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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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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卿大人,你这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冥府的规矩呀?上一次你强行从奈何桥上聚魂,我已是给了你几分薄面,尚未上报酆都大帝,如今你竟要强带生魂离去,此般破坏规矩的行为,我劝大人你还是少做为妙。”
宁卿冷笑,掌心青光大盛。“你这是要拦我?”
离魑负手而立,下颌微抬。“不可不拦。”
看着拦在身前的离魑倨傲的神色,宁卿面色渐冷,双手结起法咒,足下生起狂风,衣袂翻飞,双掌间青光凝聚,凌冽如剑。
“宁卿,切勿再添业障。”孟婆见双方已是剑拔弩张之势,宁卿若当真要强带这生魂离去,必然要毁了前面阻拦的一众鬼差鬼役,定会惊了酆都大帝。她放走执念恶魂一事,帝君已是没有追究,只令她必须全数收回即可,若再生事,于她便是大大的不利。
经孟婆这一喊,宁卿眼眸中的煞气由浓转淡,原本呼之欲出的招式也滞住不发。但阻在前方的鬼差却依旧感到深入魂魄的寒意森森。冥界鬼差只知道宁卿徘徊在三界之外,而今见她周身灵力迸发,倒似透出神气,那如寒冰的眸子摄魂勾魄,是他们这些冥府鬼差最最惧怕的。
离魑眼中闪过一丝狡猾,藏在身后的手拈起一个咒诀,扣住潋月魂魄的锁魂链忽然绷直,如利剑般缠着潋月向奈何桥飞射而去。宁卿回神想去扯住那锁魂链已是不及,只能看着潋月被拖上了奈何桥。
“你!竟敢!”宁卿大怒,顿时杀心一起,狂风吹散一头青丝,额间一道青光闪过,似乎隐隐有一个青色的印记一点点浮现。离魑心中生出强烈的恐惧,他勉强地站在那儿不让自己露出畏惧之色,但心中的恐惧已经蔓延向四肢百骸,下意识的感觉到待到她额间生出的似花的印记成型,他必命不保。
孟婆感觉到宁卿倾泻而出的灵力,在忘川这种灵气匮乏的地方,失去的灵力很难补回,她毕竟不是冥府之人,靠阴气可修补自身的亏损,如此大耗灵力,只怕会拼的两败俱伤。眼见潋月被桥上的厉风裹卷了去,孟婆不禁喊道:“宁卿速速住手,再不然那孩子可要沉入忘川了。”
宁卿心中一阵清明,惊骇万分,方才的杀心几乎夺了她的神智。急急收回了几欲出手的法咒,方才迸发而出的灵力迅速收回体内,因收的太急,宁卿胸口仿佛被钝器重击,唇角洇出血迹,来不及调息体内乱窜的灵力,立刻祭出琉璃瓶,念起招魂的口诀。五脏六腑被灵力绞在一起的疼令她额头不停冒着冷汗,口诀虽念得断续,但幸好还是将潋月破碎的魂魄尽数收进了琉璃瓶内,在离魑等一干鬼差鬼役尚未从方才灵力的压迫中回过神来的间隙,迅速离开了奈何桥。
步伐凌乱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宁卿一手扶住门框,实在忍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捂着嘴的手从指缝中渗出血来,方才忍在喉中的血尽数咳了出来。这强行收回的灵力险些没让她经脉逆行,深呼吸了一下,宁卿跌跌撞撞走进了后堂,盘腿端坐下来,心中默念清心诀,引导体内乱窜的灵力重新顺着经脉走向,化入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感觉到胸中郁结之气不那么强烈了,宁卿便催动了玉盏中沉睡的青莲替潋月织魂。
当室内的青光渐渐褪去,宁卿将潋月重织于好的魂魄收入琉璃瓶中,握起落在胸前的一缕发,已是青丝白发参半,这一次的带伤织魂,对于灵力的损耗更是严重,她现在虚弱的连抬手都困难。看着手中莹莹流彩的琉璃瓶,似乎能感觉到潋月魂魄透出的温暖。这一次,如果拂凉问她为何拼了命的救潋月,她再难回答了。没有理由,只是想救他,不知这个算不算。
她正努力回转灵力,想要支起身子,早些将魂魄送往地藏王菩萨那儿,忽然一道白影闪进来,嗖的一下落在她的榻上。
“汝这痴儿,好端端的俊俏姑娘就被折腾成了这番模样。”
