“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出现呢？”
妈妈也是这样，把我带来这个世界，却又自说自话把我一个人丢下，既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生下我。
他这么问。
他哑口无言。
“笨蛋，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在瞎说吗？”
黄濑不搭话，赤司想了想，问：“凉太，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少年缩了缩肩膀，小心翼翼转过头，迷茫的眼神像受伤的小鹿。
“如果你想听，我现在就告诉你。”赤司的眼眸像是在黑夜中闪烁光斑的红曜石，看久了就会被吸进巨大漩涡迷失自我。“当然，如果你现在不想听，等你再长大些，我也会告诉你。”
你的自由，你的无忧，是我最想守护的。
“想听。”像被蛊惑了，黄濑怔怔地点了点头。
赤司顿了顿，像是在从源头回溯整个故事的脉络，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黄濑凉太：“记得，你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赤司点头：“还有一句。”
“你说……”黄濑努力回想，“尚凉，你还记得我吗？”
赤司的眼神突地软了下来，黄濑有些失神，他感觉得到，赤司正透过他的身体在看着其他什么人，他的眼里，并没有他黄濑凉太的影子。
是那个叫尚凉的人吗？
“尚凉，是你从前的名字。”
绚烂的烟火啪地升起又迅速地坠落，绽出妖冶的火光。
那时候的黄濑凉太蓦地有些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时光往前倒流两分钟，回到赤司问他想不想听故事的那时候，他一定会摇头拒绝。
可惜没如果。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