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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冬日的吟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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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了庭院,她大口大口呼着气,呼出白色的雾气在空中飘荡。短时间内是不适宜再去瞳的家里了,自己得做些什么打发无聊的周日。她突然想去那个已经荒废了的公园,她也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但脚步却依旧随着自己的思绪循着那条熟悉的路踏去。晚秋残落的梧桐叶踏在脚下,在咯吱咯吱的响声下也将那脱了水的干脆的叶片踩碎成了小片。天空很白,白得就像是用雪砌成的,太阳也照射着白光,就如同没有温度一样。
还是好冷。街边的店都紧紧闭上了门,一层薄薄的霜结在玻璃上,意示着暖气在店里开得正高。街上的行人少的可怜,在这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街上,却只有花花绿绿的雨篷在被水打得泛黄的墙上蜷缩在一起,痛苦而软弱。旭仿佛就是返回人间的幽灵,毫无目的地在街上徘徊,又显得无依无靠。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寻路,裹在风衣里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手心渴求着什么温暖的依恋,她径直步向一家奶茶铺,店里橘红色的灯光似乎像是光束吸引着她。她的秀发卷在一起,耷拉在肩膀上,反射着一团乌黑色的光。
“欢迎光临……要喝点什么?”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抬起头,她褐色的头发上顶起了一顶橘红色的帽子,先是一愣,又变成熟悉的温柔的微笑,“咦——小旭吗?今天来喝奶茶么?你要喝什么我来请你好了。”
“那真是太感谢了,那就宇治金时好了。不过佐藤老师会在这里兼职帮工,还真是有点意外呢。”她望了望屋内圆形的橘红灯罩,一盏盏灯就好像是一个个小太阳摇曳着耀眼的灯光。那是一种不知为何有些不自然的味道,但却不能言明。
“啊啦……都说了小旭不在学校就可以不叫我佐藤老师了嘛,叫鹂姐就好了。还有啊,我可不是来这里做兼职赚外快的,我只是临时来帮表妹顶一下班而已。”她顽皮地嘟了嘟嘴,将已封了口的宇治金时交给她,“怎么样,看起来很熟练吧?根本看不出我是业余的。”
“是……是。”她努力地吸着抹茶里的红豆。宇治金时是她最爱的饮料,她曾说过世上不会再有比甜蜜却略带一丝清香的苦涩与甜的发腻,沙沙的红豆更诱人的东西,“鹂姐什么都好,鹂姐最聪明了。”
“真是的……小旭怎么还是那么冷淡啊。就不能发自内心的,夸奖我,哪怕就一下下,一下下也好啊?”佐藤的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褐色的额发贴着脸的轮廓,完全看不出教师的威严。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啊。眼前的女人是佐藤鹂乃,她的国文老师。她是学校里难得的青年骨干教师,深得领导和同僚们的赏识。可只有旭等人是为数不多见识过佐藤的真性情的人,她天真,活泼,小孩子气,对着学生有超乎寻常的爱心和忍耐。旭并不适应她的热情,但正巧佐藤与她住在一个住宅区里。虽然不致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却也常常在外出活动时被捉个正着。每到考试的时候,她更会像提着一只受重伤的兔子一般迫使旭住到她家去复习,大约得两三天时间才会罢休。在冥冥之中,无论是她的意识所趋亦或是上天所洽,她们俩的命运已不知不觉的串联在了一起,像是榫卯,就算是强烈的波动也再分不开。
她捧起了那杯新鲜煮好的宇治金时,绿色的抹茶上还浮动着滚滚白色的热气。她抿了一口,又盖上了盖子,温暖传到她的手心里,她感到丝丝的温暖。招了招手,离开了店。“那个,鹂姐我先走了。”接着听见玻璃门嘎吱关上的声音。
“啊啦……果然小旭就是让人苦恼呢。”栗色刘海下低垂的双目闪过一缕幽光。
没有再绕路,她径直走向公园。尽管是星期天,这里人仍然很少。冬天的纯白色融化在每一片叶子的经脉上,隐射出干燥而又冷冽的绿色。那些枯黄的叶子孱弱地打着卷,如箔纸般易碎的叶面在东风的肆虐下颤颤巍巍地守驻着生存唯一的机遇。在林地的深处,焦黑色的土地稀寥落着青黄色的草,也是依旧留有烟熏色的伤口。这里安静的出奇,就算是长凳都掉了漆,却从未见到人的踪影。由那红得似血的霞光仿佛依稀见得当年模样,火光舔舐着穹顶的边沿,人肉拼接成的血色浸没了半数的天际。
那是无人企及的悲伤。她只知道那是她远去的父亲遗留的最痛苦回忆,也是最内疚的枷锁。无论过了几年,这里始终是人间的炼狱,乌鸦的黑羽时时刻刻混杂在这些枯死的叶片中飞舞,能够听到那些同他一样年轻却葬身在赤铜的红色中的灵魂的呻吟。父亲曾在这里坐着,她抚摸着长椅的腰际,心中甚至对横跨数十载的梦魇感到无比复杂。她似乎看到了远去的父亲如约回来了,心中不由升腾起一丝难以言明的紧张。
眼前掠过银白的光晕,暖流穿过她的胸膛。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向四处张望。
“谁?是谁?”
