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枝》老牛归途

3、我们见过

　　连理枝拿着皇榜走向侍卫，侍卫看有人揭榜，赶紧请示，不一会，连理枝就见到了自家的二哥连耀。皇宫御林军的统领是大哥连琪，这会儿大哥连琪和三哥连旭正在满城的请大夫，二哥连耀正在宫中执勤，看到妹子双手举着皇榜一路进来，忍不住直皱眉头。家里没人来给自己送信，想必父亲是不知道的，这丫头忒胆大包天了，看了一下都是自己的心腹，忙靠近妹子轻声说：“枝儿，不要玩了，乘着没人，赶紧回家。”
　　“二哥，爹的头发都快愁白了，”连理枝真诚的看着二哥，“我医术不错的，好歹也替爹爹分忧么。在说了，皇榜上也没说若治不好要砍头的呀。是吧？”
　　“可你告诉爹了吗？”连耀想想也对。
　　“当然没有了，若说了，爹能让我来吗，”连理枝安慰连耀，“没事的，二哥，我去看看皇上的病，若我不能治，那我马上回去啊。”
　　“这，”这丫头把皇宫当成自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皇帝当成是阿猫阿狗的，相见就见哪，“枝儿，哪有那么简单。”
　　“没事的，大哥和三哥请的那些大夫也要来了，皇上不会砍这么多人得脑袋的。”连理枝一脸坚定，“再说了，爹不是也没办法了吗，不然怎么会让大哥这么请大夫呢。”
　　“哎，好吧，二哥在外面。”连耀知道妹子说得有理，再说了这个妹子一向有分寸，她该不会乱来的。当下带着连理枝向养元殿走去。
　　刚进殿，连理枝就直皱眉，这寝殿里龙涎香混合着各种珍贵药材的味道浓的让人难受，为了凸显皇家的威严，这殿里威严有余，阳光却不足，这种环境别说是病人了，就是健康人住着也不舒服。良久等到连耀请示完毕，才有一个小太监领着连理枝走向内殿。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看到人时，连理枝才彻底呆住，那个躺在龙塌上面色灰白，毫无生气的人儿，看得她心酸得眼泪直往下掉。
　　大总管护思有些不敢相信揭皇榜的大夫居然是个仙女般的美人儿，这美人见到皇上一不下跪二不请脉，虽然她流泪的样子楚楚动人但是正事却不能不办呀，当下清了清嗓子，轻声喊了句：“姑娘。”这美女到了哪都是有优势的，若是换了个男人恐怕先要打几十板子在说了。
　　连理枝回过神来，忙拭了泪向护思福了一下，“对不起，失礼了。”转身走到龙塌旁伸出玉手搭在龙逸人的脉搏上。护思奇怪的看着这个女子居然只向自己行礼却不给皇上行礼，刚想开口说话，但见她一脸严肃的诊脉，便不开口，戒备着立在她身旁。连理枝一点都不避讳男女有别，伸手在龙逸人的几个胸前大穴上按了一圈，招呼护思一起把人扶起来，又在背上按了一圈，问：“是不是药喂不进去？”看护思连连点头。掌上微一用力，连推背上肺俞穴厥阴俞穴几个穴道，龙逸人的口中吐出了一大滩污水。又随身抽出银针插进他的周身大穴，指尖碰到他瘦骨嶙峋的身体连理枝忍不住别过头去。
　　护思奇怪的看着连理枝，暗想看这样子，这姑娘是认识皇上的，但是皇上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自己居然不知道。
　　“公公，有水吗？”连理枝边拔银针边问。
　　“有，姑娘可是渴了？”
　　连理枝指了指龙逸人干裂的嘴唇。
　　护思赶紧端了水来，连理枝接过水，用棉签沾着，小心的涂在龙逸人的嘴唇上，那样子就像是妻子在照顾丈夫一般自然，护思也很奇怪有这种想法，这姑娘今日只是第一次见而已，可自己却在直觉中信任她。“公公，麻烦你准备一下，给他泡个药浴吧。”
　　“啊？药浴？”
　　“嗯，药喂不进去，只能外用了。”连理枝喂完水，开始按摩龙逸人的穴位。护思惊讶得嘴都合不拢，虽说医者父母心，但这姑娘也未免太不把男女之嫌放在眼里了，她这是把皇上浑身摸了一遍呀，虽然病着，可是皇上也没有跟别的女人如此肌肤之亲过呀。连理枝有些不解的看着呆在那的护思，药浴没那么奇怪吧，“公公。”
　　“姑娘开药，咱家这就让人准备。”护思赶忙回神。
　　连理枝整整按了一个时辰，才疲惫的擦擦汗，招呼着给人泡药浴，护思在一次被愣在当场，几个宫女太监才把皇帝扶进浴桶，连理枝就走进来，在龙逸人头上和上身又扎了几根银针。这年头女孩子都能看男人洗澡了吗，还是自己老了都跟不上年轻人的思想了。泡了一刻钟，连理枝才拔了银针出去。护思擦擦汗，在心里盘算着，等皇上醒来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如此每两个时辰扎一次针，每三个时辰按一次周身大穴，每六个时辰泡一次药浴，连着三天三夜。连理枝专注的看着塌上的人，看着他的脸色由着灰白变成苍白，照理该醒了。
