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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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凉自冥府而出至忘川时已是拂晓，天角已露鱼肚白。原本以为想要让地藏王菩萨应允会很难，却不想这般顺利，甚至未发一言，拂凉不禁暗忖这其中是否大有因缘，不然缘何一个不过修炼五百年的鱼精，却能叫菩萨应允这原本违逆冥界轮转法则的要求，只是这么细细想来，总觉得潋月的脸有似曾相识之感。
恍恍惚惚的回到宁卿的小院前面，就看见那瘦削的身影坐在院中的小花圃里，露水沾湿了一身，忘川的清晨寒气最重，她原本织魂后很长的时间都会灵力虚空，坐在这里睡着只怕寒气透骨，是要伤了身子的。拂凉弯腰正欲将她抱起，许是发丝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反而弄醒了她。
宁卿睁眼，看着拂凉近在咫尺的脸庞，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在他温润如水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苍白的容颜，看着鬓角透出丝丝银线，令她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生出的华发，微微拉开了与拂凉的距离。
“见你去了那么久还未回，有些担心，在院子里坐了坐，却没想睡着了。”
拂凉解下外袍披在宁卿身上，仔细的瞧看她的神色许久问道：“宁卿，为何会这般去救潋月？”
“因为……”宁卿张口欲答，却找不出理由，或者说，她的理由不知该如何同拂凉说。“因为，他是你的朋友……吧。”
“呵……”拂凉轻笑了一声，看她神色不定，知她有所隐瞒，但他不想去追问。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她，与当初已然不同。
“忘川阴气重，灵气不足，今后你当好好调养，再不要妄动灵力。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日，没法过来照看你了。”随意地替宁卿将落在脸侧的发丝捋到耳后，拂凉似乎并不在意宁卿微微的避开，将手收回，从袖中取出琉璃瓶还给宁卿。“地藏王菩萨已经渡了潋月轮回转世，只是不知这于他是好事还是坏事，有时候忘记并不一定是糟糕的，宁卿，你可明白？”
她不明白。忘记并没有让她轻松，反而让她陷入迷茫当中，她不知道忘记的是开心的记忆还是痛苦的，无论是哪一种，必然有她不想忘的，割舍不掉的，所以她才夜夜陷入梦中，分明看不清什么，却梦到醒不过来。
看着拂凉的身影在红色蔓延的曼陀罗花海中渐行渐远，变成几不可见的小黑点直至完全不见，花海一侧的忘川河水依旧是粼粼清光。摊开掌心中拂凉留下的锦帕抱好的东西，那块芙蓉糕还溢着清甜的香气。念着拂凉走时恋恋不舍的神色，和他嘟囔着今日在这里种下一块芙蓉糕，来年秋天要收获吃不完的芙蓉糕的话语，宁卿忍不住浅笑，他倒是和谛听一般馋嘴，临走还舍不得这吃食。
宁卿从来没想过拂凉会离开这么久，以前一直觉得他时常来这儿赖坐不走甚是烦扰，如今倒觉得空落了什么。日升月落，宁卿除了侍弄院子里的花草，便是渡化执念恶魂，除了偶尔会站在忘川界限的石碑处，想起那个牵动她失落记忆的鱼精。他唇角含笑的眉眼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早已刻在心底，无论何时想起来，都清晰的如若就在眼前。
拂凉曾问过她为何不离开忘川，去九州三岛看看，单是玄州就有地方一千二百里，而她仅守着忘川这一方圆之地。她推说冥界的法咒加持使她无法离开忘川，却不知圈禁她的究竟是冥界的法咒，还是自己的心。
“啧，宁卿大人，离魑今天给您带了个惊喜回来。”
静静站在奈何桥畔，听着孟婆浅唱着她从不同魂魄那儿听来的小调的宁卿听到离魑素来喑哑的声音面色浮起淡淡的不快，抬眉扫了一眼离魑，他眯着狭长眼眸似笑非笑的神情令她皱起了眉头。
