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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冰清玉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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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冰清玉洁
天微微亮,苏羽峥从酣梦中醒来。
怀里一片温暖一片柔软,让他舍不得放手。那张熟悉得面容仍在熟睡,苏羽峥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上一个吻,看了一晌,见他醒来还要些时候,又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于是便起身。
虽然昨夜已清洗过一次,但苏羽峥多年的习惯是每天早晚两次沐浴,施施然走出小楼,就看见竹墨早早候在外边,端跪在地。
“主人,属下有要事禀报。”竹墨恭恭敬敬地说。
“说!”
“这个……是裴公子写的,还是请主人亲自看吧。”竹墨俯首呈上宣纸,然后低头退了出去。
苏羽峥扫了一眼,见那字歪歪扭扭,毫无章法,不由会心一晒:“字还真差……”接着从头看了一遍,看那文章明明语法不通,却偏偏要写的文绉绉,更显得欲盖弥彰,于是复一笑,便就着旁边还在燃着的烛火,把那一纸化为灰烬。
笑容冻结在脸上,生动如春水,艳媚如夏花。
慢慢踱进屋里,坐在床头,看裴润雪的睡颜,沉默着看了一回,指尖轻轻滑过他的面庞,来回轻抚,抚过一遍,凑上前,浅啄着那张睡脸,来来回回,辗转反复,舍不得放开。
半日,方站起身来,幽紫的眼眸凝了他一眼,一把冰薄的软剑出现在手中,铮铮作响,烛光中闪着幽深的光。
* * * * * * * *
紫鸢竹墨竹砚瑶姬长跪在门前,任那飘洒的春雨沾湿了衣襟,不安,像一股暗流缓缓流淌,空气仿佛被凝结住,压抑的使人窒息,饶是几人皆非凡人,仍觉得难以忍受,但谁也不敢作声,只默默跪着,苦苦支撑。
主人让他们在这里候着,到底是为什么?
“吱呀——”房门打开,修长而又骄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端庄如玉的面庞上波澜不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主人……”几人齐齐长拜于地。
“紫鸢瑶姬,一切按计划准备!”
“是!”
“竹墨竹砚,你们把裴公子送回少将军那里,切记,不要让他知道是我救了他……”
“主人……”竹墨竹砚不解的抬起头。
“去吧!”苏羽峥一挥长袖,飘下长阶,扬长而去。
* * * * * * * *
樱花小筑里的花已开残,只留繁茂的绿叶在枝头,映衬繁花过后的枯黄。
一抹金色的影子走进小筑,如一抹夕阳的余晖,绝艳凄美。
苏羽峥穿着一身宽大的镂金锦衣,衣服上七彩的荧光灼灼生辉,晶莹的蟠龙玉佩衬着猫眼石,珠辉流转,发髻高高盘起,缨络亮晶晶光芒四射,黄金抹额上的蓝宝石如一滴晶莹的眼泪,幽幽灿灿。这一切,比起那脸上的容颜却是黯然失色,眉宇间的骄傲,仿佛目空一切,斜看天地。
他立了足,看那春风细雨中的浅浅一池烟水,仿若那人含泪时的眼。
那人自小就是极爱哭的。
现今长大了,倒没看过几次,想必是在白奉珏军中诸如“男儿有泪不轻弹”之类的道理灌输多了。
轻挪丝履,步入温泉中,任那温柔的池水暖暖的包围了自己,一如有他在身边时一样的温暖。
为什么不杀他呢?
为什么要杀他呢?
他又有什么错?
错不在他……
那又是谁的错?
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么自信,那么高傲,他深信不疑的认为,裴润雪一如既往的爱着他,就像他长久的喜欢着裴润雪一样。他一直以为,就是在怎样的伤害过后,裴润雪的心还是会回来,就像他,绕了一大圈,发现心底最重要的人还是当初那个人。
但是,裴润雪毕竟,不像他那么坚强。
而且那刻骨铭心的爱恋所留下的伤痕,又怎能跟当初朦胧的欢喜相比?