　　龙逸人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有个仙女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只是一直看不清她的脸，他一直在努力想要看清，这回总算看清了，一张充满着阳光的俏丽容颜印入眼帘，她笑起来就像是三月的春风般温暖，龙逸人忍不住笑起来。
　　“你醒啦！”连理枝开心的看着这个昏迷了将近十来天的人，“你的喉咙应该很涩很疼，先别说话，先喝口水。”
　　听着这宛若黄莺出谷般的清脆声音，龙逸人不由笑着照做。他这笑把护思看得眼睛都直了，皇上也会这么真心的笑吗？记忆中可从没见他真心笑过呀，护思忍不住看了眼连理枝，想知道这姑娘怎么会这么吸引皇上的，这一看差点没让他笑出声来，这二人怎么回事呀，互相看着对方傻笑，这傻也能传染不成，护思也忍不住傻笑起来。
　　“能说话吗？”连理枝看着他笑着喝完水，不自觉把脑袋伸到他眼前问。
　　“连理枝？”龙逸人大脑总算清醒过来，十二年前自己大婚那晚，在后花园的亭子里，那是自己第一次看见如此阳光的小人儿，她笑起来那么暖那么甜，“哥哥，你是新郎官，为什么不开心啊？”龙逸人本不爱说话，这问题也无法跟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说清楚，难道告诉她不开心是因为自己虽贵为天子但竟然连婚姻大事都无法做主吗，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前的小不点，龙逸人只是沉默着。连理枝虽小却极有耐性，只是一直笑着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毫无表情的人，两人互相看着谁也不开口。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喊她，“哥哥，再见。”看她转身离开，就在她要走出亭子时，龙逸人才冷漠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连理枝，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连理枝，”连理枝转过身笑着朝龙逸人挥挥手，“哥哥，你要开心哦，再见。”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龙逸人不禁缩了缩脖子感觉冷，看向连理枝消失的方向，感觉阳光也跟着她消失了。
　　这么阳光灿烂的笑容除了连理枝还能有谁，龙逸人的声音虽轻但很坚定，眼前的人儿就是连理枝。
　　“是啊，都十二年没见了。”连理枝想不到他居然不光记得自己，还一眼就认出来了，当下摸了摸脸奇怪的问他，“我还长小时候这样吗？”怎么小时候的人都能认出自己来，难道十八岁了还没长成窈窕淑女吗，这麻烦有点大了。
　　这问题惹得龙逸人又笑起来，人是长漂亮了，可这阳光般的笑容倒真的是一点没变呀。
　　看着这人只笑不语，连理枝也不计较，总比上次见着时，拉长着脸面无表情的好，“身体上的各个穴位代表着人体的五脏六腑，所谓通则不痛，不通则痛，我按你的穴位，按到哪个疼了，你就弯一下手指，可好？”
　　龙逸人有点吃力的点一下头。
　　花了将近半个时辰，连理枝才轻擦了擦汗收手，看着龙逸人渐渐迷离的神志，连理枝有些急的哄着他：“在坚持一会儿好吗？来，喝点药。”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喂进去小半碗，好歹是能进药了。护思多少有些宽慰，总算是能清醒一下了，一会儿也好啊。
　　他的病情总算是有点头绪，连理枝不禁疏了一口气，“公公，我出宫去一趟？”
　　“啊？这？姑娘，皇上的病没好啊！”护思面露难色。
　　“公公，别误会，我去去就回来，”连理枝笑着安慰护思，“我三天没换洗过衣服了，我回家去一趟就来。”
　　是呀，这姑娘也是三昼夜不曾合过眼了，回家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护思略一沉吟说：“好的，姑娘，早去早回啊。”说完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送连理枝出宫。
　　小太监送到宫门口，对着连理枝说：“姑娘，奴才在这侯着姑娘回来。”
