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忆红尘泪》平安之夜

5、第五章

　　元道仙人慌不择路，一路西逃。
　　魔君杀意既起，哪容他走。手中火光大胜，青色的火苗变成金色的火球，直奔元道仙人而去，快如闪电。
　　元道仙人感觉后背一阵炙热，吐出一口鲜血，失去知觉，带着满身火光直直下坠。
　　魔君看着堂堂一代仙人被自己的“鬼火噬日”活活烧死，笑哼一声，便御风飞去。
　　初雪气喘吁吁的赶到山谷，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一闪而过的黑影。
　　她惋惜的看着被烧焦的大地，那里曾是多么美的一片树林啊，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稍作休息。
　　突然想到，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又离小巫村不远，会不会波及到那里？越想越不安，也顾不得休息，急匆匆的向小巫村跑去。
　　等她到时，看到的是一片火海，熊熊烈火舔舐着她所熟悉的每个角落，却安静的瘆人，没有凄惨尖锐的尖叫声，也没有绝望无助的哭喊声，仿佛这场大火烧的本身就是一座死村。
　　“糟了，世宏叔还在村子里。”初雪心里一阵惊慌，对着大火大声喊着“世宏叔，世宏叔，李婶，张伯，志明叔……”
　　初雪一个一个的叫着村民，希望有人能回答自己，越叫越害怕，越叫越绝望。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去哪了，为什么不回答我，不要，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们，回答我，回答我，我不想一个人，我害怕，一个人。
　　这时，天上飞来几道白光，缓缓落下。十人皆是一身白色道袍，仙风道骨，衣袂飘飘。
　　“看来还是来晚了”其中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叹气道
　　初雪抬头，心中顿时升起一线希望。
　　她快速跑到老者面前跪下，说“神仙，神仙，求求你救救村民们，他们被困在大火里了”
　　老者将她扶起，看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心生怜悯。
　　“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神仙，你是神仙，一定有办法救村民们的，对不对”
　　“孩子，对不起，我也无能为力啊”
　　“不，你是神通广大的神仙，一定可以救他们，你快点下雨吧，把大火浇灭，求你了，求你了”说着，初雪又跪下给他磕头。
　　老者身后的少年开口道“这鬼火噬日是魔君的绝技，哪是雨水浇的熄的”明明一张十三四岁的脸，偏又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苏洛，不得无礼”老者轻声呵斥道
　　初雪听到“魔君”时，身体不由瘫软在地，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不可思议。
　　是魔君，是他烧了村子，是他杀了村民。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村民哪里得罪他了？
　　都怪我，是我救了魔君，如果我不救他，村民就不会死。
　　我是不详之人，族长说的没错，我就是不详之人，是我害死了村民，是我害死了世宏叔，都是我。
　　初雪悔恨交加，指甲深深的刺进肉里，却没有一丝感觉。
　　□□上的痛哪及得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视线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悔恨扭曲了初雪的小脸，在火光的映照下，竟犹如地狱修罗般可怖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初雪一遍一遍的说着，一声比一声坚定，像是在对村民宣誓着自己的誓言
　　老者见了，实在不忍，手指轻点，初雪就昏睡过去。
　　“这孩子怕是魔怔了，若不及时导入征途，必会入魔”老者顿了顿，转头对少年说“苏洛，你去趟九幽山苍云门，把这孩子交给他们，让他们好生教导，万莫让她走上歧途，顺便将元道仙人的事情告知苍云门掌门”
　　“是” 名叫苏洛的少年抱起初雪，转身离开。
　　老者看了看一片火海的小巫村，怕大火再殃及其它地方，在周围设下结界后，带着另外八人乘风离开。
　　九幽山层峦叠嶂，连绵百里，主峰向云峰高插云表，气象万千，钟灵奇秀，聚天地灵气。
　　一山四季，春夏秋冬。
　　山顶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寒冬，山脚是百花争艳，姹紫嫣红的盛夏。这面是红叶满山，五彩缤纷的秋天，那面却是万物萌动，郁郁葱葱的春天。
　　赫赫有名的苍云门便是建在向云峰半山腰。
　　苍云门历史悠久，创派千年余，弟子众多，高手如云，为当今武林正派领袖。
　　先后有近百门人飞升成仙，元道便是其中之一。
　　受苍云门庇佑，即便是战火纷飞的年代，九幽山附近仍是一片祥和，连皇帝也不敢侵扰。
　　也正因如此，苍云门更加受万人敬仰，声名显赫。
　　门下根据五行，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系。
　　分别由滢霜、余岱山、烟岚、陆听朝、飞磊掌管。
　　掌门烟岚，人称人中仙，生性淡然，不热衷于收徒，很长一段时间堂堂苍云门掌门水系一脉只有烟岚一人而已，就在众人以为水系一脉即将灭绝时，烟岚带回来一个孩子，唤作浅月。
　　浅月虽然只有六岁，却天赋极高，任何功法、心门一点就通，短短十年，修为直逼其他各系首座。
　　而且他做事谨慎稳重，在他来苍云门若干年后，水系一脉慢慢开始人丁兴旺，弟子功课也是由他教习。
