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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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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黑发,身高七尺,脾性狠戾,眼前这个人该不会就是冥君正在通缉的孽障吧,可是脾气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暴躁啊。
曦绾盯着河对岸独自沉思的书生良久,直到周围的寒气越来越重,曦绾担心他一个凡人受不了,于是想试着朝他走过去,以自身的仙气帮他逼走一些严寒。
无奈书生相当警觉,从她迈开步子那一刻起,便已察觉到她在偷偷靠近。当下寒眉一凛,二话不说地循着脚步声的来源,抛了颗火种过去。
他的气势是足够慑人的,那一瞬间,曦绾只觉得天灵盖一闪,一道橙光过后,只几秒钟的时间,便瞧见自个的裙边着了火。
曦绾虽然早已料到他会那么些法术,不然也不会凭空出现在这地狱里。
只是她没料到他竟然会朝自己出手。
单看他抛过来的那零星一点的火星子,可以看出这也是个平时不好好修习术法的主,那炎火并没烧到身上,只是将将点燃了她的裙角。
曦绾此刻倒也还算冷静,敛着怒气,微微在指端凝了些冷霜,对着火头轻轻一抿,角边便唯独残留一块拇指大小的烧焦的痕迹。
“难道穆壑的子民都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待自己的恩人的吗!”她拍了拍裙角上的余烬,很是不悦地看向那个若无其事的家伙。
好一个狼心狗肺的红莲公子,真是白长一副好皮相。
只不过此刻曦绾的思想,只是全集中在他烧了自个的裙角上头,她又怎么会知道,刚刚那一招他若是没打偏,那就是要命的招数。
红莲很是怪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竟然毫发未伤。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语一样,那原本平静的眸子却慢慢开始染上一些错愕的情愫。
他细细地打量她一眼,开口道:“姑娘可是有些来历的人。”
吓?
曦绾果真没有听错,这大概是从他嘴里蹦出的最长的一句话,似乎还是对她的褒奖。一时间仙灵有那么些膨胀,瞬间就把先前烧她裙子的事,大人大量地给忘了。
她思索一番,学着仙君的样子轻咳了两声,故作深沉道:“算你有眼光,本仙乃是上界临桐仙君座下最得力的伏魔好手,此番下界可是有重要公干的。”
还好曦绾甚是机灵地换了一种说法,若是又被说成是司乐台破拉箜篌的,岂不丢面子。
红莲听罢,缓缓踱到她跟前,给她好大一阵压迫感。
原来是跟那个人一起来的。
男子暗暗凝神看向她的心脏,那里散发出耀眼的白光,刺得他瞳孔一阵紧缩,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
而此时,眼窝处又传来一阵剧痛,这回逼得他不得不就着河岸蹲下来,双手死死地捂住眼睛。
该死的,又来了。红莲低咒。
曦绾离的很近,便看到有深红色的血液顺着指间溢出,落到他面前的地下,蜿蜒如蛇一般渗入地底,消失不见。
曦绾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原本想要上去帮忙,但倏尔转念一想,这人如此恶毒,刚刚还出手杀她,定是不会感恩的,自己何必再救他一次。
像他这种人肯定是跟人四处结怨,所以才落得这般下场。
不过看他蜷着腿倒在河畔边,似乎真的是很痛苦的样子,作为一个仙格尚未丧尽的良仙,她略有些于心不忍了,可又怕再过去被他暗算。
纠结了良久,终于在听见红莲那声极其痛苦的嘶嚎后,她鼓起勇气朝他走了过去。
而此时的红莲已被折腾得满脸血污,紧握的拳头迟迟不肯松开。
他即便感觉到有人靠近,却再也使不出任何招式,只能隐忍着咆哮道:“全都滚开!别靠近我!”
曦绾汗颜,这附近除了她,还能有谁啊。不过看他伤的确实不轻,料他也使不了什么坏,于是壮着胆子走上前,不顾他强烈的反抗硬是生生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肩膀很烫,熨得曦绾掌心一颤。这里是八寒地狱,怎么还会有这么灼人的温度,若真的是凡人,此等温度也早该归于极乐才是。
她不禁开始对他的身份有了怀疑。
红莲却是捂着眼睛仍在叫嚣:“放肆!再不滚远休怪我无情了!”
