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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花好月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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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花好月圆
江南嫁娶的规矩,是三媒六证,择吉日,订婚期,选嫁妆,八抬大轿抬进门,拜完天地与祖宗,交拜完毕入洞房。
裴先锋立了大功,朝廷的规矩就是有功就赏,赏罚分明,于是江南多了一名六品武官的同时,也多了一家四合小院,上书“先锋府”。
从此,裴润雪正式在杭州安家落户,由一北方布衣,变成南方有产阶级。
裴府不大,管家并丫环厨娘等等等等一共五人。
几日后,裴家人从京都赶来,欲操办裴润雪的终身大事。
裴老爷对新儿媳颇为满意,裴夫人听说新娘子无父无母,祖籍不祥,皱了皱眉头,被裴老爷子一眼瞪了回去,不再吱声,只是点头。
几个姐姐围住费晶晶,想看什么新奇的动物似的,叽叽喳喳没完没了,饶是费晶晶极有修养,也渐渐的脸色越来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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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黄道吉日,花好月圆,宜婚嫁,出行。
小小的裴府张灯结彩,处处喜庆的大红,按照裴老爷子的意思,婚礼并未大超大办,但是由于有白老侯爷和少将军这两位贵人,还是来了不少不速之客。
都是些四五品的蓝袍子的小官,但裴润雪见了却要行礼作揖,不胜其累。
新娘子的轿子进了门,噼里啪啦鞭炮炸响,裴润雪一身红色喜服,胸口一朵硕大红花,这样的打扮,使得本来很精神的小伙有了几分傻气。
喜轿迎门,裴润雪抖擞精神,迎了上去。
他含了笑看那一顶鲜红的喜轿,大步上前,撩起轿帘,牵了新娘得手,扶出轿门,蹲下身,背了新娘,向院里走去。
周围一群叫好声,欢声笑语,很是热闹。
两人到了大厅,面面相对,费晶晶在红盖头下羞红了脸,丝丝幸福满溢心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裴老爷与夫人笑开了花,颔首答礼。
“夫妻——对拜——”
两位新人相对一拜,礼成,两人终成眷侣。
“送入洞房——”两位喜娘挽了新娘子,扶进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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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筵开,裴润雪作陪宾客。
宾客满座,光俦交错。
白奉珏坐在上首,脸上隐隐有些落寞,他转过头,看裴润雪执了酒杯,走了过来,方才对他微微一笑。
“贤弟今日大喜,理当敬你一杯。”看着裴润雪大红花映衬下显得有些呆滞的脸,白奉珏隐了笑,敬了一杯。
裴润雪喝多了,舌头有些打卷,他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揽过白奉珏的肩:“理应……应是……裴某……敬你,若不是,你成全……裴某,也不会娶的如此娇妻……”
旁边几位蓝袍子看他喝多了,没大没小,冒犯白少将军,纷纷劝阻道:“新郎官若再多喝,怕是入不了洞房了。今日,暂且到此为止吧。”
白奉珏却轻轻一挥手:“人生得意须尽欢,裴先锋今天高兴,不妨不妨。”
裴润雪把白奉珏搂得更近:“还是白兄弟了解我,干!”一饮而尽,抛了杯,索性环了白奉珏的腰,有人去拉,裴润雪挥手道:“我进不了洞房,是我老裴家的事,与尔何干?”
白奉珏不言语,只是一手揽住裴润雪的腰,任他胡闹。
众人见愈发不象话,但少将军摆明了纵容,于是不再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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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大红灯笼掌起,一群家长已离开,任一群年轻人胡闹。
突然一阵清香飘忽而来,弥漫全屋。
众人停了酒盏,议论纷纷。
“白老侯爷,裴老爷,听闻裴先锋有喜事,我家主人特来拜贺。”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听得分明。
“你家主人是谁?”白老侯爷和裴老爷都不在,白奉珏站了起来,用上四成内力,发问道。
“礼部尚书,江南总商苏羽峥!”
话音未落,大厅一阵骚乱,在座的诸位都知道这位苏大人乃朝中一品大员,皇上宠臣,艳绝四方,纷纷猜测这裴家人到底什么来路,一个小小六品先锋武官,竟能引得如此人物亲自登门拜贺。
一些人正冠整衣,以待拜见,一些人暗暗庆幸这一趟算是来对了,另一些年轻些的,开始暗暗注意裴家几位未成家的女儿。
白奉珏微微皱了皱眉头:“有请!”
