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舍之懒回顾》嗜睡的木鱼

62、镜中缘（一）

　　“元清！”伴随着一声大呼，君寻猛地坐起身子，神志稍定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自己卧房的床上。
　　稳了稳思绪，不久前自己倒下的一幕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中，略有些羞恼，本想立刻现身于元清面前的想法被暂时打住了。
　　就在君寻的内心天人交战之际，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伴随着几个人轻声交谈的声音，不一会儿人便出现在他房门前。
　　“曜华仙君，你果然已经醒过来了。”元清淡淡地笑着。
　　“元清？”面前的确实是熟悉的音容，但或许是离别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此时，君寻竟还有些无法确信了。
　　“嗯？曜华仙君，你这是睡迷糊了？”元清面上依然是恬淡和煦的笑容，下一瞬笑容却僵住了，“曜华仙君，你……”
　　“嗯？”君寻亦是一脸茫然。
　　元清亦不多言，只缓缓踱步至床尾旁边放置洗脸盘的架子，取下晾挂在上面的一块帕子，又不疾不徐地往回走，歩至床头略一步远停下，动作轻缓地将帕子递给君寻。
　　君寻不解地接过帕子，一滴泪珠适时地滑落，滴落至覆盖于腹部的广袖之上，青灰色的袖口上即时多了一个更为深色的小圆点。
　　见此，君寻才反应过来，拿着帕子胡乱地擦拭着自己的脸。
　　元清只静静地立于床前，脸微微别过一边。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即使只有短短的一两分钟，迟钝如尹梓霂都已经能立刻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句诗来总结两人的关系。
　　突然有些心疼君寻先生。
　　娄逸臣见状，亦是莫名地有些感触，轻拉了一下尹梓霂的小尾指，将人带离君寻床边。
　　两人退到屏风后，尹梓霂便立即被那块已经被君寻用一块大绸布盖起来了的因缘镜吸引了注意力，拉着娄逸臣就往镜子那边走。
　　娄逸臣自然知道他的意图，就是好奇心作祟，但是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即时停住了脚步。
　　尹梓霂被动停下前进的步伐，扭头不解地看向对方。
　　娄逸臣轻摇了摇头，意思不可乱来。
　　尹梓霂下意识地嘟起了嘴，一副小孩子耍脾气的模样。
　　娄逸臣对其卖萌的攻势一向无力抵抗，虽然对方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撒娇卖萌。
　　两人最终还是站在了因缘镜前，在尹梓霂想要掀开绸布之时，娄逸臣在他的最后一丝理性的驱使下抬手挡了一下。
　　尹梓霂看向他，握紧了他的手，小声说：“没事儿的，不是有你在吗？”
　　娄逸臣心想，他什么时候那么懂得蛊惑人心了？
　　绸布被一把扯下，泛着一层暖黄色微光的因缘镜犹如一块铜镜，但却比铜镜要清晰得多，至少尹梓霂透过镜面，竟能看清镜中的“自己”跟现实中自己原本的身体在喉结上一寸的部位有着同样的一颗小黑痣。
　　看着镜中手牵着手的两个身影的穿着打扮明显不同于自己印象中的古代服饰，尹梓霂眨了眨眼，镜中的“他”也同步动作。
　　“欸，你看得见镜子里的影像吗？你说这是我的前世，还是成澈的前世啊？”尹梓霂瞪圆双眼看着镜中与成澈有几分相似的少年模样。
　　“既是能令魂魄不分虚实，那自然是以魂魄为准，而且那颗痣的位置都与你的一样，是你的前世。”
　　“你竟然记得……呃，对了，他们穿的衣服不像汉服啊！”尹梓霂没想到娄逸臣竟然会记得自己的脖颈处有颗痣，莫名心动不已，遂立即转移了话题。
　　“嗯，应该是少数民族的服装，比如突厥、吐蕃，或者回鹘，不过看着比较像是吐蕃。”娄逸臣自然发现了尹梓霂瞬间羞红的脸，却也不揭穿和逗弄对方，只再细看了一遍镜中辫了几股小辫，头顶毛皮毡帽，身着翻领长袍，外披皮裘系编结毛带，穿着打扮明显是少数民族服饰，手中却握着一柄汉族特色的古剑，少年模样的尹梓霂以及相似打扮的自己，淡淡地回答道。
　　“哦……你懂得真多，知识面太广了吧？”尹梓霂刚刚也就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能给予回答。
　　娄逸臣耸耸肩，一言不发，挑眉的神情却表明了态度：我也想低调，但实力不允许啊！
　　尹梓霂瞧着镜中小麦肤色的高个子帅哥挑眉痞笑，耳朵有点发热，“这小子真帅！”
　　“嗯？”娄逸臣斜睨尹梓霂。
　　尹梓霂憨笑装傻。
　　看着镜中两人和谐的画面，尹梓霂心痒痒的，“呐，你看我们穿的都差不多，上辈子我们会不会也认识啊？”
　　娄逸臣一听这话便知他的想法和意图，然而却不予回应。
　　“唔，你真的一点也不好奇吗？”
　　“嗯。”
　　“真的不看看吗？说不定我们的姻缘是从上辈子就开始了，前世的我们结果如何，你真的不想知道？”
　　“嗯，没兴趣，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可是，我想看……”
　　娄逸臣透过镜子瞥了尹梓霂一眼，态度强硬，拉着尹梓霂转身就要走。郝仁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连他这般老成稳重之人都能陷入幻境不可自拔，先不说尹梓霂心性如何单纯，只要有一丝的风险，娄逸臣都不愿意尝试，毕竟他可下不去手掐对方的脖子。
　　可是，人有时候总是会不受自己控制，就像无法反抗既定的命运，一举一动都是上天早已设定好了，你只能按照剧本行动，不论自身是否愿意。
　　娄逸臣原本只使了点巧劲想拉着尹梓霂远离因缘镜，不料尹梓霂由于不熟悉自身身上所着的汉服，就这般踉跄了一下，前脚踩到长袍前摆，后脚又踩到前脚跟，眼瞧着就要往前扑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慌乱之中，尹梓霂没被娄逸臣抓住的另一手就随手扶上了旁边的一个物件，当他站稳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抓着的是因缘镜的雕花镜框。
　　两人扭头一看，镜中的两张俊脸均是满布惊恐，命中注定的事儿无法避免。

