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恰许你应允》羽沐长风

81、第八十一章

　　这间酒吧，自上次涉毒就一直关闭至今，她差不多每月都有一次路经，可也许是时间久了，她的注意却没有发现，酒吧的封条何时没了，又何时重新营业。
　　因为是中午时间，酒吧里空荡荡的，半掩的大门，屋内没有服务生，只有吧台内的几盏白炽灯，不过，因为空间过大，显然这几盏灯并没有起到作用。
　　没有吵闹的音乐，没有五颜六色的灯火，只有在深夜烦闹的地方，此时又冷又暗。
　　卫池牵着她的手，熟悉的路，打开的包厢内，烟雾缭绕，屋内坐着人，安安静静。
　　纪昀先进的屋，迎接她的是Dave，包厢内的其他几人也是她所熟悉的，所以并不需要介绍。
　　一张沙发上，卫池坐在她的身边，一手拿着烟，另一只手臂放在沙发上，手垂放，正好落在她的肩膀上。
　　包厢内烟雾缭绕，卫池应该只是烟瘾上来了，他吸了两口烟便掐灭了，然后拿起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
　　其他人哄堂大笑，气氛高涨。
　　纪昀受不了烟味，她转头看了眼卫池，可他的目光并不在她身上。
　　“我.......”屋内的笑声掩盖住她的声音，她用拇指戳了戳卫池的腿，小声道：“我去趟厕所。”
　　“我陪你，”卫池已起了身，他的动作引来旁人注目。
　　“不去了。”
　　“嗯？”他坐了下来，亲昵地靠过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诉语，“酒吧一个星期前解封，今天来是为了庆祝......”
　　“如果我不呢？”纪昀转过脸，不解地看着他，“那是你们的事。”
　　果不其然，她的话令他皱起眉头，不悦的神色不是不解纪昀为何会说出这番话，而是她的眼神。
　　“等我几分钟。”
　　“为什么要等你？”她的声音压的很低，在旁人眼中的耳病厮磨，可是她的表情看来却不是那么愉悦，“我先走了。”
　　她已站起，卫池没有一丝反应。Dave这时走过来，手中是一杯兑了雪碧的红酒，“怎么了？”
　　纪昀察觉自己的失态，却在事态的发展中，不给自己留有后路。
　　她没有回答Dave的问题，面无表情的她理了理头发，试着平息心脏的快速跳跃。
　　“先喝杯酒。你们小两口闹点小性子，做哥哥的本来不应该参与，但是卫池脾气你也知道，这小子就是脾气倔，脸臭了点，弟妹你这看我面子上就先消消气，哥哥这先代他向你赔罪了。”
　　纪昀依旧一言不发，她的怒气不是来的毫无根据，或许是因为和卫池在一起时的小心翼翼，让她积压太久，又或许，这个时候，她只是需要一个简单的借口，将那简单不过，组织起却又忘记的语言，在这种积压后爆发出来。
　　不过，她的爆发显然不会在卫池面前，如果没有顾虑，她也不会犹豫那么久。
　　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响起，将凝固的气氛打破，于洛非打来的电话，铃声是她上次录制他的笑声。
　　她拿起手机，在一声声的笑声中，离开酒吧。
　　电话被挂断，手机内的邮件被删除，当她坐上出租车，卫池从酒吧内走出，谁也没有看见对方。
　　纪昀的异举唐突，她最终没有选择将话语说出，却在最后一刻，在离去时，留下了最想问的那一句。
　　“为什么要等你？”
　　她的疑惑出于此，也止于此，单恋也止于此。
　　说着放肆的话，却做不做放肆的事。
　　学校的课程越来越少，几乎是两天才有一节课，班里几个和导师关系较好的，已经不来学校上课，开始找工作了，还有一两个准备考博。
　　纪昀一直徘徊于上海的街头，距离七月份还是一百多天，她又该何去何从？
　　上一次的北京之行，陪同于洛非拜访卫池爷爷宋自如后，Nonvend与斐业关系缓和，度假酒店建设已完工，部分交房。Nonvend经历上次官司重创，股市这几日都是稳涨趋势。
　　所以，在这段本就无所事事的日子里，于洛非的忙碌，让她有了独立空间，更多的思考，不得而果。
　　酒吧那件事后，卫池没有出现过，打来的几通电话也是时隔几日，却又十分恰好的在她上课时间，所以，本就决定避开的决定，视而不见。
　　到了三月中旬，本应月尾到校演讲的法国前总统来校，寂静的校园并没有因为一位，对自己国家有领土分歧，所谓的外国人而热闹许多。
　　演讲定在下午四点钟，纪昀赶过去时，时间巴巴紧紧，礼堂内安安静静，有几个人和她一样算好时间的学生在找着位置。