看清了方知那白影是菩萨座下的神兽谛听,宁卿勉强地弯起了一个笑容,抬手摸了下谛听毛茸茸的脑袋。谛听明明很享受,却又摆出它所谓的神兽的骄傲,撇过脑袋,别扭的一板一眼说道:“菩萨知汝有所求,故令吾来取。”
“真真是孽缘。”谛听叼了那琉璃瓶,白影一闪,转瞬就消失了。
宁卿阖目,她是真的累了,胸口依旧阵阵闷疼,身上半点力气也无,仿佛虚脱了一般。若是被拂凉瞧见,定会狠狠的瞪她,然后努力捋顺呼之欲出的怒气,变成无可奈何的叹息。她一直都被他包容着,陪伴着。躺在榻上身心俱疲的宁卿第一次感觉到无助和寂寥,但她不悔,不悔救潋月,哪怕一夜青丝换白头,可这却也是她最最迷茫的地方。
这次织魂,她悄悄的在潋月的魂魄中注入了一滴自己的精血,这样,至少能替他挡过一场灾祸,护他一次平安。亦或者,是她的私心,让她想要在这一世,匿在他的魂中,聆听他心中的喜怒哀乐、悲欢愁苦,也许还会找到那些牵扯她失落记忆的渊源。
这一世,他投生在寻常人家,却因一次机缘巧合,一个路过的修仙之人赞其骨骼清奇,颇有仙根,便说服他的父母,携了他去方壶山福地,收他为徒,授以修仙之法,另取名鹤轩。
他自小性格坚毅,因上一世的记忆尚被封印在魂中,故心思明净,修仙悟性极高,甚得师父欢心,年方十四时,便学有小成,可入后山迷踪林里采摘为毒物所守的珍贵药草,待到年方十八,已可自己练就法器,御器飞行。大概因为宁卿精血的封印,这一世他并没有至十八而忆起所有往昔,只是梦中常常会出现一个面色苍白,华发早生的貌美女子站在丛丛红的耀目的花海里,映着星光粼粼的河水,淡然而笑,平和宁静。
但是宁卿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记起所有,只是不知她能不能护他周全,因为她只是他魂魄中的一滴精血。
初夏的午后,坐在花架下翻着经卷的鹤轩被徐徐和风熏的有些犯困,睡眼迷蒙中,仿佛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脚下忽然渐渐的一丛丛开起那红色摇曳的花,细细的花瓣如勾,随风而动,依稀听得有细碎的铃声,沿着花海中的一条小径向前走,就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的站在河畔。
“你是谁?”因为总是会梦见她,鹤轩终于忍不住想要向她询问。她是谁,为何总是会梦见,他们可有何因缘。
女子似乎有些讶然,随即神色复又沉静。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不过,这儿你不可再来了。”
这里是他魂魄深处往世记忆的封印之地,他每梦入此地一次,就越往花海深处走近一步,到如今,好奇已经令他开口询问因果,那么,她还能封印那些记忆多久。
“可是,我好像曾见过你。”鹤轩仔细的瞧看那女子的眉目,乌黑的双眸似一汪深潭,沉静无波,却又隐藏了很多浓烈的情绪。
女子抿唇笑了一下,微风吹拂起她花白的长发,蓝色冰绡的衣衫衬的她出尘动人,鹤轩怔忡间,忽然狂风肆起,将红花卷的漫天飞舞,而那女子折身向花海深处走去。眼睛被狂风吹得难以看清,只余下细微的缝隙看着那蓝的空灵的身影渐行渐远。
“呼~~呼~~你看,三师兄这般都还不醒,嘻嘻。”
“呀,醒了醒了。”
鹤轩感觉到脸上被发丝弄的痒痒的,一睁眼就看见一双杏眸蓄满了笑意,饶有趣味的盯着他,只是贴的太近了些,险些唬了他一跳。
“檀墨你就爱胡闹。”
“那谁让三师兄在这花架下睡着了。”
看清了是小师妹檀墨和大师兄鹤峦,知道是小师妹淘气对着他吹气儿弄得痒痒,鹤轩也不恼,理顺了鬓发,整了整睡的有些皱的衣衫,望向鹤峦。
“大师兄来寻鹤轩可是有事?”
“嗯,师父唤你。”鹤峦点头。鹤轩的性子素来正经,不解风情,檀墨却偏偏最爱捉弄他,甚至乐此不疲,看着鹤轩御器飞向师父所居的落栩峰的身影,再看看檀墨一脸仰慕的神色,鹤峦微微叹气,只怕这傻姑娘是要一番春心付流水了。
鹤轩之所以为师父所看重,便是他一心修仙,心无旁骛,如此的人儿,又怎会对谁动情。只不过,他方才睡梦中流露出的神色,却倒似藏了别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