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罗西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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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杰德的婚事，他自己并不是很在意。他甚至不记得那皇女到底是长发还是短发，他只是翻着天龙人家的族谱，从中选了最好的那个。
他没奢望过自己会和他父皇和母后那样拥有真的爱恋，他只想着扩张领地，将贝纳威德这个姓氏带回到百年前那样的辉煌。所以当他知道天龙人旺族家的长女有意嫁他的时候，他当即都答应了。
他这一生就注定这样了，他父皇就要传位给他，他就将要是贝娜威德家的家主。他要顾的东西太多，多到他再不能是以前那个用刀叉挖奴隶眼睛的少年，口不遮拦地说着如何大逆不道的话，然后去奴隶交易所一掷千金，玩到夕阳散尽，翌日东升。
他手里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权斗，无论最后输也好，赢也好，这辈子再没什么指望。
所以他将埃尔蕾娜送回了多弗朗明哥的身边，神明抑或是庶民，他只希望她能无忧无虑。
多弗朗明哥去了米尼翁岛，本早就到了了回来的时候，却并没见到他和船队一起归航。
蕾娜零零散散听到些茶余饭后的闲聊，说罗西南迪死了。
又过了大半个月，城堡建好的时候，多弗朗明哥都没有回来的意思。外面下着茫茫大雪，那城堡外壁鎏金，便是离着几百海里都能看得到，金色的穹顶映着天地也碧色辉煌。埃尔蕾娜独自一人推着轮椅，磨磨蹭蹭上了高塔。
她知道她身上有多弗朗明哥的丝。
她在哪，在做什么他都知道。
外面那样的冷，丝绒裙摆被风刮的贴着她双腿，白雪落进金丝，瘦骨嶙峋一般地风情万种。
她这样坐在高台上，大雪落了她一身。她那样冷，本就苍白的皮肤如今血色尽失，如同死人。她却不在乎。
她想多弗朗明哥在米尼翁岛也被大雪落了这样一身，也一样的冷。
她向前倾了倾身子，跌出了轮椅，伸手抓住了高台边的扶手。“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跳下去。”她轻声说着，如同自言自语。
她裸着的双脚被大雪冻的僵直，膝盖都微微发紫。
不安的风从北方吹来，她迎着那刺骨的风，从他给她造的城堡的塔楼上纵身一跃，丝绒的裙摆鼓了起来，如同无法张开的羽翼。
有丝从四面八方涌来，织起蛛网，将落到半空的她紧紧粘在了墙壁上。多弗朗明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带着怒气，“你要干什么？”
他引线腾云，飞到城下接住了她。他几乎以为他手里握着的是一块冰。
“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他暴怒着将她的身子裹进羽毛大衣里，他盯着她的脸好一阵，最后这样说，“罗西死了，你也要死么？”
然后他沉默着，将她单臂抱了起来，埃尔蕾娜环住他的脖子，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踏着落雪，一步步走上台阶，推开了城堡的门，将风霜雨雪都关在了身后。埃尔蕾娜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他继续向上走着，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她还未来得及有血色的脸又说，“我杀了罗西。”
埃尔蕾娜环着他脖子的手臂猛地收紧了起来。
他将她放进炉火边的丝绒扶手椅里，扯过一旁海兽的毛皮盖住了她的双腿。
埃尔蕾娜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多弗，你就不能原谅他么？你可怜可怜他，你也放过你自己。”
多弗朗明哥看了她好久，最后推开了她的手。他忽然大笑起来，“原谅？可怜？”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言说的疯狂，又像是余温散尽前的灰烬般绝望，“你让我原谅他？可谁来原谅我？让我可怜他，那么谁又来可怜我？”
炉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到远处的墙壁上，瑟瑟发抖。
埃尔蕾娜微微叹了口气，她耐心地又抓住他的手臂，细声软语，“我可怜你呀。”
多弗朗明哥最后不再做声。
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一边的香炉燃起了冉冉的安神烟，在她指尖的白烟里，他渐渐舒展了紧紧皱着的眉。“多弗，我真害怕，怕有一天你也会这样对我。”她呢喃着，将他的手臂揽入怀中，像是抱怨，却又如同哄着一个不断哭闹的孩子般的温柔。
他将手伸进黑西装的衣领里，拉出了一把手枪。他看着那把枪，默不作声。这把枪的枪身很旧，却四处修补着簇新的金饰。那是他唯一从圣地玛丽乔雅带走的东西。
他对罗西南迪，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如此的信任，当所有人都说船上有内鬼的时候，他从没有怀疑过罗西。他也曾想要和这个兄弟共走四海，这样的情深意重，最后却不过指尖落沙，水月镜花。
他用手里这把金枪大杀四方，到头来只剩他一人在茫茫大海上流浪，千疮百孔。
他拿起桌上的红酒，晃着酒杯醒酒，将绛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他一言不发地喝着酒，偶尔将杯子递给蕾娜，喂她喝一小口。直到炉火都开始熄灭，他才缓缓抬起脸，看着蕾娜深不见底的蓝眼睛。
借醉装疯也好，他躺在她膝上，这样说道，我也害怕，怕有一天你也会和他们一样，背叛我。
他略略撑起身子去亲吻她，让她靠在他的胸口。她有些凉的身子贴着他的胸腔，不留一丝缝隙，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信她还在他的身边，一切终究还没有全部落空。
他的嘴唇灼热而又绝望，她尝到他唇上的酒液却微微的冷。
他几乎一无所有，手里所剩不过寥寥无几，每样却都太过沉重珍贵。每样，都能成为那把插在他心上的利刃。
他又紧紧皱起了眉，酒杯从手心滑落到地毯上。他合上眼在梦里又看到了什么？埃尔蕾娜想着，伸手摸着他的眉心，耐心的揉着，直到他眉头舒展，不再绝望。
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人。
她皇兄曾经那样伤害过她，让她从圣地占尽荣宠的金枝玉叶，变成流落他乡的奴籍皇女。她因着他，经历了世间所有的不堪，但她从没有想要杀了他。
因为她并不恨他。心软也好，放开手，彼此互不相欠。
可多弗朗明哥不一样。她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让睡不安稳的少年渐渐放轻了呼吸。他什么东西都要牢牢抓在手心，直到最后万箭穿心，他也不会放手。抓不住了就毁掉。
这个不懂放手的少年，只能做一只困兽。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罗西之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