　　至此，烟岚更加不理世事，经常闭关修炼，一闭就是一年，门中若有大事需向掌门汇报皆由浅月代为通传，其他琐事则由陆听朝全权管理。烟岚基本上只做了一个挂名掌门。
　　所以近几年来，苍云门各弟子更难见一次掌门。
　　据说他修为超凡入圣，足以飞升成仙，只是不知为何，毅然留在凡间。
　　苍云门收徒条件极为苛刻，弟子的背景、根骨、资质、悟性、心性，方方面面都要经过严格筛选。
　　向云峰，半山腰
　　灵雾缭绕，竹海苍翠。细雨蒙蒙，无声的润泽着花草树木。
　　庄严雄伟的大殿之上，苏洛正向众人讲述小巫村的事情。
　　殿内包括苏洛和初雪，共有十人。端坐在椅子上的便是金、木、火、土四系的首座，旁边分别立着一名弟子。
　　初雪站在苏洛身旁，垂着头，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表情。
　　但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可以看出她在拼命隐忍。
　　苏洛讲完，众人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殿上传来一声暴喝“这个魔头欺人太甚，竟然杀了元道仙人”
　　一拳落下，身旁的茶几四分五裂迸开。
　　此人正是苍云门除掌门之外，地位最高的人——陆听朝，一张标准国字脸，威严肃穆，声如洪钟，因为愤怒，额头青筋暴起。
　　他虽然生性严厉刻板，但也赏罚分明，令门下弟子又敬又怕。
　　“这魔头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宁”
　　“我们苍云门与这魔头势不两立”
　　……
　　众人义愤填膺的怒骂着魔君，却无一人注意到一边默不作声的初雪。
　　苏洛打断众人的议论，说“这个是小巫村唯一的幸存者，我师父希望苍云门能收她为徒，好生教导，万莫让她走入歧途”
　　众人这才将视线投向初雪。
　　瘦小的身子瑟瑟发抖，站在偌大的殿上，更显渺小，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没问题，请代为转告你师父，我们一定好好教导”陆听朝瞥了初雪一眼，对苏洛说道。
　　“有劳，我先告辞了”苏洛拱手，转身离去。
　　陆听朝看着初雪，脸上尽量露出一派慈祥和蔼，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初雪，今年八岁”声音脆脆的，却透着些畏惧。
　　“哦”陆听朝点点头，又转头问其他人“不知哪位师兄师弟愿意将这女娃收入座下？”一句话婉转说明，自己不打算收初雪为徒。
　　大殿上安静的有些诡异。
　　苏洛离开后，初雪更加觉得无助，低着头，咬着唇，心里既紧张又忐忑。
　　她想到从小疼爱她的世宏叔，想到常帮自己补衣梳发的李神，想到各位叔叔伯伯婶婶们摸着自己的头，夸自己漂亮……
　　曾经温馨快乐的一幕幕，都随着那场大火烟消云散了。
　　而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救下的人，她恨，她怨。
　　一想到惨死在火海里的村民，她的身体就不自觉的发抖。
　　报仇，一定要替村民们报仇。
　　众人惊愕的看着刚刚还一副怯弱模样的小女孩，突然间变得怨愤冲天，满身戾气，不禁眉头微皱。
　　殿上四系首座看尽世间百态，哪会看不出，这孩子心里有恨，性子倔强，怕是执念太深，难以教化。
　　更何况，修行重在心无杂念，神明清净，这般重的戾气，是修炼大忌，稍有不慎，便走火入魔，堕入魔道。
　　众人一致决定装傻充愣，喝茶的喝茶，入定的入定，甚至有人干脆看着屋顶，像是能看出一朵花来似得。
　　反正没一人回应陆听朝的询问。
　　上座的陆听朝有些尴尬的皱着眉，自己答应苏洛完全是不想拂了他师父云清上仙的面子。
　　打第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孱弱单薄的小丫头资质不好，别说成大器，能进入练气阶段就不错了。
　　想自己座下弟子哪一个不是天资聪颖、根骨极佳，火系一脉平均修为远远高于其他系别，是五系中最优秀的，是自己的骄傲，这份骄傲又岂能被这个小丫头所破坏，所以从一开始陆听朝就没打算将初雪收入座下。
　　“滢霜师妹，你收下如何？”陆听朝直接打破僵局，开口对滢霜说。
　　“为什么是我”滢霜，人如其名，冷如寒霜，连声音都是极冷的，她是五个首座中唯一的女子，也是最年轻的。
　　“你是女子，教导起来比较方便”
　　“其他师兄座下就没收女徒吗？我看飞磊师兄更合适吧”
　　“额？为什么”飞磊是个身材魁梧的憨汉模样
　　“你座下弟子甚少，该增加些人了”
　　“这个，呵呵，我看不必了吧，我能力有限，人多了怕是忙不过来，还是给岱山师弟吧”
　　余岱山低头喝茶，似是在思考什么般，没有回话。
　　说起来余岱山倒是殿中长得最好看的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许是修炼木系法术的关系，周身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气息。
　　初雪也抬起头充满期待的看着余岱山。
　　初雪虽然只有八岁，但也听得出其他人都急于拒绝，不愿意收自己为徒。
　　唯独这个人，没有一开口就拒绝。
　　其实余岱山觉得这孩子虽然资质不佳，又满身戾气，但到底是个年幼稚子，遇上如此大的劫难，实在可怜，令人同情。收入座下，悉心教导倒也不是不可。
　　余岱山正准备答应时，门口一阵骚动。
　　只见一人脚踏清风，翩然而至，落地无声。
　　那人一袭素白色的衣服，纤尘不染，黑发用一支羊脂白玉簪子高高束起，五官虽不及魔君那般惊艳，但眉宇间流露出的神圣高洁让人情不自禁的生出敬畏之情，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珠挖出来，以免玷污了这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