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幼子吝啬记》紫冥

3、第二章 白嫩包子洗三日

　　听着外面传来的嘈乱声，不知情的人总会生出几分比平时多得多的好奇心，可这会儿，安和院内却安静得有些过分。

　　那些奴婢一个个警惕万分，相互间挤眉弄眼不知在传达着什么，此刻大多低头闷声做事，再不敢在太夫人面前张扬逗趣，可比以往多了不少本分哩。

　　看来为人奴婢的，别的本事可以不高，察言观色这项能力却必须得领略得当。不管是察主子的颜色还是观同为奴婢的颜色，她们都本能得规避着危险，尽管有些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异常紧张的情绪是可以迅速传染的，而作为太夫人房里近身侍候的奴婢，却不得不表现得跟往常一样，因为她们明白，只有太夫人怒，她们才能怒，可太夫人没有显露出一点异样，她们也不敢有一丝异样。

　　因为她们了解，此刻仍安静祥和，拿着茶碗盖拨来拨去，一举一动都没有丝毫火气的太夫人心里一定怒火高涨，足以焚毁一切敢挑衅她的人。

　　她们万万不敢在明面上猜测太夫人的心思，只能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唯恐惹了太夫人的眼，成了那无尽怒火下的一点灰烬。

　　“啪”的一声，茶碗搁在桌子上的声音显得格外地响亮。

　　“琥珀，去收拾小佛堂，老身要去祈求佛主保佑我的小孙子平安出生。”

　　“翡翠，把芳姨娘一家子的卖身契带去给张嬷嬷，让她等大夫人醒来后交给大夫人处理。并且告诉她，让她仔细着帮衬，省得有些个蠢货以为能掀起风浪来。”

　　“珊瑚，派人去各个小主子那看看有没有被冲撞了的，让下面的人仔细侍候着，让他们无事就不要出来了。”

　　堂上，一位五十出头的老妇人，鬓角不见发白，她那双锐利的眼眸里，一片精光闪烁得厉害。

　　此次依旧强悍的作风让这位老妇人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而又十分冷酷。

　　若真担心大夫人，怎么不叫其他儿媳也无事不要出来。

　　只怕开出了这条缝，叮蛋的苍蝇就会挥之不去，往后这后院里要难以平静了，起码在大夫人不能理家的这段时间，几个妯娌间怕是要起龌龊了。

　　而且等大夫人醒来，这管家权不知会落入谁的手里。就是大夫人清理起来，也要颇费一番功夫，怕是要让大夫人难产受损的身子不好精养了吧。

　　而此时此刻，太夫人心里虽有一丝丝后悔因为自己赏下的姨娘坏了当家主母的身子，可她别扭的心里始终不会相信自己的大儿媳会因这次难产而亡。

　　只是这老太太一直很任性，这会儿还想着要给这个掌家的媳妇儿一点麻烦。

　　她认为身子不好精养也就是一点点麻烦事，凭着他们侯府里的富贵，大儿媳的身子总有一天会养好的。

　　她老人家自认为没给大儿媳带来更大的麻烦已经算是很好的婆婆了，没看她没等媳妇儿来说，就主动把那犯事的姨娘一家子的卖身契给送了过去。

　　瞧瞧哪家婆婆会这么干脆地替媳妇儿撑腰，也就她了吧。

　　太夫人又是喜滋滋地想了一番，这会儿，她已经进了佛堂。

　　什么见血啊，难产啊，都不是一回事，看老身在佛前好好参拜，愿如来保佑小金孙平平安安到来。

　　所以说，信佛的老人家伤不起啊！

　　突然，晴空响雷，佛堂里的太夫人突然怔愣了一会儿，那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娃在朝着她无齿地笑哪。

　　恰巧这时，外面也传进来一个令她十分开怀的好消息。

　　“太夫人，大夫人又给您生了个金孙孙呐，恭喜太夫人，贺喜太夫人。”

　　“听说大夫人此次生得艰难了些，这次能平安诞下小哥儿，可不得多亏了太夫人在佛前诚心祈祷，才能让佛主保佑，给您送来个这么金贵的男孙孙啊。”

　　“听大夫人院子里的人说，他们听到一声雷响后，就马上听到了小哥儿哇哇啼哭的声音，都说是雷神给您送来个金孙孙哪，把侯爷喜得都合不拢嘴了。”

　　传达报喜的琼玉把那喜气的情景再往上夸了几分，脸上咧开的笑容可不得比太夫人还要喜上几分，话语中又处处恭维太夫人，怪不得太夫人一刻也离不开这身边第一得意人，来佛前也要带着。

　　“胡说什么，什么雷神不雷神的，快住嘴吧。”太夫人嘴上不相信，心里却是信了几分，可不就是打雷后出现的白胖娃娃吶，她那一张笑脸藏也藏不住，可劲乐了。

　　突然，太夫人严肃了神情，盯着琼玉不说话，唬得琼玉也严肃了起来，恭敬地站在一旁再不敢喜笑颜开。

　　“你带人去把大夫人院子里的人都灌了哑药远远打发了出去，休叫我再听到什么雷神送子的事，快去！”身为锦北侯府的太侯夫人，她好久没有露过这么疾言厉色的神情了。

　　琼玉听了，吓了一大跳，她可不敢背上这么多条人命哪！

　　因此，她慌忙跪下呈禀：“太夫人，没人说过雷神送子啊，是奴婢夸张了几分胡乱说的。太夫人，求您饶了他们吧，那些人里头有的是几辈子侍候在府里的家生奴才啊。都是奴婢为了求赏瞎掰的，想着先有响雷后有婴儿啼哭，才叫人有了这番联想。太夫人明鉴啊！”