　　一腔热血的爱国情操，不知是学校怕失礼，还是他们这群人太过无聊。
　　是啊，反正听不懂，何不来凑个热闹。
　　纪昀选择的位置比较靠后，所谓道不相同不相为谋，她对这场演讲的目的，是这么多年来，她所谓的努力，付出与回报，也是对她自己的另外一种告别。
　　当年所作所为，再一一经历过后，还送或者扔弃，无人拾起也无人知晓。
　　三个小时的演讲过的很快，偶尔应和的一声笑，又是回忆起过去的失神，断断续续的听到许多故事，反复咀嚼，别有一翻道理。
　　演讲结束已过了七点，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学生，很多都是从别的校区赶来的。
　　原来，这一切与她想的并不一样。
　　一人独自走出礼堂，室外下着小雨，路灯在雨水之下，灯光朦胧，她摘下手表放进包里，重复两次动作的拉开拉链，以确手表是否在包里。
　　礼堂内的人已走的差不多了，她站在屋檐下，看着愈下愈大的雨，眼前视野辽阔，却因为乌云遮蔽，无星也无月。
　　怅然若失之际，卫池撑着伞站在路灯下，他的目光在黑夜里寻找着很快，定格在她身上。
　　纪昀一动不动，看着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雨夜里，呼吸而出的白雾，她站在台阶上，不需抬头，便与他四目相对。
　　“下雨了，”冷风夹着雨水，落在他黑色大衣上，她低头装作视而不见，人却拥抱在怀里。
　　他表情自若，似乎一直影响着她的困扰在短短几天内，他已经忘记一干二净。
　　这让纪昀是喜是怒，这样的放肆在他朋友面前，却不是她想但又害怕的结果。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知道你很多事。”
　　“嗯？”两人同撑一把雨伞，卫池的车停的并不远，只是想走的远些，让自己更加冷静些，对他还是她都好。
　　“没什么？”卫池笑了笑，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校园内，虽然下着雨，但是撑伞走在一起的男女并不多，无论他们是情侣还是普通朋友。
　　“我有些话想多你说。”
　　“你确定？”卫池的反应令人意外，他的惊讶，眼眸中闪烁的犹豫，是已经先知，却又意外。
　　徐徐道来，这些也都是她下午回忆起的，联系起来与卫池并没有多大关系。
　　纪昀曾经说过，她的童年过的并不是多快乐，父母失业，居无定所，加之父亲残疾，这一切在她童年的生活里，无影地影响着她。
　　幼年租住的那个大宅院，除了她之外还有三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玩伴，其中一人和她在一个班级，加之又都是女生，等彼此上学，一起放学。
　　孩子之间的友谊纯粹许多，却也现实许多，当然这和家庭教养有关系。
　　事情的发生是在小学，大概是几岁，她已记不清楚了。
　　那天是学校的秋季运动会，不过却因为下雨天而取消，学校没有组织上课，而是选择直接放学回家。
　　纪昀因为帮忙收拾桌物，没有离开，与她同行上下学的女生则先回去了。
　　运动会举办在秋季，可那时真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
　　回到家后的她，隔壁邻居正与张娜说着什么，其见她进屋，连送了个白眼，脸上的神情有些不悦。
　　纪昀不知发生了何事，而张娜则走过来，将她领到邻居面前，让其认错。
　　邻居一副阴阳怪气，站在一旁的张娜表情更是尴尬，连打招呼，口中一直说着抱歉的话。
　　邻居见状，嘴里说着没事，可脸上的表情却非如此。
　　一直没有说话的纪昀才母亲与邻居的交谈中了解到，邻居宿舍玻璃被人砸坏了，掉落的玻璃碎片绊落炒菜的铁锅，一串连环下来，开水瓶倒泼进线板里，使得家中断电，电表也坏了。
　　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在下午，而那时她却都在学校。
　　邻居一直重复着几句话，却又不愿离开，又不愿收钱。在旁的纪昀说出下午在学校之事，却让邻居气急败坏。
　　邻居笃定家中一切都是纪昀所为，并且交出这一切的发生，所谓的认证便是与她玩的好的三个玩伴。
　　似乎邻居猜到她会这么说，在得到纪昀的回答后，她更是气的捶胸顿足，对她小小年纪撒谎而悲哀。
