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幼子吝啬记》紫冥

2、第一章 灵魂转世不自知

　　正午时分，烈阳当空。

　　锦北侯府内，本该出一头热汗的内院大管事杜方德却是冷汗淋淋，行容惶乱，只管脚步匆匆，一刻不停地跑到了外书房门前，还不等门口仆人通报就在院子里大声囔囔出来：

　　“侯爷，后院来报夫人被人冲撞了，今羊水已破，已经在开始生产了，就怕太医和稳婆都来不及……”

　　这会儿，杜方德已经管不了什么世家规矩，会不会因此受罚了，若因怕这点惩罚而耽搁了后院大事，那么事后，谁也救不了他了。

　　“什么？被冲撞了？才七个月啊……稳婆呢，太医呢？废物，还不快去请来。”锦北侯柳咏安闻听消息后大吃一惊，急怒之下也没看清报信的人就怒踹了一脚，尔后匆匆往后院奔去。

　　“哟，老杜，你还不快起来。若你先报于我这个外院主管知晓，也不用拿你自个儿的身体去挡侯爷的脚了。哼，我拿了侯爷的名帖去请太医，就恕我不远送了。”嘚瑟了一会，外院大管事柳高盛也急忙出门，他可没胆子敢耽误这等阖府大事。

　　本来少不少主母于他没啥大关系，可若惹得侯爷记恨，那就不妙了啊。

　　“呸，狗奴才，倒让老子挡你前头，顶了你一句骂。事后马后炮，看你能，呸！”这事孰轻孰重，他当然要分得清楚，不然也不会爬到内院大管事的位置，只比他柳高盛稍少了几分体面而已。

　　杜方德揉了揉腹部，踉跄着离开，心里却转过了好几个念头，万一主母……

　　突然，内正院偏房作为产房的那间屋子里传出来一阵阵催人泪下的哭泣声，使得外面守着的奴婢们都忍不住垂泪不止。

　　“夫人，夫人，您快醒一醒，醒一醒啊！孩子就快出来了，就快了……夫人啊，您想想您的钰哥儿您的暖姐儿，还有您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他们可都要靠着您哪，您可不能撇下他们撒手不管了啊！夫人，夫人，我的夫人啊，我奶大的小姐啊，您快醒过来，快醒过来啊，奶嬷嬷不能没有您啊，不能啊……”

　　看到夫人遭遇难产，又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已经慌乱失措的方嬷嬷再也忍不住伤心，嘶声痛哭了起来，希望能唤醒昏睡中的夫人。

　　可惜，大夫人并没有醒过来，哪怕一点点反应也没有，只是一身粘湿，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任身下一片羊水中夹杂着血渍蔓延。

　　若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这肚腹中仍有生命在动，就是那个还未出生的小小婴儿吧。

　　恰这时，奉了太夫人命令前来帮衬的张嬷嬷带着一个小丫头来到了正院门口。

　　等她一迈进院门，就听到了这闻者落泪的哭泣声，察觉到了这满院子里散发出来的悲戚味。

　　看这等情况，就算是年老成精的张嬷嬷心里都止不住一惊，但她仍面不改色，看上去一派镇定，也就只有她身后跟着的小丫头发现，她那一双脚迈得更大些，更快些了。

　　这一路上，张嬷嬷不断厉声呵止奴婢们的低泣，但越是接近产房，这哭泣者越多，哭泣声也越响，这让张嬷嬷不禁慌了神，再不管那些晦气的声音，最后竟是掀起裙摆奔向了产房。

　　看她快速一撩开门帘，又风一般地掠过屏风，这才发现侯夫人已经昏厥了过去，在她下身流出了带血的羊水。

　　据她所知，羊水是无色的，若带血，那不就是见红了吗？

　　“见红”这两个字一下子充满了张嬷嬷那颗原本不大的脑袋，随即她十分惊恐地大声呼喊：“还不快去请太医，请太医，听到了没，还不快去？”

　　见房里没人响应，张嬷嬷气急败坏地一推近旁仍惊愣着的兰香，大声训斥：“糊涂东西，夫人要是出点差错，你们一个个就等着没命吧。哭什么哭，还不快去请太医，看看太医来了没。”

　　等兰香一回过神就慌忙答道：“一早就去请了的，嬷嬷不气，奴婢这就去看看。”说完，就马上撩开门帘出去了。

　　“菊香，你叫人去看看稳婆到了没，再去熬一碗保胎药来。荷香，你去看看热水好了没，有了热水赶紧端上来给大夫人擦干净下身。梅香去拿十根针和一盏油灯来。小莲，你去通知太夫人，把这儿情况说一说。”张嬷嬷很快就镇定下来，一一差使过去，一番吩咐干净利落，倒使几个丫鬟逐渐恢复了心神，不再惊惶不已，一个个都十分卖力地跑动起来。

