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
-
周墨闭上了双眼,不愿再看我,脸上一片荒凉:“我寿命不过两三年了,你却还有几十年。熏然,我们不可能了,没时间了。”
我急忙摇了摇头:“我不管还剩多长时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一天也是好的。”
周墨转过身去,冷冷说道:“凤雏,别逼我再离开雪沧山。”
我一把从他身后抱住他,他身子已经瘦的皮包骨了:“你离开呀,你现在连扒开我手的力量都没有了,你能跑到哪里去,就让我陪着你走完最后一程吧,我现在不求你爱我了,只求你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就行。倘若你不答应,我便死给你看,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已经说得这般凄厉了,他若还是不允,我怕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父王曾说:“凤雏,你对他的执念太深了,你已经忘了你自己是谁了。”
对,我早已忘了自己是谁了,于我而言,我早就不是赵国长公主,也不是父王母后的女儿。我只是周墨一人的熏然,我只为他一人而活。
我爱得这般自私,周墨已成为我身体里的一部分了,要忘了他,除非割肉剜心。
倘若他死了,我赵熏然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这四年我一直以找到他为目的,一直毫无头绪的找,像一只失明的鸟四处乱撞,爱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哪怕到头破血流,白发雪沧山,我也在所不辞。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这具羸弱的身子一直在颤抖,像是个得不到安抚的灵魂。
良久我才发现他竟然哭了,他的泪水低落在我的手背上,几乎要灼烧我的皮肤。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在哭,他终于哭了出来,他这一生从未幸福过,遭遇过太多不堪,悲痛。
心里屯积了那么多悲伤,从未宣泄,再多的痛也只是默默忍受,我总担心他早有一天会被这些悲伤给吞噬掉,如今他竟然哭了,他终于肯在人前暴、、露自己的委屈难过。
现世那般恶意汹涌的向他扑来,他都未曾抵抗,总是微笑默默忍受,如今他也终于受不了了,终于难受得掉了眼泪,那不是泪,那是他斑驳零碎的心。
我一把将他身子翻过来,他眉眼哀伤,脸上一片湿润,牙齿把嘴唇都咬出血了。
他这样一个男子,哪怕是哭,也哭得这般隐忍,这般委曲求全,生怕惊扰他人。
我踮起脚尖,无比轻柔的去吻他的眉眼,去吻他的泪水,而后又去吻他的唇。
他似乎还是有些抵抗,但我牢牢的抓住他,趁着他不注意便把舌、、头、、伸、、进了他的口中,霎时满嘴都是他的味道,清新而温和,我开始去吸、、吮他的舌、、头,他有些闪躲,我急忙去追逐,慢慢的安抚他,慢慢的融化他,告诉他,我爱他,我比任何人都更合适更有资格和他在一起。
良久之后他似乎有些动容,手开始扶着我的腰,舌、、头也开始回应我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泄露了他的心意。这一刻我终于知道原来他是爱我的,只是他一直不敢,他一直在压抑。
我嘴巴慢慢的离开了他的唇,目光直辣辣的看着他湛黑的瞳仁,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只有我的脸。第一次觉得如此的满足,终于你眼里只有我一人了。
他眉眼里还有来不及收回的爱意,那般浓郁那般缱绻。我释然一笑,缓缓说道:“周墨,我爱你。”
他微微的闭了眼睛,被吻得红润的唇微启道:“熏然,我始终拿你没办法。”
他虽未说他爱我,但我知晓他这算是默认了。
之后我便和周墨一起住在雪沧山,雪沧山上依旧还是遍地的梨花,微风吹起时,这些梨花都在风中摇曳着,如同白色的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里却是忽如一夜东风来,漫山遍野雪花开。周墨身子越来越弱,瘦的几乎不成人形。我时常抱着他在梨花树下看夕阳,犹如织锦的晚霞照在他脸上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周墨曾告诉过我他师父薛沧的故事,他说雪沧山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他的师父。他还说他师父给他起的名字是失爱,永失我爱。
我觉得他师父必定是个十分可怜之人,若不是永远都得不到爱了又怎会疯魔成那般。如今周墨的时日也不多了,但我们两绝口不提此事。我是假装忘记,他是不愿我伤心。
他跟我说得最多的便是:“熏然,待我死后,将我葬在梨树下即可,你还是回宫去。”我答应了,我知道我若不答应,他必然会生气难过。
这年冬天,我和周墨已经在一起三年了,最近他总说太冷了,不愿意起床,我也陪着他在床上躺着。我们大多数时候都在闲聊,从不聊医术,从不聊家人,我们只谈天论地,说花聊鸟。
今夜我依旧窝在他胸膛里睡觉,我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他俯身下来亲吻我的额头。我本打算第二天再去逗他的,终于偷//亲我被我抓到了吧,还不承认爱我。
只是第二日我醒来发现他依旧还是那样静静的躺在那,仿佛睡着了一般,他的手还是弯曲着作搂着我的姿势,眉眼祥和安静,嘴角还是上扬着的,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一般。
然而他周身冰凉,毫无气息。我看着他这般,竟完全哭不出来了。我依旧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只是他身子冰凉,已经完全没了心跳。
我不知道我此刻该何去何从,我爱了十几年的人,他死了,就死在我旁边,没有给我一句遗言,只是在死之前留给我一个亲//吻。
他是这般狠心决绝,残忍的留我一人在这。我已经不知道难过了,我像是突然没有了信仰,整个人失去了支柱。
我用尽一生去爱他,去追逐他的脚步。自认识他起,我生活的意义就是他,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历经沧桑,为他济世救人。
如今他死了,我散尽了全身的力量,突然没有站起来的勇气。
我从未后悔爱过他,哪怕他避我如蛇蝎,哪怕他未曾说过爱我。然而我未曾后悔,我只后悔与他分别了四年,我只后悔没有在开始学会走路之时就跑去找他。
他死了,从此山高海阔,天地苍茫,我也再寻不到一个他。
我在床上和他一起躺了整整两天,待我第三日起床之时,发现雪沧山竟然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原来是下雪了,我一直希望与周墨一同看雪,如今雪来了,周墨却走了,窗外一夜满枝白雪,花消粉残.这场雪下得十分大,梨树都被压弯了,像白发苍苍佝偻身子的老人。远远望过去,整个雪沧山白茫茫的一片,纯洁得没有一丝瑕疵。
我遵照周墨的吩咐,把他葬在了梨树下,他躺在如此美丽的地方,睡得很是安详。之后的几日我开始整理周墨遗物,竟发现一个札记。这个札记被保存的非常好,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他的字十分清隽素雅如同他人一般。我本以为是本医术手记,却突然看到熏然二字,急忙打开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