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八月》木子丞

5、中秋惊变

　　往年的中秋节，八月都是留在厨房安排家宴的菜肴。今年，由于传菜的小翠生了重病，八月只好顶替了她的职务。
　　本来，传菜对于八月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她小心谨慎的把美酒佳肴摆放在桌上，然后静立一旁就可以了。毕竟，没有人会注意一个面有残缺的婢女。
　　可是，当八月正拿着酒壶，准备将它放置在江夫人的桌面上时，一个人的入席，引起了大家的肃静。大家都清楚，这个最后入席的人，就是她们的王爷夏侯瑾。
　　端着酒壶的八月，也不禁向大家的视线望去。这一望，却着实让八月吃了一惊。现在的距离，足够让八月看清王爷的面容。她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位王爷就是那日在湖边，自己遇到的男子。
　　一时的失神，让八月和突然站起的江夫人撞在了一起。八月手上的那一壶酒，就这样满满的洒在了两个人的衣服上面。
　　不及反应，八月的脸上就挨了一个重重的巴掌。
　　“该死的贱婢，居然弄脏本夫人千挑万选的衣服。”
　　八月知道，自己这下是闯了大祸了。她赶紧跪在江夫人旁边，不停的磕头认错。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夏侯瑾的注意。他面带不悦的问道：“怎么回事？”
　　见状，江玉燕马上装出一副娇弱的样子，梨花带雨的回答：“王爷，妾身为这中秋节，特意按照王爷的喜好，赶造了这身衣服，想着能让王爷高兴。不想，却让一个女婢洒了满身的酒。王爷可要为我做主啊。”
　　看着跪在一边的八月，夏侯瑾向江玉燕反问：“那么，爱妾你来说，本王要怎么为你做这个主呢。”
　　江玉燕平常虽是嚣张跋扈，可是，她还是不敢轻易在夏侯瑾面前造次。
　　“妾身，一切都听从王爷的安排。”
　　“这样啊，那就让人砍断她的双手吧。”
　　此话一经说出，在座的人们不觉倒吸一口冷气。自家的王爷平日里是看着冷酷异常，甚至有些暴力。但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砍断别人的双手，还是让人吃惊。
　　此时，最震惊害怕的就是八月了。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双手被废的场景。
　　顾不得其它，八月抬起头，竭力向着夏侯瑾呼喊：
　　“王爷，王爷饶命啊。奴婢只是一时大意，求王爷宽恕奴婢这一次，奴婢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夏侯瑾将视线转到八月的方向，微微怔住。
　　这个婢女，除了脸上那处丑陋的红斑，竟是像极了自己偶然在湖边遇到的女子。不知为何，自从那天相遇以后，夏侯瑾曾多次回想起那名女子，尤其是她清澈明媚的眼眸。
　　他缓步走到八月面前，用手抬起她的下巴。
　　“饶了你？好啊，那就给本王一个可以宽恕你的理由。”夏侯瑾看着八月的眼睛，用略带邪魅的语气，低声说到。
　　“回王爷，奴婢曾经说过，要好好的活着，尽全力的，好好活下去。”
　　好好的活下去？嗬嗬，打从母妃被害后，多少痛苦的日日夜夜，自己也是这样，反复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样，他才能亲眼看到，那些陷害母妃的人，是怎样一个一个的在自己面前倒下。
　　眼前的女子，因为过度的害怕惶恐，身子不停的颤抖着。泪水，从眼角流到了自己的手上。那温热的触感，渐渐的浸入了自己的皮肤。
　　“恩，听着，倒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不过，这似乎和本王无关。”
　　听完此话，八月自觉请求无望。原本透亮的双眸，迅速暗淡下去。
　　“那么，本王就罚你，以后跟在我的身边，近身服侍。没有本王的允许，终身不得离开。”
　　这一决定，再次引起了众人的诧异。多年来，王爷因为不喜他人靠近，一直没有贴身侍女。这个相貌丑陋的婢女，是如何，让王爷改变了原来的心意，还许她她随侍左右。
　　可是，这个让大家羡慕嫉妒，可以日夜陪伴王爷的差事，与八月来说，却是个残忍的惩罚。未经允许，终身不得离开。这意味着，即使年满二十，八月也不能轻易离开夏侯王府。那么，她还怎能去找寻自己的娘亲和妹妹呢。
　　八月也清楚，这次，王爷是不会再因为她的请求而改变决定了。如果自己再说什么，就很可能会惹恼王爷。好在，这样至少避免了失去双手的处罚。
　　说不定，过不了几天，王爷就会觉得她粗苯，无趣，而把她赶走。
　　松开八月，夏侯瑾回到主位，继续这中秋家宴。
　　管弦丝竹，轻歌曼舞，觥筹交错间，大家很快就恢复了方才的热闹和乐。
　　当然，在其乐融融的表象下，覆盖着一些人不平静的内心。
　　端坐席边的江玉燕万分愤恨和恼怒，本来是想向王爷撒娇，通过惩治这个奴婢，来彰显自己的地位。不想却让这个丑陋不堪的贱婢，觉弄的一塌糊涂。不光使得自己颜面全无，还让她得了一个如此好的机会。
　　不过，来日方长。她就不信，王爷会怜爱这么一个面有残缺的下人。贴身婢女又如何，还能斗得过她这个正牌夫人。以后的日子，自己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隔日，八月的院子，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忽然来访。