曦绾就当没听见似的伸手拉开他捂住眼睛的手,红莲感觉到一股蛮力,于是咬着牙推她一把,想要将她推远。但由于疼痛折磨得厉害,此时力气也没多少,曦绾甚至没有被他完全推开。
眼前的人儿正处于极度暴躁的情况下,必须尽快让他冷静下来才是,这样下去他的伤口势必会恶化的。
正这么想着,她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滚烫的温度下,可以感觉红莲的身子微微一颤。
她难得有耐心地看着他,朝他出声道:“别动,你的眼睛在流血。”
天上四百年,她真的很少遇见这么不配合的人了,何况她这还是好心在救他。
红莲这边眼看着已经被折腾地没力气了,这下子倒是学乖,躺在那里一动不再动,任她摆布。
刚刚那么狂燥,此刻突然安静下来曦绾还真有点不习惯,想必他是昏过去了吧。
要是他这会儿死了,离地府倒也近,用不着麻烦黑白无常大老远的牵人了。
想是这么想着,不过手还是撩开他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曦绾惊讶于额发之下的精致面孔。
五官仿若刀刻的一样,眉毛很黑,睫毛又浓又密,鼻子高高挺挺地,这会儿还凝了几颗汗珠,透过那汗珠放大来看,竟也瞧不见粗糙的毛孔,饱满的唇瓣上留着几颗齿印,许是刚才自己咬的吧。
此刻虽是闭着眼睛,但也不难看出他的眼窝深邃,若睁开了也必定是个美男子。
曦绾确实有些挪不开眼,她自诩活了四百来年,最让人心动的美貌便是临桐那张风轻云淡的脸。饶是仙君功盖千秋,拥有一副好面皮也没什么值得抱怨的,可眼前这个恶贯满盈,态度恶劣的家伙长成这么一副脸孔,她就着实有些想不通了。
她嘀嘀咕咕地将他扶起来,尝试着为他输送真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修为真的如此不济,总感觉那宽厚的身体就像是个无底洞,真气输进去不一会儿就散开了,感觉一直在做无用功。
哪怕是她一刻不停地帮他输真气,照她如今的修为也只能是暂时帮他止住血而已。
她看着那张脸未免有些颓丧。
临桐二人此刻已经来到八寒地狱门口,一块破败的枯木牌险危危地悬在石门之上,只要稍一抬头,便可看见扭曲的“八寒”二字。
临桐一路走在前头,看到木牌便停了下来,同身旁的曲歌道:“这儿便是了。”
绑辫子的小儿闻言,也在他身旁停下,冲四周看了半晌,天真道:“哪儿呢?”
这四周就一个半打子的石门,他是怎么看出这里就是八寒地狱的。
看他四处找铭牌未果,仙君好意指了指他头顶三寸的地方:“八寒如是。”
曲歌一抬头,登时觉得一阵晴天霹雳,知道地府穷,引路的路牌没有也就罢了,这地狱的招牌也给省了,也不怕厉鬼走错路,晚上搁冥君府里去安歇啊。
算了算了,说到底,果然身高是硬伤啊。
看他愣在那里良久不动,临桐不由咳两声,率先走了进去,如今时间紧迫,不能于此处多做停留。
曲歌见他走了进去,暗自神伤一会,总是默默跟了上去。
才走进两步,寒气便逼脸而来,把曲歌冻得一阵跳脚:“你爷爷的,可冻死小爷了!”说罢,赶忙施以仙术,将前方百里之外的严寒都给驱逐了,地面上的野草开始有了复苏之象。
临桐看着他,也是有些稀奇的。
之前带小绾去南极看仙翁下棋的时候,她尚且没有表现出如此惧怕严寒的意思,曲歌这等仙法比她高明多的典籍仙怎么会发出此等哀号。
曲歌感觉到他的眼光,没好气地一转眼,“小爷怎的也两万五千岁了,一把老骨头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临桐:“……”
二人又继续朝前走了一会,仍是没看到曦绾,却迎面撞上一个着粉衣的仙子,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
她就那么施施然站在路中央,看样子似乎等他们很久了。
曲歌这下倒是双臂抱胸,甚是调侃地看着临桐,没想到这长霞仙子追你都追到地府来了。
仙君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皱了眉头,问:“仙子怎么会在这里?”
长霞走到他面前,一双如墨的眸子看向他的眼睛:“仙君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长霞说过,定会比你先找到黑石,将它投入无极之海,仙君不会当我只是说说的吧。”
又或者,他当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黑石曾在这地府出现过吗,这样也未免太自负了些。
临桐看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垂目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如果百年前他执意不领她的情,今日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不可挽回的局面,可如果当日不领她的情,他这漫长四百年又有什么意义,没有存在的意义。
何苦?真是够了,长霞仙子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仙君你明知道即便找回黑石也不一定续得了她的性命,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带她下界,仙君这又是何苦?”
听她说完,那双不动声色的眸子似乎漾起了微澜,隔了半晌:“我带她……只是看看风景罢了。”
长霞一声冷笑,语气里尽是悲凉,她说:“昌华,事到如今,你还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