　　“小公公，你叫什么？”连理枝看着这个看起来似比自己小着两岁的小太监。看他终日跟着护思，想来是挺机灵的人。
　　“奴才得皇上赐名，丘聚。”丘聚极其恭敬的回答着。
　　“佛所行处，国邑丘聚，靡不蒙化，”连理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名字好。我很快就回来，麻烦公公了。”连理枝向着丘聚行了一礼急步离去。
　　丘聚有些感动的回了一礼，在宫里向自己这样的小太监何曾让人如此认真的行过礼。
　　连理枝没有回连府，而是去了修性堂，每年师傅都会过了中秋才走的，今年不知还在不在，连理枝顾不得走前门，看看四下无人，直接翻墙跳了进去。
　　“谁？”连理枝脚还没落地，就有人急喝一声伴随着一阵掌风扫了过来。
　　“师傅。”连理枝扭身避过急急出声。
　　白函看清是连理枝忙收回掌势，斥道：“什么不好学，非学这司空斗偷鸡摸狗的把戏。”
　　“师。。。傅。。。，”连理枝一边撒娇一边抱着白函的胳膊摇晃。
　　白函直被她摇的没了脾气，“好了好了，为师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这么折腾。”看着她略显疲惫的小脸忍不住心疼，“怎么，这病不好治吗？”
　　“哎，说来话长啊，”连理枝当下把自己这几日的治病法子和查到的脉象都说了出来。
　　“嗯，这法子是不错，只是这么做，一来时间长，二来太辛苦了，”白函点点头。
　　“哎，他这是积郁成疾呀，这么多年了，肯定不会一下子好的。”连理枝无奈的看着白函，“师傅，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医者能做的毕竟有限，你带上雪山灵珠试试，另外把龙涎香撤了，这香虽有行气活血挺神醒脑的作用，但毕竟也是种药，跟各种药味一混合就难免不会产生副作用了。”白函看看连理枝道，“枝儿，你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下吧。”
　　连理枝起身回卧室，又想起什么来了，“师傅，你今年还是跟我过完中秋才走吗？”
　　白函点点头，又挥着手让连理枝只管去休息，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粘人。
　　在宫里，这三日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整个朝堂却几乎沸腾了，连家的二小姐揭了皇榜给皇上看病，呆在皇帝寝宫三天三夜不出来，这件事情如果说不是连胜的意思，恐怕也没人相信了。皇甫嵩和上官宏二人恨得牙痒痒的，如果皇上病好了，那他跟连胜的关系肯定是要胜过跟自己二人的关系了，在说了，连胜这个小女儿是个出了名的美人儿，难保皇上不动心，何况还能借着治病的缘由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是这连理枝在怀上个龙种，那连胜就是抢尽先机了，少不得，这二人也就不谋而合了。
　　连胜却被女儿的一个意外弄得措手不及，原来是打算让白函出手的，哪知连理枝跑来搅乱，不得不重新谋划，“华先生，你怎么看？”
　　这个被称作华先生的是连胜的谋士华童，从连胜开始带兵打仗时就跟着他了，“将军，其实二小姐替皇上治病也不全是坏事，若是治好了皇上，那皇上是会记连家的好的。”
　　“若是治不好呢？”连胜不无忧虑的问。
　　“将军，这凡事都没有十全十美的，我们当下只能小心防范皇甫嵩和上官宏。据可靠消息，这二人最近来往频繁啊。”

　　“嗯，仔细盯着这二人。”连胜点头盘算着，这二人若是合到一处，怕是不太好办啊。
　　“将军，黄浦嵩的小女儿，黄浦烟似乎年岁和三少爷相当呀，”华童提醒着连胜，这权贵的婚姻一向是跟利益挂在一起的。
　　“好，就这么办，过了中秋，择日便招人去提亲。”连胜点头同意，根本没想过要不要问问连旭的意思。
　　也是，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皇甫家，连家，上官家，三家人家势均力敌，若是哪两家联合起来，那另一家是抗衡不过的。连家现在成了众矢之的，只能先联合皇甫家了。在家族利益面前，儿女情长算什么，何况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姑娘，那取回来便是了，多几房妻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