　　看着房间里已无外人，就算听力不比年轻人好的张嬷嬷也不能再忍受这难听的刺耳的哭泣声了。

　　她把人都使唤出去也是为了能好好说教方嬷嬷一顿，为免她在小丫头面前失了一张老嬷嬷的脸。

　　瞧瞧这糊涂东西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夫人哪，您若去了，谁能照顾钰哥儿暖姐儿啊？夫人哪，您若去了，侯爷给哥儿姐儿续娶了不好的继母可怎么办啊？夫人哪，您若去了，您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活啊？夫人哪，您若去了，谁来替您报仇啊？那个贱人芳姨娘推了您，还等着您处置啊，您可不能就这么去了啊……”

　　“方嬷嬷，你快住嘴吧。瞧你说得什么胡话，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什么叫‘您若去了’，你这是在诅咒大夫人吗？若让其他人听了去，免不得一番口舌，就算大夫人到时醒来也保你不得。”太夫人身边侍候的张嬷嬷自有一番威势，一时呵斥住了方嬷嬷。

　　那方嬷嬷顿时安静了下来，她满面泪痕却不闻哭声，半边身子搭在床边颤抖不已，在老嬷嬷面前也不敢分辩什么，也没前去见上一礼。

　　她只能紧紧地握着自家小姐的手，不敢放开，不能放开，好像冥冥中觉得一旦放开了这只手，就会有什么不好的，她无法忍受的事情发生。

　　所以她不敢放开，不能放开，也不忍放开，那是她一手养到大视如亲女的小姐啊。

　　看方嬷嬷这个样子，张嬷嬷也不忍心说什么了，只焦急地等着消息。

　　不一会儿丫头们都进来了，擦身子的擦身子，喂药的喂药，都十分得力。

　　另一边，张嬷嬷接过梅香递过来的针后，放在点燃的油灯上烤热。烤好后，张嬷嬷一边等它们冷却，一边对众人说道：

　　“在太医和稳婆来之前，我们要唤醒大夫人才行，听说用针扎在十根手指头，用十指连心的痛能唤醒昏睡的人，我们也试一试吧。这突发状况，我们都没个准备，只能尽量做一些事。”这会儿，张嬷嬷也是尽人事听天命了，瞧着太医和稳婆到现在都还没有来，心下算着这大夫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听了张嬷嬷的话，方嬷嬷也是信服的。这方嬷嬷倒也不是没有用处的，刚开始她也是灌了大夫人保胎药，擦过身子的。

　　只是大夫人被冲撞的厉害了些，在什么都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又突然昏死了过去，这才让方嬷嬷失了分寸。

　　如今，她只能握着大夫人的手让张嬷嬷扎了针，能痛着醒来总比不痛地死掉好。

　　果然，没等多久，大夫人就睁开了眼睛。

　　这时，外面传进来一道道兴奋的欢呼声：“来了，来了，稳婆来了，稳婆来了。”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小丫鬟前来禀报：“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大家都开始喜极而泣。

　　一切又井井有条了起来，等侯爷来了的时候，刚好听到了大夫人的呼痛声。

　　突然，晴空传来一道响雷，惊在人心。

　　这时，被惊住的柳侯爷恰巧被一道“哇哇……”的大哭声唤醒，只觉得那声音来的十分美妙并及时，使得还未见面的婴儿就先赢得了侯爷的几分喜爱。

　　当见到小婴儿青紫的面色和瘦弱的身子时，柳侯爷更是心痛了几分。

　　想着原本可以活波可爱的嫡幼子就因为被人冲撞了而变成了这副模样，柳侯爷心中不禁充满了几分实质的怒火。

　　想来那什么姨娘的，今后都不会出现了。

　　“今天小哥儿真是受苦了，瘦瘦小小的，我都不忍心看，生怕……”

　　“闭嘴，真是什么都敢往外掏，仔细大夫人醒来落不了你的好。”

　　一时，守在大夫人床前的丫鬟们都闭口不言，默默做着自个儿的事，只盼着大夫人能快点醒过来。

　　这一天的胆战心惊，她们都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哪怕恢复了一点神智，听到了黑暗中传来的几许响声，一向胆略过人的柳回春少爷也不禁胆怯起来。

　　他想不通，明明好好走在路上的他怎么会被困在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束缚着他。

　　爸爸妈妈呢，也被绑架了吗？

　　黑暗中，动弹不得的柳少爷十分后怕地大哭起来，不想身边却传来了一道道好像婴儿哭泣的声音。

　　柳回春心里纳闷极了：难道真有妖怪偷吃小孩的事吗？不要啊，他都是大人了，不是小孩了，妖怪不要吃他啊。

　　大声地求饶声后，偏偏得到的回应还是那几声婴儿的哭泣，这回，柳回春真的被吓到了。

　　不怪我们柳少爷会想到妖怪作祟的事，实在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了。

　　所以，这也许是世上第一个被自己的哭泣声吓晕的人。

　　哈哈……谁能来狠狠地吐槽他一下：亲，你重生了，你知道吗，你还能不能好好地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