一抬兰呢敞门式落在门前,一人斜靠在轿上。
众人大多没见过苏羽峥,这一眼望来,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在心里不禁暗暗叫绝。
只见那苏大人广袖金缕玉衣,斜卧轿头,仿佛一只展翅的金色蝴蝶,艳丽舒展。那一头乌黑的头发挽起,以一只黄金缨络宝冠束顶,冠上白缨迎风招展。明晃晃的弯月形黄金抹额上,一颗泪形红宝石仿佛一滴血滴,莹莹晃晃。
苏羽峥于灯火中看过来,嫣然一笑,那黄金的光辉,连同天上皎月,一同黯然失色。
裴润雪一只手吊儿郎当的搭在白奉珏身上,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只杯子,醉眼惺忪。
他望着苏羽峥。
纵使已喝得大醉,纵使被他深深伤害过,纵使发誓要忘记他,当他出现时,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失神过后,是……
笑。
裴润雪笑了。
“苏大人——”他说,“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苏羽峥望着他,脸上展现的是绝美的笑颜:“我听说,裴先锋家里有喜事,想来讨杯喜酒喝。”说着,视线在裴润雪身上一轮:“我想,裴先锋不会这么小气吧?”
裴润雪大笑:“当然,当然,只是我这里酒水味浅,比不得苏大人府里的佳酿,还望苏大人莫要怪罪。”
苏羽峥眼睛轻弯,眸光如星子般闪亮:“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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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润雪把手臂从白奉珏身上拿下来,引了苏羽峥往喜堂里走。白奉珏眼睛淡淡扫过苏羽峥,却并不说话,只是不再笑了。
裴府里唯一的丫环捧了三杯水酒,端了上来,当那涉世未深的丫头一眼看到苏羽峥的面庞时,顿时怔的连话也说不出来,惊慌间,手里的杯盏尽倒在地上,摔得粉碎,清脆作响。
这一声响,裴润雪不由一愣。
周围客人也一愣。
白奉珏微微皱起眉头。
裴润雪见那丫头还兀自愣在那里,只是瞅着苏羽峥,仿佛痴了一般,不由喝道:“素儿,还不快退下!”喝了三句,素儿才如梦初醒,掩面奔了出去。
裴润雪方才想再骂几句,可一看周围,除了白奉珏,哪一个目光不是如醉如痴,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不吉利阿……”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裴润雪听在耳朵里,十分想骂人。
“哎呀!”就在这时,却见那苏羽峥却轻拍双手,笑道:“恭喜新郎官了!”
“喜从何来?”裴润学不解。
“恭喜新郎官岁岁平安!”苏羽峥微微一拱手,道。
闻言,裴润雪大喜:“请上座!”于是亲自斟了三杯好酒,敬给了苏羽峥。
苏羽峥说了些吉祥喜庆之言,饮了水酒,命人抬上三个箱子。
“略备薄礼,以贺裴先锋新婚之喜。”苏羽峥客客气气,脸上声音里都是一团和气,温温柔柔,他长袖一甩:“打开!”