　　“兄长，兄长……”
　　一个清脆开朗的声音从丝绸店门外传来，陈掌柜不用抬头看就能分辨出来是穆家管事穆释的妹妹。
　　“哎呦，小絮又来找穆郎啦，兄妹感情真好！”
　　“掌柜先生好，我兄长在吗？”
　　“在呢，在呢，在里屋看账呢。”陈掌柜扬了扬留着羊咩须的下巴，给穆絮指明穆释的方位。
　　“谢谢掌柜先生！”穆絮边说边往里蹦跶。
　　陈掌柜慈爱地看着活泼过度的穆絮，笑着摇了摇头，“小娘子怎地这般好动？”
　　穆絮小跑着来到用一块幕布隔绝视线的门前，听着门后传来的“哒哒”声，不需多想便知是自家兄长在拨弄珠算盘，犹豫片刻才轻手轻脚地掀起一角幕布。
　　简陋的房间入目所及便是一张书案、一个书架子、一张圆桌以及几张小圆凳，书案上堆放着一摞账本，书案后坐着一名清冷绝尘的青年男子，俊秀的五官因其主人正专注于工作而紧绷着，面无表情显得他冷漠无情，就似毫无生气的算账工具一般。
　　穆絮刚想抬起脚步入房内，“工具人”便掀起了眼皮瞥了一眼门的方向，看清来人之后，表情霎时间柔和生动起来，脸上的冰霜完全化开了。
　　“小絮，你怎么出来了，又偷跑到哪儿瞎闹了？”
　　“哪有，就是想跟兄长在市里逛逛。”穆絮讨好地笑着。
　　“又看中了什么小玩意儿？”穆释边说边拨动手边的珠算盘。
　　“嘿嘿，兄长果真料事如神，就是我刚刚来的时候，碰巧看到……”穆絮蹑手蹑脚地挪到书案前。
　　“嗯，你先坐一会儿，喝些茶水，还有几个账就好了。”穆释努了努下巴，让穆絮坐到小圆桌那边喝茶等着。
　　“哦，好的。”穆絮鼓起了腮帮子，但仍是乖乖地坐到一边。
　　穆絮喝第一杯茶时，是大口往嘴里灌的，想来一路蹦蹦跳跳确实也是口渴了；第二杯时，便平息了些，小口小口地也不多时就喝完了；到了第三杯，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一手手指摩挲着杯沿，一手撑着脑袋，两眼放空。
　　穆释合上手中的账本，压到右手边的那一摞上边，又从左手边取了一本翻开，边动作边淡淡说道，“书架上进了些新的读本，你无聊可以看看。”
　　“嗯？新读本，有上次看过的《迷游记》的后续么？”听到有新读本，穆絮便又雀跃起来，蹦跶到书架前。
　　“你翻翻，上次你不是特意交待过小伍了，应该有帮你留意吧。”穆释语气平稳和气，拨弄珠算盘的手指却翻飞得异常快速。
　　《迷游记》是近期在坊间流传较广的一本奇幻类读本，文如其名，笔者以第一视觉进行描述，对各地的奇闻轶事或较为出名的传说作进一步延伸和解说，书写手法新颖，文中涉及之地有名不见经传的荒芜之地，亦有众人皆知的寻常城市，但因其描写生动逼真，用词雅俗共赏，除了直观的叙写，更添加了其主观的想法和适量的想象，真真假假，引人入胜。
　　“哇，真的有最新的《迷游记》，小伍有心了！阿兄，你让掌柜先生给他涨些工钱吧？”穆絮拿着新读本，兴致勃勃地看起来。
　　小伍是店铺的负责给客户送货的长工，年轻力壮，身材健硕，为人憨厚。有些达官贵人一次订的丝绸布匹量比较大，或是遇到身边只带着个小丫鬟闲逛的夫人小姐之时，便是小伍的用武之时，送货上门，服务必达！而送完货回程途中，路经书摊，小伍便会帮忙留意有无新颖有趣的读本和画本。
　　“你可别太沉迷了，这读本多半是虚构的。”穆释见人高兴虽然也欢喜，但仍是怕对方太过沉迷其中，真假不分。
　　“知道了！”穆絮随意地答道。
　　穆释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