一阵锁链拖拉的声音，就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被拖到了宁卿跟前。他抬起头，缓缓的弯起了唇角，那眉眼和笑容一点点，慢慢的契合在宁卿的心底。
“我们，又见面了。”温厚的嗓音夹带着疲倦的黯哑，眉宇间的落寞尤甚第一次见面。
这句寻常简单的话，让宁卿久久不能言。伸手想抚上他的眉心，却让他微微避过。他说，这次我讲给你听。因为看着她站在桥头的身影，让他感觉，她仿佛一直在等他。
这一世，他是一个乐师，当他记起了上一世的记忆后，就注定他一生漂泊。这一世，他是人，他不能上穷碧落下黄泉，神女芳踪难觅，他甚至想要远赴海外修仙，去寻找海外三岛，阆苑瑶池，蓬莱桃源，奈何仙岛难寻。除了不停的出海，游历九洲，他最常去的便是东边临海的千辰山，在照海崖上看潮生潮起，云卷云息，洞箫一曲，难诉情殇。
大概缘分命中自有定数，他竟真的能再遇见她。她踏云而来，眉间的红莲衬着她皎皎如明月的脸庞，美的让他以为只是一场蜃景。
她说你的洞箫吹的甚好，如果有机会，想请他去紫薇大帝的庙祭上吹奏一曲。她还说她是来采只有照海崖上才有的和罗草，拿来给紫薇大帝的神庙祭香用的。
和罗草生在照海崖的峭壁之上，晴日金光浮动，雨天霓虹似幻。他不知从哪里生出的胆气，应了华胥的请求，攀援峭壁去折那和罗草，却未料想，指尖刚一触碰到和罗草周边的金光，一直巨大的蜂虫从草后的洞窟中飞出，攀在崖壁上的他躲避不及，被蜂尾蛰伤，坠崖而死。
“是不是很荒唐，这一世，我甚至来不及告诉她，我追寻了她一生一世，算上如今，已是两世年华。”
宁卿默默无言，一旁的孟婆却竟有些动容，只是眼中透的全是怜悯。
“你可知身为神女，她去崖壁采草要比你一个凡人容易的多，而她为何却偏偏让你去？”
“因为但凡仙草神物，必有凶兽相护，蛰你的不是普通的蜂虫，而是凶兽玄蜂。就算你不失足坠崖，片刻亦会毒死。如此，你还要拼的魂飞魄散而不肯忘却她吗？”
“即便如此，我也要亲自向她问个究竟，旁人说的我都不信。”
宁卿看着他眼眸中透出的坚定神色，心中竟唐突起一丝落寞，却找不出缘由。这便是拂凉口中常常说到的人世之爱吗。哪怕是欺骗，如果没有得到心许的那个人的承认，旁人说的再多亦无用。可看着他眼中对华胥神女的眷恋，缘何自己心中却有一丝戚戚。因为那双眼睛，从第一次相见就熟悉到骨子的感觉，还是因为每次见到他，都让她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梦中有人有着一样的眼眸，一样的笑容。
“你们叙旧可叙完了？完了，就喝了这孟婆汤，速速与我去冥府登册重入轮回吧。”早在一旁等得不耐烦的离魑扯了一把锁魂链，将潋月勾至槐木桌前，一碗清亮亮的孟婆汤搁在了他的唇边，散着淡淡的清苦味道。宁卿拂袖将离魑震开，锁魂链之所以名唤锁魂，只因这链子锁魂勾魄，稍一拉扯，就是牵动三魂七魄的痛。
冥府众多鬼差，虽个个感情淡薄，冷漠疏离，但惟独离魑最叫宁卿嫌恶。只因他性格乖戾阴狠，喜怒不定，对待魂魄最是狠绝，而离魑与她也是面色恭敬，实则不和，可潋月偏偏两次都落得在他手上，身上的斑斑血迹足说明一路上没少受离魑的折磨。若不是看在酆都大帝和地藏王菩萨的份上，而她亦不想再在冥界生事，不然定要叫离魑尝尝魂魄撕扯的疼痛。
潋月看着宁卿沉静如水的眼眸，虽然早已捕捉到她眼底隐约透出的一丝期冀，他只得苦笑应对她在等待的选择。
“你知道，孟婆汤我是必不会喝的。”
“有时候忘记并不一定是坏事。”宁卿顿了一下，说出口的却是当初拂凉劝她的话语。
“你当真这么认为”
宁卿无言。潋月端在手中的汤碗一倾，琥珀色的茶汤洒落在花丛中。
“我知道，我自己选择的是什么。”
当潋月朝宁卿报以歉然的一笑，转身与她擦肩而过，就往那奈何桥上而去，却被宁卿扯住了衣袖。
“你与我来。”
宁卿知道，还有一个人可以帮他。她要带他去求地藏王菩萨，既然肯不问缘由渡了他一次，必定这其中大有渊源。菩萨不说，她便不问，但是菩萨一定还愿意救他第二次。
欲带走潋月的宁卿被离魑拦了下来，其他的鬼差也纷纷执起招魂幡、拘魂铃阻在了宁卿和潋月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