　　“奴婢参见柳夫人。”看清门口的来人，八月赶紧跪身参拜。
　　“哎呦，快快起身吧，以后啊，在我面前可再不要行此大礼。我这个人，就是不喜欢这些陈规虚礼。”
　　八月早就听说过，这个柳夫人因为自小跟随父亲长大，性格比较爽直。平日里和奴才们，总是有说有闹的，从不拘泥俗理。逢年过节，更是为下人们赏赐良多。这，也是王府的众人对她敬重有加，把她看做是女主人的原因。
　　虽在府上生活了三年，八月却也不曾见着过她几回。今日一见，发现这位柳夫人不禁性格爽朗不羁，人长得也有几分英气。眉宇间透着一股活泼聪慧的灵气。着实不同于人们常见的那些大家闺秀。
　　“不知柳夫人来找奴婢，所谓何事？”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好奇，王爷选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做贴身婢女。昨日，我因为身子不适，没有出席家宴。真是可惜，错过了一场好戏。”
　　见柳夫人用眼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八月多少感到一点不自在。不过，她可以感觉得到，这位柳夫人确实是用好奇的目光在探求着自己，其间，并没有什么恶意。
　　一会儿工夫，柳梦溪收回了视线。
　　她发现，眼前的女子，虽不十分美丽，却带着一种安定温暖的气息，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她似乎有点明白，王爷之所以选择她的原因了。生于帝王人家，本就很难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再加上王爷自幼丧母，自己的一干兄弟更是为皇位，不惜挣个你死我活。长期面对这样残酷阴暗的环境，王爷也变得越发让人难以接近，冷酷异常。
　　柳梦溪有一种直觉，或许，现下这个并不起眼的女子，会让王爷有所改变。于是，柳梦溪决定要做点什么，也是为自己能够离开王府，多争取一点筹码。
　　“对了，我似乎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柳梦溪问到
　　“回夫人，奴婢名唤八月。”
　　“八月？这个名字倒是有点意思。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回夫人，奴婢的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因为奴婢出生的时候正值八月，因而有了这个名字。”
　　“哎呀，你看看你，一口一个回夫人，一口一个奴婢。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难得，今儿个一见，我觉得咱俩有缘，这以后就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八月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这个柳夫人居然说与自己有缘。不过无论如何，她也是不敢依她所言的。
　　“回夫人，夫人的话，恕八月难以从命。”说着，八月便要跪下请罪。
　　见势，柳梦溪赶忙拉住八月。她知道，这些奴婢打从入府那天起，便被灌输着尊卑有别的思想，想让她一下改变，不再自称奴婢，倒也是难为她了。
　　“好了，算是我考虑不周。你爱叫什么就随你吧。可是，这动不动就要下跪的习惯，是要在我面前改掉的，否则，我可是要生气了。”
　　柳梦溪当真，还边说边就拉下了脸来。
　　八月明白，这下自己是不能再推辞的了。就只好遵命了。
　　“说实话，在这个王府里面生活，真是又无聊又无趣。有时候，想找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以前在将军府里，成天和哥哥们一起出游玩耍，偶尔，跟着父亲去兵营里看看练兵，骑骑战马。那样的日子，才是逍遥自在的。”
　　“哎，不说这些了。今天能遇到八月你，总算是一件可以让我开心的事情。”

　　尽管很快恢复了笑颜，八月还是觉察到了柳梦溪隐约中的忧伤。原来不只有自己，就算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也是会有忧愁烦恼的事情。
　　“嗯，如果夫人不嫌弃的话，奴婢愿意做一个倾听者，为夫人排忧。”
　　听到八月的话语，柳梦溪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女子安静守礼，心地纯良。看似不引人注意，相处久了，却能慢慢浸入你的内心。
　　“那可就说好了，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来找你喽。”柳梦溪万分开心的说到
　　如此的举动，再次让八月感到了柳夫人的与众不同。自从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八月对感情多了很多渴望。在王府中，自己一直谨慎低调的生活，除了巧儿姐姐和张蔷，她没有什么朋友。
　　如今，身份地位相差悬殊的柳夫人，能够这样的对待自己。无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这都让八月生出了一些亲近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