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远航》寻笑

4、第 4 章

　　汽车缓缓行驶上了山道。C市市郊的这座山最出名的就在于它上面星星点点斑布的一座座豪宅。有钱人见房子，总是喜欢不见水便见山。C市是内陆城市，所以，深幽的青山就成了有钱人聚居的地方。
　　看着车子慢慢减速，驶向平坦的岔路，洛航也有些按耐不住，偏着头去看车窗外。两边树荫的中间是一道铁铸的大门，车子驶去的时候，大门缓缓向两边分开，路出中间一条林荫道路来。路两边的树木都高大参天，显然有些年岁了，隐隐透过树丛可见的建筑都并不如洛航想象中的豪华，不过却贵气十足。洛航想到，薛家也是有些年生的大家族了，想必房子都建得早，看起来虽然不够气派，却绝对够气质。
　　薛远由得他四处张望，直到汽车停了下来，才轻轻扶住洛航的腰，说道：“下车了。”
　　洛航回过头来，“嗯”了一声，随着薛远下车。
　　薛远一边走，一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说道：“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做回你自己就好了。爱哭爱闹都随你，就是不许说我不是你爸爸。”
　　洛航只顾着点头。
　　薛远发现他是在紧张，轻轻笑了一下。
　　远远的就看见门口站了一个老爷子，洛航差点以为是薛家老太爷，嘴张了张，还没来得及发声音，手就被薛远捏了一下。洛航及时闭上了嘴。然后听到薛远喊：“古叔。”
　　被叫做古叔的老人微微笑着鞠了一躬，“二少爷，老爷等你们很久了。”然后又看着洛航，笑道：“这位就是小少爷吧，长得真俊，老爷见了一定很开心。”
　　洛航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他，然后仰起头看薛远，后者轻轻拍他的肩膀，“进去吧。”

　　薛家是典型的大家族，所有摆设装饰都古典而贵气，显然家里还是有老一辈的大家长在坐镇的。
　　洛航真有些紧张了，手不由自主地攀上薛远的手臂，捏的薛远皱眉。
　　大厅正中的沙发上坐了个老人，面色威严，正戴了眼睛在看报纸。
　　听到古叔说：“老爷，二少爷带着小少爷回来了。”那老人也只是微微点头，眼睛也没抬起来。
　　洛航抬头，看了看薛远。
　　薛远冲他点点头，拉着他一直走到老人身边，轻声道：“爸爸，我带着可琦的儿子回来了。”
　　洛航看到老人的手明显抖了一下，面上却不露痕迹，只是缓缓放下报纸，抬起头来细细打量洛航，“回来了就好。”
　　薛远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叫爷爷。”
　　洛航张了张嘴，却没有叫出口。对于他来说，面前只是一个陌生人，情感上来说，他无法轻易叫出口。
　　老人眼里明显一闪而过的失落，不过仍是点点头，“慢慢来吧。”说完，又从上到下仔细审视自己的孙子，有些埋怨地对薛远说道：“怎么都不给他找些合适的衣服，我们薛家的孩子怎么搞得跟那些小混混似的。”
　　薛远微微低头。
　　老人叹口气，“也是我的错，当年都是我的错。”
　　“老爷，”古叔在旁边插话，“什么时候开饭？大少爷还没回来，要不要等他？”
　　老人摆手，“等什么等，作为长辈，行事还这么没分寸，等他做什么！”
　　“那我吩咐开饭了，”古叔和气地笑道。
　　看着老人先踱步往饭厅去了，薛远轻轻拉了洛航的袖子落在后面，在他耳边低声道：“还记得我告诉你的关于我爸和我大哥的情况吗？”
　　洛航点点头。薛家的老爷子薛荣，是薛家绝对的大家长，无论如何，也不能真惹得薛荣生气了，要不然日子谁都不好过；至于薛远的大哥薛进，一向脾气不太好，犯不着惹他，也犯不着讨好他。薛远的交代都很简单，他让洛航不需太在意，本分一点便好，至于其他的，有必要时总会告诉他。

　　饭吃到一半，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洛航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脸上线条硬朗，强势十足。一看便和薛荣有六、七分相似，想必就是薛远的大哥薛进了。细看下来，薛远和薛进兄弟俩长得并不像，薛远有些偏阴柔了，与薛荣长得并不相似，应当是比较像母亲的缘故。
　　薛进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大笑着来拍洛航的肩膀，“没想到我的侄子都长那么大了，小弟，你福气不小啊！”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对着薛远说的。
　　薛远笑笑不语。
　　薛荣“啪”的放下筷子，“你要是成熟一点，你的孩子也该那么大了！”
　　薛进对于老爷的话似也不在意，仍然是笑得豪爽，手臂环过洛航的肩往怀里搂了搂，“要真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洛航被他坚实的胸口撞得咳了两声。
　　薛远微笑着说：“还不叫大伯。”
　　洛航抬眼望了望薛进，没有开口。
　　薛进也不气，说道：“不急，小孩子怕生，慢慢来。”
　　这顿饭自从薛进的出现，吃得倒也不那么冷清了。
　　后来，薛荣让薛远带洛航熟悉一下环境，自己先去休息了。薛进也说有事，吃完饭就走了。倒是薛远，很认真地带着洛航在家里四处逛了逛，然后仔细地介绍每一个家里的佣人，每间房间的具体方位和作用，甚至连花园也带着他去逛了一圈。
　　直到洛航喊累，薛远才摸摸他的头，“回去休息吧。”
　　洛航回了自己的新房间，来不及熟悉环境，倒头就睡着了。
　　许是下午睡多了，洛航半夜醒了过来，就怎么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洛航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花板，甚至将吊顶的每一条花纹都细细走过一遍，最后终于耐不住，起了床。
　　洛航想去找水喝。
　　据他所知，他和薛远、薛进的房间都在二楼，老爷子在一楼。想必厨房应当挨着饭厅，也在一楼才是。洛航批了件衣服，就慢慢沿着楼梯下去。
　　找到厨房的位置，洛航伸手在墙上摸了半天，找到了顶灯的开关，摁亮了灯，便要去倒水。
　　刚刚将杯子拿到手上，突然，一直手拍到他的肩膀上。
　　在这深更半夜，洛航几乎吓得叫出声来，一颗心狂跳个不停，猛然回头，看到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薛远。
　　洛航长长出了口气，抱怨道：“干什么？吓死人了！”
　　薛远穿着睡衣，没戴眼镜的脸在灯光照射下越显清丽，面上表情竟是温柔。
　　洛航怔了怔神，正想问他怎么了，就被薛远紧紧抱在了怀里。
　　薛远微微低着头，两手从洛航腋下穿过，将他抱得很紧，胸脯与胸脯紧密贴在一起，连一丝缝隙也没有。洛航几乎连呼吸都困难了。
　　想开口询问，洛航却突然感到肩膀湿了。一直将脸埋在他肩膀的薛远有些微微抽动，竟似哭了。然后，洛航听到薛远低沉地喊：“小航。”
　　洛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两个字竟然像是生生砸到了他心底深处，就连心跳都停滞了一下。
　　是什么样的哀伤能让薛远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强硬男人哭成这个样子？洛航突然觉得心底有些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不自觉地伸手，想要搂住紧紧抱着他的薛远。洛航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滞住了动作，那个客厅远处，昏暗光线下的人，似乎是薛荣。
　　薛荣本来安静的看着这边，然后看到洛航抬头看他，慢慢转身走了。
　　洛航皱了皱眉头，用力推开薛远。可是在薛远离开他身子的那一瞬间，洛航觉得微微有些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