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岁十七》含雨

1、第一章

　　大概十七岁时，你在做什么？当然，我指的是虚岁十七。

　　苏幻抱着一大堆桌布从包厢里出来，我拿着拖把慌忙地跑进去，生怕晚了一步被他骂。还好，他只是象征性地白了我一眼。
　　值得一提的是，他今天穿了蓝底白杠的衬衫，外面套着剪裁得体的西服，以往清冷的眼神似乎都被衬出不一样的神彩来。当然，我也只是忙里偷闲瞥了一眼，再不敢仔细看过去。昨天的事情，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哪还敢有半分懈怠。
　　西厢的客人打碎了好几个高脚杯，想要补齐还得填物资表和申请表之后才能去仓库拿，真是让人头皮发麻。要是前几天，我还可以仗着自己威武的大学生身份和新来乍到陌生感对苏幻提出找人代填的建议，但是现在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苏幻拿着新的桌布进来，我看着他不敢开口。
　　他没理我，一个人把桌布换了又开始摆餐具。
　　整个过程我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有动，就这么尴尬地站着。
　　“你准备这样站在边上站到什么时候？我不介意让你晚点下班，但是明天韩经理就回来了，你要是不想我告状，最好今天按时把工作完成。”苏幻到底没有忍住，走出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说道。
　　我立马心领神会：“你不生气了？”
　　他一直绷紧的唇线稍稍一提，清冷的眼睛也不如昨天那样寒光逼人。
　　“所以你是因为我生气才一整天都不吃东西？看见我也躲着，还一个人在休息的时间把二楼所有的包厢全都打扫了一遍？”
　　苏幻用的根本就不是疑问句，那些巴掌大的问号全被他无形中拍在我的脑门儿上，且每拍一下就会出现一道声音“你个傻瓜”。
　　“不然呢，你当时那眼神可以直接把我给杀了。”我只是实话实说。
　　他走过来，看了我一会儿，走廊的灯这时候突然关掉了，他绕到我背后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根蜡烛。
　　“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宿舍。”
　　那根蜡烛在他手上泛出微弱的光，他的脸一半被黑暗吞没，无法窥见，另一半星火相映，若隐若现。我们顺着扶梯往下走，十二点左右的饭店很安静，静地我都不敢呼吸。走在我前面的人，影子被烛光拉得老长，显出桀骜的意味。
　　出了饭店就不需要蜡烛了，霓虹沿着建筑物的轮廓攀沿到脚边，街灯勾勒出夜晚的寂寞和凄惶。苏幻站在我旁边，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那一瞬间我以为我们在两个世界。
　　“大概十七岁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当然，我指的是虚岁十七。”
　　他突然开口，要不是周围只有我一个人，我一定以为他在和别人说话。
　　“我念书很晚，大概十七岁的时候我还在上中学吧。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七点回家。”我说得都是真话。在农村生活了二十年，头十七年都是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后三年在县城上高中。
　　“那你呢？你十七岁时应该上高中了吧。城市的孩子念书都比农村的要早，你们启蒙教育早，家长也重视教育。”我才来这个饭店三天，对所有人都一无所知，但是我的好奇心一向不是很重，只不过这个苏幻让我有种很想走近的感觉。
　　“没有，我上的是高职，今年高二。”
　　他没有过多赘述，但是我显然还在震惊中。
　　这么说，这小子整整比我小四岁。难为我昨天还被他骂地无地自容，我一个以博学善治自居的大学生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未成年小子当孙子训了，这让我以后如何自处。
　　“唉，我说，苏幻，你够狠的呀。在我面前装什么成熟稳重，装什么处变不惊，怎么着你也得叫我一声姐姐吧？你昨天还把我骂成那样。”
　　“你以为姐姐是这么好当的？你以为年龄就是衡量一个人成熟与否的唯一标志吗？”
　　苏幻这么说我的时候，我又心虚了。我在他面前好像注定就是没有办法挺直腰杆，没有办法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