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八月》木子丞

6、王生之死

　　送走了柳夫人，八月拿着煮好的汤药，走到了巧儿的屋子。
　　前几日，因为偶感风寒，巧儿一直卧病在床。可是几天过去了，巧儿的病不但不见好转，还愈见沉重。八月知道，巧儿姐姐其实病不在身，而在心。
　　半年前，巧儿偶然认识了府里负责采买布料的王生。王生的父母原本是做布料生意的。店铺虽小，可也够一家吃喝，算是一个安稳祥和的家庭。在王生十岁那年，他父亲忽然得了重病。请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汤药，也都不见好转。终是没挨到来年开春就死了。家里大部分的钱，都用来给父亲治病了，王生的母亲，一个人也支撑不了布料店，就把它卖了。
　　后来，母亲带着王生来到了夏侯王府。负责王府日常所需布料的采买。
　　王生的母亲，因为日夜思念他的父亲，身体每况愈下。没几年，也过世了。
　　自此，无父无母的王生，就一个人一直在王府里生活着，现在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小伙子了。
　　几经接触下，巧儿发现王生为人忠厚老实，对她也是照顾有加。经常乘职务之便，带一些外面的胭脂水粉，首饰配件送给巧儿。
　　有一次过节，还用一块上好的布料，为巧儿裁制了一身新衣。
　　大概一个月前，王生说想要迎娶巧儿，打算带她离开王府。这样，婚后她们可以拿这些年积攒的银两，开一小小的布料店。这样，王生负责赚钱养家，巧儿负责照顾家里日常生活。过几年，再生上几个孩子，一家人一起简单幸福的生活。
　　巧儿想，自己马上就要年满二十了。出府后，还不定会遇到什么样的人。王生虽然没有什么大出息，好在很老实听话，也踏实能干。况且，王生所说的生活，不正是自己日夜期盼的吗。有自己的收入来源，不用再给人家做奴才丫鬟。如果以后生意好了，说不定还能把父母接来，这样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想起来就很让人快乐。
　　几经思量，巧儿答应了王生的请求。并且开始准备自己的婚礼。
　　就在巧儿答应了王生几日后。王生就和巧儿商量，说自己看中了一个店铺，想先行盘下来。这样，她们出府后就可以着手开店了。不过，他现在手下的银两不够，想先从巧儿这里拿一点钱。
　　巧儿将自己入府以来攒下的八十两银子，拿了五十两给王生。嘱咐他一定要仔细小心，当心不要被人骗了。王生满口答应，还许诺自己已经将房屋收拾干净，再置办点家具，马上就可以接巧儿出府。
　　谁曾想，就在巧儿满心盼着王生来迎娶自己，和他一起过和乐安稳的日子时，却传来了王生死去的消息。起初，巧儿根本就不相信。她以为这肯定是王生为了骗取她的钱财，而编出的谎言。所以，她拿着银子，拜托赵婶去替她打探消息。
　　几天后，赵婶带来了一个素白布帕，交给巧儿。
　　那日，盘下店铺的王生，约了几个朋友去酒楼吃饭。席间，他告知众人自己马上就要娶亲了，到时候请大家来喝喜酒。不善言辞的王生，被大家灌了许多的酒。
　　酒足饭饱后，朋友们各自散去回家。王生也一路歪歪斜斜的往家里走去。迷迷糊糊中，王生掏出怀中的簪子。今日在市集上，他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簪子。想着巧儿戴上它，肯定十分漂亮。
　　再过不久，自己就要和巧儿结婚了，她们马上要有自己的生活了。打从父母去世以后，他就再没有感觉到家的温暖。现在，自己终于也要拥有自己的家庭了。他相信巧儿一定会是一个温柔能干的媳妇，自己也将会一辈子疼她爱她。想到这里，王生傻傻的笑了。
　　突然间，一个人影快速的从王生身边经过。来不及反应，王生重重的跌倒在地。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摊贩，从巷子口发现了死去的王生。在他的手心里，人们发现了一根被紧紧握住的簪子。
　　拿着赵婶递过来的白色帕子，巧儿用颤抖的双手将它打开。里面裹着的，赫然就是一根碧绿的簪子，簪子的尾部镶嵌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看到这根簪子，巧儿顿时泪如雨下。她记得，自己曾和王生说过。小时候最开心的，就是和弟弟妹妹在梅花盛开之时，一起在树下一边看花一边玩儿雪。小小的弟弟，会顽皮的将梅花插在她的发间，蹦着跳着的说姐姐真好看。
　　那一天，巧儿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天。她不吃不喝，不吵不闹，只是一直默默的流泪。
　　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八月才将她强行拉回屋内。
　　从那天以后，巧儿便开始高烧不退。大夫说她是染了风寒，喝点汤药，休息几日就会痊愈。但是，巧儿她根本就无心医治自己。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有好转。
　　推开屋门，八月缓步走到了床边。只见床上的巧儿，苍白的脸上布满干掉的泪痕，双眼无神的，呆呆的望着屋顶。
　　“巧儿姐姐，我是八月，我给你拿药来了，咱们把药喝了，这样病就会好起来了。”
　　八月端着药碗，一边用勺子把汤药送入巧儿口中一边低低的劝慰。可是，刚刚进入口中的药水，全部顺着巧儿的嘴角流了出来。
　　这幅模样，让八月看了万分心痛。她不知道自己可以为巧儿做些什么。
　　“巧儿姐姐，八月求你，把药咽下去吧。再不吃药，你会撑不下去的。”
　　“你难道忘了吗，刚进入王府的时候，八月也是这么的痛不欲生。是姐姐你劝导，鼓励着八月，一定要坚强勇敢的活下去。你说，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虽然王生死了，但是姐姐你还有家人啊。难道巧儿姐姐要将她们遗弃吗？而且，王生他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巧儿姐姐，你这样折磨自己。”
　　“巧儿姐姐，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那么她还怕活着吗？”
　　“八月求你，求你，把药喝了吧。”此时的八月，已然有些泣不成声。
　　忽然，床上的巧儿坐了起来，她拿过八月手中的药碗，一口将它喝下。
　　“八月，你说的对，我还有我的亲人，她们还在等着我出府和她们团聚，我要好好的活着。”
　　“可是八月，你知道吗，我现在一闭上眼，就能看到王生憨厚的样子，听到他和我说出府以后的美好生活。”
　　“我多希望他其实就是一个骗子，这样，即使没有了银两，至少他还活在这个世上。”说完，便抱着八月失声痛哭。
　　“巧儿姐姐，大声哭吧。把心里的伤心难过全都发泄出来。”
　　“你要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终于，在八月的一番劝说之下，巧儿打消了想要死去的念头。
　　一连几天，八月一直陪在巧儿左右。陪她聊天说话，一起回想自己与家人一起的时光。
　　八月每天都自己亲自煎药做饭，还经常用自己的钱买一些鸡鸭鱼肉，让巧儿姐姐可以补充一些营养。天气好时，她还会带巧儿到花园里走走，一起和张蔷收拾一下花草。
　　几天过去了，巧儿的病已明显见好，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而那位让自己去贴身服侍他的王爷，却一直没找人来传唤八月。似乎那日，只不过是他一时的玩笑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