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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   “你……你好,”寒歌憋了一会儿,干巴巴地道,“你不能走路的么?”他一路上糊里糊涂,心思混乱,倒是一张口便说出心中所想。话一出口,立觉不妥,急忙又道,“我是说……呃。”
      “我叫西门岱。”那白衣少年瞧他手忙脚乱的样子,轻笑道,“请坐罢,我却是许久不曾见到生人了。”
      寒歌挠挠头,想了想,还是在他一边坐了下来,西门岱伸手为他斟了茶。
      “我确实不能走路。”西门岱道,眼中倒有几分洒然。“你叫什么名字?怎会孤身一人走到这里来?”
      “寒歌,我叫寒歌。”寒歌道,“我迷了路,所以想来问路……实在对不起。”
      西门岱讶异道,“你又为何道歉?我不能走路总不是你的错。”
      寒歌无言以对,只得傻笑了几声。“你姓西门,莫非是西门庄主家的亲属么?”
      西门岱微微一怔,半晌道,“是义子。西门庄主怜我无依无靠,孤身一人,便将我收为义子,留在身边。”
      “咦?”寒歌感慨了几声,“西门庄主真是好人。”
      西门岱默默瞧他,“不错,正是天大的好人。我如今家破人亡,蒙他搭救,自是一生都不会忘记他与西风山庄的大恩大德。”
      寒歌看他满目哀伤,想到他孤身一人又身有残疾,同情之心大起,不由安慰了几句。他虽有母亲在,却也是寄人篱下,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西门岱淡然应了几句,又问起他来,“你既姓寒,莫不是寒霜门的人?我曾听闻义父长妹多年前嫁予寒霜门大弟子寒无华,算算年龄,倒也相近。”
      “正是家父,”寒歌道,而后又忧伤道,“可惜家父已在日前去逝,我便随母亲来西风山庄暂住。”
      西门岱道了声抱歉,忽然低声问道,“你既然自外面来,可知江湖上之事?能否为我讲述一二?”
      寒歌瞪圆了眼睛,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只得沮丧道,“我之前从未下过山,这回倒是头一朝……路上也尽在马车里,没甚见识。”
      西门岱听闻,微微叹了口气,很是遗憾的样子,倒也不再赘言。
      寒歌看他神色低落,不由道,“我虽不懂什么江湖之事,却也是见过侠士的。便在前日才随小师叔救了一位大侠,他……”
      他话音未落,却听院门一声轻响,为人推开。回头一瞧,竟是西门烈。
      西门烈见到他二人在院内相谈,倒也一愣,而后微笑道,“小歌你怎会跑到这里来?”又转头看向西门岱,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西门岱轻轻点一点头,不再说话了。
      寒歌左瞧右瞧,微觉尴尬,他寄住在别人家里,还要出来惹事乱跑,虽然没出什么乱子,却教主人逮个正着,实在不妙。只得尽力眼观鼻鼻观心,让人家兄弟自行交谈。
      那厢却是静悄悄,西门烈叹口气,回首对努力装乖的寒歌道,“山庄占地也大,你走来这里定是迷了路,我送你回去罢。”
      寒歌低声道好,又正正经经道了歉。西门烈笑了笑,“你还小,又是初来乍到,好奇心重些也是寻常,何错之有。”
      他边将手中食盒放下,自下层取出一只玉碗放在石桌上,那碗里兀自冒着热气,对西门岱道,“你虽赌气,药总是要喝的,不要用身体胡闹。”
      西门岱不语,半晌又点一点头。
      西门烈目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正待带寒歌离开,却瞥见西门岱愣愣望着寒歌,他心中一动,忽道,“表弟若不忙,闲暇时候可愿来陪伴我这义弟?你二人年纪相近,想必谈得来。”
      话题忽然扯到自己身上,寒歌呆了一呆,不由转头去看西门岱,却见他白衣瘦弱,清隽俊美,目中隐隐透着丝渴望,他心中只想他二人身世一般可怜无依无靠,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这一日天色昏暗,有风微寒。西阶凉生,落旧雨洗新愁。
      西门岱坐在亭下,默默自饮。他今日穿了件青衫,颜色是水洗一般的薄绿,仿佛雨里浸过一遍,凉极。
      雨水滴滴坠落,在屋角房檐上轻轻叩击,响起一段连绵不绝、叮咚作响的曲调。院中有随雨滴而下的残碎花瓣,碾在水中污作一团,不复昔日枝头艳,天上仙。
      瞬息之间,便是一念别离,天上人间。
      此刻院门半开,探出一颗头来。正是寒歌。
      他左手擎了把伞,稀落雨水将他衣角沾得尽湿,泅上了些深暗颜色,另一手提着食笼,雨伞微微一举,透出一张灿烂笑脸来,一时将小院都亮了些。
      西门岱瞧着他,也回了一笑,示意他进来。
      寒歌便整个人钻了进来,跑到亭下笑眯眯取出了碗姜汤,“今日湿寒,岱哥你腿不好,喝点姜汤祛祛寒气。”