　　于是，在一场有着人证目睹的犯罪现场，她的辩解都成了谎言。
　　接下的发生，邻居一个星期后便搬走了，而曾经那个与她行走在上下学路上的同班同学，也成了陌生人。
　　之后，院子里的人也渐渐搬走了，直到拆迁，那个女生是和她一起离开，却直至之中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幼年的这段记忆，当时对她的影响并不是太大，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到了初中，她开始对一些人有了新的理解。
　　而“疏远”开始成了她躲避这些是非的解决之道。
　　三年的初中对她来说，是孤独寂寞的，她融入不进这个班级，当然，这之中还有很多的事情发生，只是，都只是人性之恶，所以，不回忆也罢。
　　等上了高中之后，当换了新的环境，面对新的群体，她学会了迎合，她可以在人群之中，为了不知何的笑点而哈哈大笑，只因这么一群人中，她不能成为异类。
　　她变得开朗，却依旧的寂寞，依旧的少言寡语。而卫池出现那刻，是有如阳光的一见钟情，却非久久不忘。
　　当别人的新鲜好奇，每日的话题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时，为了融入这个集体的她，虽不愿说，却可以做一个边缘的观众。
　　随着对卫池“故事”的越来越了解，虽然这之中大多数都是女生意淫而出，而她，在倾听与观察之中，慢慢发觉，他与她很像。
　　或是同病相怜生惜的同情。
　　我们习惯孤独，却不喜欢孤独。
　　那时纪昀不知，她性格如此，是环境衍变，而卫池却非如此。
　　一样的孤单一个人，曾经的她可不在乎，可现在却蓄意迎合。
　　校园内，偶尔相遇，永远都是他一个人，这在纪昀想象中，他人会有的嘲笑并无。
　　孤单的一个人，上课还是其他，并不突兀，但是，即使如此，她却难再做回曾经。
　　偌大的校园里，她没有朋友，他也没有朋友，她有一群可以围坐在一起，一起抄作业，一起上厕所，一起谈论明星八卦的同学；而他，永远都是一个人。
　　慢慢地，她对卫池的好奇也曾有一段时间的猜测，之后，猜测转变成了她不知道的感情。
　　直至一年后，卫池的离开，再到她知道他患病之事，这些年，对他的念念不忘，就好像数年前的一个愿望，一份坚持。
　　她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如果她也如他，今时今日会怎样。
　　当然，这一切也都离不开感情。
　　直至今日，一切的发生都比她预料的好，他过的很不错，而她的坚持，她的感情，虽然到最后没有得到回应，却也在付出之中得到自己所想要的。
　　假如！假如没有于洛非，此时的纪昀是否会想这么多？也许.......有千万的也许，却在这时，让她不想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我放不下你，也放不下我自己。
　　“我曾经很喜欢过你，”雨水将卫池的后背打湿，她站在伞下，对他的动作并无察觉，这两年来，他偶尔会有暖心举动，也是她与他相处之时一直在探索。
　　只是，因为于洛非，虽然卫池比他早先出现在纪昀的生命里，但晚到的他，却近七年的陪伴里，每一个细小都可以将那一年化作虚无。
　　“我曾经真的很喜欢你！”她又重复了一便，语气强调，“但是现在有一个人比我对你的喜欢，更加喜欢我。而且，现在斐业和Nonvend的合作也结束，我们........”
　　“十年已经很长了.......”她知道他听不懂她的话，她也知道自己说不出质问，“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上海这么大，我们一定不会再见。”
　　转身离开，雨水落在脸上，身上，她又转过身，对他笑笑。雨水太冷，竟能透过衣裳刺的她胸口生疼。
　　她笑的潇洒，这一场分别，是她一个人的告别，卫池从开始至结束都是沉默着的。
　　她的言简，有千言万语，却选择了一句曾经的告白，告诉他，她喜欢他。
　　而最终，那笔钱她还是选择了留下，如果哪天想起他时不会难过，她与他的联系也只剩亏欠，来日方长，再见能从容淡定，她再去还清。
　　雨就这么下了一个晚上，从头淋到脚，四肢冰冷，回到家中，镜中的她双眼通红，不知是被冷雨冻着，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