　　“你说说，你不在场都能想到这些，不把这些在场的人弄走，不知会传出多少神神怪怪的事。你想想，除了天家，谁敢传出这些作死的消息。世人总是疑神疑鬼的，若留下这些人总是个祸患。我不得不为阖府上下打算。你找个偏远些的庄子，连带着她们的家人一起分批送出去。动作要隐秘，就是有人查，也可以把理由往大夫人被人暗害了难产里说。”

　　“是，太夫人。”琼玉少不得打起精神去处理这件事，心下里也是有些暗喜自己没有因此受到责罚，看来往后也要把今天的话给死死埋在心里才行。

　　“林嬷嬷，你去发卖了看到大夫人被冲撞的奴才。去跟琼玉丫头通个消息，两个庄子要隔得远远的才行。噢，也别忘了先把罪魁祸首芳姨娘给解决掉，不能留她活口。”

　　叫了身边另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去做这个事情，太夫人心里才踏实下来，只要没人知道大夫人被冲撞的时间，再把被冲撞的时间往前说说，也就不会有人想到难产生子的时间是不是过于短了。

　　那么一切异象，就都能掩盖起来。就怕太医和稳婆……哦，不怕不怕，她们不是也不知道我们传承了两百多年的侯府会有什么保命的秘药了，更何况他们来前，大儿媳已经醒了过来。

　　这样巧合，真是太好了。那么，难产了很久之后，大夫人还是顺利生下了婴儿，可不就是先祖们保佑了。

　　解决了一件差点酿成祸害的大事，原本紧绷着精神的太夫人一下子松懈了下来，顿时让她感觉到了一阵阵疲惫浓浓袭来，让她只能放下马上去看小孙孙的念头，回房里休息去了。

　　听着府内骚动，竹庭院的二夫人周氏、兰华院的三夫人蒋氏和松涛院的四夫人孙氏都各自蠢动起来，她们盯着侯府内务不是一天两天了，打算趁这次良机从公中多捞些好处，贴补自己的小家，谁叫她们头上都悬挂着一把“分家”利刃。

　　在如此不安分的气氛下，我们的小宝宝到了“洗三”这一日。

　　先前从昏睡中醒来的柳回春已经慢慢发现他自己重新投胎了这个事实，而且被现任的侯爷老爸取了个小名叫宝哥儿。

　　那么今后，他就是宝哥儿了。

　　哭瞎，让人想不接受事实都不行，每天被一个女人抱着喝奶，每天被一群漂亮美眉们围着剥掉襁褓洗屁屁，每天被按时报到的粑粑调戏小脸蛋……

　　啊，神啊，怎么就让他落到这样一个处境？太不公平了啊。

　　不过，多想无益。他总要先活着，才能想到办法去找到回家的路。

　　老爸老妈，你们等着，儿子一定会回来的。你们才是我最亲的老爸老妈，那十六年的宠爱不是他想忘就能忘记的。

　　所以，爸爸妈妈，等着他回家吧！

　　既然老天让他保留着上辈子的记忆，那么，他总要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了回家。

　　话说回来，午时过后，“洗三”仪式开始了。

　　裹着大红襁褓的宝哥儿被抱到了产房外厅，看到正面香案上供奉着十三尊神像。在一个老嬷嬷上香叩首后，又一个年轻点的嬷嬷亦随之三拜。

　　宝哥儿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个不停，看得津津有味，谁叫现代人没见过洗三呢。

　　就见那个年轻的嬷嬷过来抱起了他站在一旁。随后，一位端庄慈祥的太夫人往一个铜盆里添了一勺子清水，再放了一锭金子。那抱着他的嬷嬷就说了一句：“金尊玉贵。”

　　接着围在一旁的夫人们都往盆里添了一勺子清水，再放了诸如玉佩，银子，金子等物。每当有人添盆，那嬷嬷都会说上一句吉祥话。

　　添完盆后，那嬷嬷一手抱着他，一手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然后，开始给婴儿洗澡。

　　露出白嫩肌肤的宝哥儿被冷水一激，大哭了起来，心想：原来洗三竟是这样不人道的，把刚出生的小婴儿放凉水里洗，难怪古代婴儿夭折率高呢。还好，他出生的日子是在夏天啊，他该多么感谢夏天啊，老天保佑。

　　那嬷嬷还在念叨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作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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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那些，宝哥儿都没听清，只知道他自己还被冷水淋着，虽然每次只有几滴，但真的很凉很难受好不好。

　　所以，他用哭声来表示强烈的不满，后来越哭越大，可就是没人来阻止这惨无人道的一幕。

　　他家明明喜欢他的祖母仍在一旁开心地笑，周围那些围观的人们脸上也浮现出了更多的喜色。

　　他们一个个看着他都像在看什么吉祥物似的，让宝哥儿哭得好心塞。

　　总之，这一天，少年丢丑了。

　　虽然没人知道他是个有着十六岁魂龄的伪婴儿，但当他往后再看到收生嬷嬷时，就会马上回想起来自己的“洗三日丢丑事件”。

　　哭得大声了一点，有没有？

　　太伤心了，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