裴家人向来固执,像那裴润雪极小时已是如此,喜欢什么东西,便喜欢的紧,轻易不会改变。
当时,若不是伤他极深,也不会……
昂起头,看那微晴的天空云起云舒,如他临征北疆时那般晴朗。苏三爷喜欢揣摩人心,但是那颗明明单纯的近乎透明的心,他却揣摩不透,还深深的陷了进去,无法自拔。
为什么不留下他?
动了一下疲惫的身体,苏羽峥苦笑了一声,当然是为他好,这刚刚散了五成功力的身体,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他。
在这非常时机,自顾且不暇,又怎能把他也拉入这危险的境地?
无奈何……
今日送君去,何日君再来……
归去归去,恨绵绵,悔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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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润雪痊愈回营,军中上下皆大喜。
当夜,酒足饭饱,裴润雪看窗外雨打萍,回顾烛火下费晶晶羞红的面容,心里颇是甜蜜:“我定会遵守诺言,迎娶你过门。”
费晶晶看着裴润雪却半日无语,掩面狂奔出门。
斜风细雨中,费晶晶回望裴润雪,泪如泉涌:“请裴公子不要费心费力了,晶晶配不上你……”
裴润雪紧紧拉住大惊:“为何?”
“因为晶晶……已非清白之身……”
裴润雪一惊,拉住她衣袖的手反而扯得更紧。
“我本就没想过真的嫁给你,只是想着……呆在你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裴润雪怔了许久,才慢慢摇摇头:“你的过去,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你不知道,你会有危险的……”
“危险?”裴润雪大笑:“还有什么危险,比得上浴血沙场,我都一点不怕,你何必在乎?”
“可是……”
裴润雪伸出一根手指,按在费晶晶唇边,眼睛看着她:“你信不信我?”
费晶晶看着他,含泪点点头。
“那就对了,相信我,我会保护自己,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裴润雪搂紧那纤细而又坚强的身躯,道出自己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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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夕阳西下。
一个红衣人骑着一匹枣红马,黄昏的阳光把那影子拉得极长。回首望,寂寥的表情似有万语千言,欲说还休。
“对不起……”费晶晶的心思绵绵,如那帘春雨:“就算你不在乎我的过去,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会有危险的,我不会让你冒险,不会……”
余光瞥见远处一个白色的影子迅速靠近,费晶晶策马狂奔,来人却紧追不舍。那人慢慢靠近她,渐渐的,两人并驾齐驱。一个影子腾空翻身过来,坐在她的身后,搂住她的腰。
“这位姑娘,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可不可以和在下一叙?”
“你!”费晶晶哪里听得他嬉皮笑脸,一边捶打着他,一边哭:“我说会有危险,你为什么听不懂,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还追过来,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裴润雪眼睛眯了眯,一手搂紧费晶晶,一手扬起马鞭,狠狠一抽,马儿吃痛,飞快的朝前跑。
前方断崖的影子越来越近,费晶晶惊的脸色惨白,紧紧揪住裴润雪的衣袖,惊声尖叫:“你疯了!停下来!”
裴润雪却充耳不闻,驱赶红马向山崖疾驰,眼见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费晶晶闭上眼睛,不忍再看。险峻处,峰回路转,裴润雪一揽缰绳,马儿及时刹住,扬起前蹄,昂天长啸。
“哈哈哈哈哈——”裴润雪朗朗的笑声在空谷中久久回荡。
“你!”费晶晶惊吓之余,不由气结。
“危险已经过去了,现在,以后的生活,已经没有危险了。”裴润雪抚摸着费晶晶的头发,淡淡笑道:“以后,不要再提了,有我在,一切都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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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下,一片红光,山河大地,美的凄艳。
窃窃低语的情话远远传过来:“在我心里,你是永远冰清玉洁的,以前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你知道吗?还没有来军营的时候,我连马背都爬不上去……”
“真的,你还有这么糗的时候?”
“当然,当时还是少将军……”裴润雪微笑着回忆,突然,笑容在他脸上一僵,一股极清淡的兰花香飘浮着,缥缈如空,似有还无……失神,只是那么一秒,片刻后,裴润雪复又谈笑风生。
马蹄之上,已碾做尘泥的雪兰花残迹已看不出原本的面目,慢慢的,香气也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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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鸢看看远去的两人一马,长叹了一口气,手里雪兰花的残躯,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