      西门岱道,“小歌有心。”将那姜汤一饮而尽,汤中放了蜂蜜红糖,微微清甜,西门岱不由心中一动,如此甜食,却是许久没吃过了。
      那厢寒歌又取出几碟点心,一一布在石桌上。蜜饯银杏、花盏龙眼、鸽子玻璃糕、珍珠翡翠圆、奶白枣宝……并桂花糕。
      西门岱盯住那桂花糕许久不语,心中微微抽痛,前情旧事依稀一逝而过,面上却未露分毫。手指拈了个龙眼食了,口中赞赏一句。
      寒歌懒洋洋伏在桌上,笑道,“这些却是我在小厨房里偷偷拦下的,都是厨娘私下做与自己的好菜,自是好吃。”
      时光不由人,距寒歌初次撞到西门岱小院,却已一月有余。这间两人相谈甚欢,投契相伴,彼此都熟悉不少,更是以兄弟相称。寒歌一人寂寞,又见西门岱也是时时一人,便天天腻在他院中不去。其中数次捱到甚晚,本想留宿,却只在这点上被屡屡拒绝,每次都被西门岱客客气气送走,只教他白日再来。
      想到这里,寒歌叹了口气,“岱哥你不过只大我一岁,口气却这般老气横秋。”
      西门岱闻言一愣,将手中糕点放下,调笑道,“我不如你有个好师叔,自然事事只得靠自己才成。”
      寒歌面上红了一红,却犟嘴道,“如今我不也如你一般孤身在此,小师叔但有千般好,却也不在身边。”
      西门岱一笑,“纵然不在身边,只要知道他平安无事,总有一日便来接你,两人尚有重逢之时,心中总是喜乐无限,有了寄托。”
      寒歌怔怔瞧他,半晌道,“岱哥,你此言怎地……好似深有体会。”
      西门岱恍惚道,“当年,我也曾有一位……兄长。我正如你这般天真可爱无忧无虑,只当事事都有他帮衬,他也是如此……”
      “如何?”寒歌好奇道,“岱哥也曾有兄长?如今他身在何方?”
      西门岱猛然惊醒,勉强笑道,“我已是家破人亡孤身一人,自然生死相隔啦……你倒是要好好珍惜才是。”
      寒歌无意中戳了他伤口,不由后悔,于是东拉西扯将话题转开,却不再提了,心中暗暗责备自己以后不能总是口无遮拦,不假思索乱说话才是。
      两人边吃边聊,不多会儿雨已停了。院中不平之处积了些水,阳光在上面微微流转,空气鲜美清凉,很是舒适。
      西门岱便道,“小歌,你去将前日的招式练过一遍我瞧。”
      寒歌目中一亮,喜道,“多谢岱哥指点。”于是跑去屋中取了把长剑出来,他有意炫耀,先抖了个剑花,剑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少年身姿轻盈柔软,一个鹞子翻身跳到院中,一剑剑将家传剑法使了出来,虽然尚欠火候,却也有模有样,已有几分凌厉在身。
      一会儿便已舞完,寒歌喜滋滋收了剑,转身跑回亭子里,急急问道,“岱哥你瞧如何?”
      “不错。”西门岱笑道,“冰华剑剑意已得三分。”
      “只三分?”寒歌唉声叹气,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闷闷不乐起来。
      “三分已是不错。”西门岱伸手轻抚他头发,“许多人在你这般年纪尚不如你一半,你已然是英雄出少年啦。”
      寒歌闷闷答道,“可比之小师叔,却是差得远了……我不过少年英才,他却是天下英雄,要到何日才赶得上……”
      西门岱手指一僵,很快又道,“寒大侠有他的奇遇,你自有你的,亦要勤修苦练,才对得起他。”
      寒歌哀叹了一声,西门岱一笑而过,又提及他适才不足,哪一剑剑意露怯,哪一招施力尚欠……如何修补改进,一一细细说与他听。寒歌认真记了,立时跳出练过几遍,大喜道,“多谢岱哥指点!真是名师,句句都在点上!”
      西门岱不语,笑看他练过那几招,而后收了功,跑回亭下,大口灌了几杯茶下去,转头笑道,“岱哥你虽不能练武,却博览天下武学,一眼便瞧出问题所在,真是天纵奇材!”
      西门岱淡淡道,“若有人以父母性命相挟,莫说记下武学,便是翻天覆地,也总要做到。”
      寒歌转头疑惑道,“什么?”
      西门岱便笑答,“无事。”
      两人悠闲饮茶闲聊,时间过得极快,天色渐渐昏暗,寒歌忽地“啊”了一声,“来山庄之前,我在外面与小师叔曾救了一人,却是忘了与你说过。那人武功古怪,岱哥你……”
      西门岱本来安然听他叙说,却忽地打断道,“天色已经晚了,今日寒气深重,我想先回去歇息,不如明日再叙?”他虽然语气温和,口中逐客之意却是明显。
      寒歌话说到一半,不由怔了一会儿才吞回肚子中,于是嗫嚅道,“那岱哥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带百花露来。”
      西门岱含笑应了,目送寒歌离开,合拢院门,这才冷淡道,“如今不足十日,你却来了。”
      他并未回首,身后却有一黑影,狞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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