向四下里张望,枯萎的叶子在四处打旋。冰冻着的湖面泛着灰光,火红的夕阳灼烧着枯黄的草上的霜,和昏黄色的天空在灼灼发亮。她叹了一口气,口里呼出一缕白色的雾气,在灰白色的空中渐渐弥漫绽放。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她又坐回到长椅上,冷冽的空气,依稀又能描绘出炼狱的模样。耳边的乌鸦又在呀呀地鸣叫,黑色的羽翼穿过了夕阳鲜红的轮廓,在半空飞旋着黑色的光影。
“啾——”雪白的长发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就好像是半空中忽然涌出一簇雪花。她一惊,随机发觉自己的膝上像是黏着一团热乎乎的东西。白发少女紧紧地靠着自己的膝头,将同人偶一般肤色的脸颊在她的厚长袜上磨蹭。她扶起少女的肩,将她从自己的膝盖处提起。一双红宝石般的大眼睛与浓密的长睫毛交织在一起,雪白的脸庞带着谜样的微笑让她这张脸显得无比精致动人,甚至完美。她穿着紫色的大衣,衣襟直落到膝处,里头衬着一条同样颜色的裙子。她突然眯起了眼睛,绽放出比之前更朦胧的微笑,“居然有人来这里了呢。漂亮的姐姐呀,你是谁?”
她一愣,随即发现少女已经整个坐在她的大腿上。她略感无奈,挪了挪手的位置,“……该问这个的是我的吧。小妹妹,那么冷的天还来这里玩,这里已经废弃了没什么好玩的东西,让你爸爸妈妈带你到别的公园玩吧。”
少女似乎不以为然,赤瞳紧盯着她的脸庞,一只手玩弄着她瀑布似垂在肩上的黑发。他脸上是不合她年龄的,略带阴冷的笑容。“唔,姐姐想知道我的名字吗?我的名字的话,可以告诉姐姐的哟。”她突然从她的身上跳了下来,娇小的身躯落在了地上,草微微颤抖了下,“我是伊莉雅苏菲尔冯艾因兹贝伦,叫我伊莉雅,就好了哦。”
“艾因兹贝伦?!你是艾因兹贝伦家的?!”她一惊,愈发为眼前的少女而惊奇。与远坂家平齐的魔术世家的孩子,就站在自己眼前。那么的娇小可爱,让人不忍以为是个可爱的洋娃娃。不过,说不定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也是,怎么会将魔术刻印,交给那么天真可爱的孩子呢。“嗯……作为交换,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叫远坂旭。”
“远坂?你姓远坂?”伊莉雅的脑袋在飞速旋转,她搜寻着脑海里远坂家的家谱。不,不会,时臣去世后,远坂家就算算上间桐樱,应该也不会有男丁,那么……“姐姐……该不会是和妈妈姓的吧?”
她有点吃惊这个少女问出的问题,没有多想什么,她回答:“是的,我随母亲姓,我的母亲叫远坂凛。”
“凛!你是凛的女儿?!”伊莉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在这里,碰见了凛的女儿。自被家族的人召走,她再也没有踏进冬木这片地域。她已经很久没有再触碰这里的一草一木,此次回来为完成新一次圣杯战争,来这里只是为了,再纪念与自己被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看凛的女儿也来这里散步,不会……
“你认识我的母亲?”她越发地震惊,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孩,竟然直呼自己母亲的名字,显然相识许久……但,母亲应该与艾因兹贝伦家的人没有什么来往呀,不会是在圣杯战争中相识的吧?不,就算这样也不对。那时自己都没有出生,这么小的孩子更不可能与母亲有交锋了。
“不仅是认识呢,说不定,我还是……”猛然停下了话语,伊莉雅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她血红色的瞳孔缩放,流露着锐利的光芒,“你爸爸,不会是姓卫宫吧?”
她惊讶地怔住,却也只能默默地微微点头:“嗯。”
伊莉雅露出一缕鬼谋得逞的微笑。“我就说凛一定是喜欢士郎的吧……嘻嘻。果然,这不是连女儿都有了,凛果然很会追男生呢。”
她彻底晕了,眼前这个女孩,似乎是父母的旧相识,但从年龄上来看,应该不可能。“你认识我的父母?你是谁……”
“啊,对,应该重新介绍一下自己了呢。旭,你好,我是你的,姑妈哦。”红色的瞳孔绽放出柔和的光,难掩浓重的笑意。
“姑……姑妈?!”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自己在今天早上遇见了召唤servant的瞳,如今又在废弃的公园里遇见了一个自称是自己姑妈的少女,她觉得时空错乱,所有的事件交织在一起在她的头脑里打架不分上下。“你说你是我的姑妈,可是你比我还小,怎么可能与我的父亲是一个辈分的啊。”
伊莉雅吐了吐舌头。“唔,看来装嫩成功了呢。别看我这样,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哟,比你的母亲还大一些呢。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和我的母亲一样,是艾因兹贝伦家族的人造人。”
“……”人造人她是有所耳闻,但真能做成活人的样子,能说话能思考,就算作为远坂家的大小姐的她,也从未亲眼见过,”就算如此,你怎么会是我的姑妈?”
“呀呀,看来你对你父亲了解的很少呢。也对,凛也不会告诉你那些的。你的父亲,被艾因兹贝伦家最有能力的女婿收养了,而那个人呢,是我的父亲。所以,我就是卫宫士郎的姐姐啦。”她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微笑。
冷冽的寒风继续刮着,她的身边却不再是落叶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