第一个箱子被打开,只见一道幽兰的光芒闪过,箱子里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那珠子如拳头般大小,光彩灿灿,整个屋子顿时亮了起来。
周围一阵唏嘘。
“这是东海里的夜明珠,万年难得一见。”紫鸢道:“更神奇的是,若是在它周围练功,一日则可抵别人十日之功。”
第二个箱子被打开,只见一道绯红的光闪过,箱子里是一件红色的霞衣,镶嵌着玛瑙宝石,明若天上星辰,闪闪发亮。
“这是绯翎衣,传说使用血凤凰的羽毛制成,镶嵌的每颗宝石都是采取了天地之精华,人若长穿在身,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众人一阵哗然。
裴润雪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怎么,不喜欢?”苏羽峥看着裴润雪的脸色,问道。
“苏大人的礼物的确是难得一见,换个王爷当都足够了,但裴某只是小户人家,收了这份大礼,只怕以后再没有安稳日子过了。”裴润雪谦然一笑。
苏羽峥一愣,随即大笑:“裴先锋果然聪敏异常,且心地纯良,是苏某料事不周,多有得罪。”
裴润雪听他客气,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嘿嘿傻笑:“其实裴某心愿十分微小,只盼把苏大人府里的好酒,饮上一两杯,此生也足矣。”
苏羽峥大笑:“这有何难?”命人打开第三口箱子,里边正有一晶莹琉璃瓶,瓶身只有一两杯酒的容量,却极清净透彻。紫鸢拿过琉璃瓶,打开瓶塞,一股酒香顿时弥漫开来,香飘十里,他缓缓将酒倒入琉璃杯中,捧到裴润雪面前:“裴先锋是识酒之人,想必不用多说。”
裴润雪大喜,接过一饮而尽,脸上带有陶醉之色,久久,方大赞好酒。
苏羽峥含笑看他饮下,看看天色不早,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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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羽峥一走,客人们也纷纷回去,最后,白奉珏也起身告辞而去,裴润雪喝得醉醺醺,歪歪斜斜往新房走去,几个人去扶他,他推了开,笑骂:“休想闹洞房,今日也不奉陪。”众人嬉笑着放开他,让他自己回洞房。
弯月如勾,夜深沉。
裴润雪哼着小调,跌跌撞撞的走着。
不知哪里的夜半琴声,缥缈作响,裴润雪看向那歌曲穿过来的方向,眼睛慢慢的迷茫起来,慢慢的失去焦距,突然转过身,向着反方向走过去。
后门没有锁,也没有人,他推开门,走了出去,朝着外边密林,越走越远。
丛林之中,一定黄金敞轿停在那里,周围一群人。
一人正立在轿前,黄金抹额上红宝石依旧闪亮,在这夜色里,却如同他脸上的微笑般迷离。
裴润雪怔怔的走向他。
那人一把搂过他在怀里,抚摸着那双眉眼,笑:“你果然来了。”
苏羽峥轻轻吻上微启的小嘴,浅啄轻尝,然后反复吸吮着,直到怀里的人传来无意识的呻吟,才慢慢放开他。
殷红的绯翎衣,披在裴润雪的身上,苏羽峥在他耳边轻笑:“回去,我们有的是时间。”然后抱起他,朝着轿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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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悠长的声音划破长空,钉在轿子上。
苏羽峥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动。
那人也没有动。
苏羽峥突然笑了,他把裴润雪放在轿子上,转过身,一把闪亮的长剑正指在他的咽喉。
他还是笑着,笑得居然很妩媚,他轻启朱唇,缓缓道:“玉宸……”
白奉珏长剑指着苏羽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把人留下!”
苏羽峥笑看着他:“如果我不呢?”
“你……”白奉珏看着那张绝美的脸,居然说不出话来。
“对准这里……”苏羽峥慢慢的把他的剑尖拨到自己胸口,微笑:“我要他,对,就是你想的,我是一定要得到他。”
“你!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带他走!”白奉珏颤抖着说。
“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除非,你杀了我,这个人,我要定了!”苏羽峥步步逼近白奉珏,脸上的笑容,凄美异常。
突然,笑容在他脸上凝固,他的脸色,慢慢变得狰狞起来。
鸣龙剑,发出一声长啸,刺进他的胸膛。
“主人!”周围一阵惊呼。
苏羽峥长袖一挥,白奉珏跌倒在地上,他爬起来,想去搀扶他,伸出手,却迟迟未动。
苏羽峥抓住那把剑,拔了出来,长剑带着血珠,飞了出去。
“不可能……不可能……”白奉珏喃喃自语:“我并未用多大力,你怎么可能会受伤?”
竹墨紫鸢扶住苏羽峥,哭道:“主人为了救裴公子,迫不得已用了采补之法,现在,主人只剩五成的功力了。”
白奉珏惊愕的看着他。
苏羽峥捂住胸口,血一滴一滴从手指缝里流出来,他看看白奉珏,再看看裴润雪,突然很想笑,感觉一切都说不出的可笑,一切都是个笑话,再怎么折腾,还是个笑话。
白奉珏看着大笑着离去的苏羽峥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痛,弥漫在整个心间。
他知道,他和苏羽峥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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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润雪在金色大轿里醒来,看看周围,再看看白奉珏,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白奉珏定定得看着他,突然昂首大笑,笑声凄厉,他再没看裴润雪一眼,踉踉跄跄的走了。
裴润雪看着他,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