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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二、注视的眼睛 ...

  •   Roll awayyour stone, I’ll roll away mine
      Together we can see what we will find
      Don’t leave me alone at this time
      For I am afraid of what I will discover inside
      Cause you told me that I would find a hole
      Within the fragile substance of my soul
      And I have filled this void with things unreal
      And all the while my character it steals
      ──「Roll Away Your Stone」Mumford and Sons

      ++
      每一个雨夜,鼬不断轮换地方。每一夜,止水都会找到他。又进行了两次「私人晚餐」後,鼬了解到这个小镇并非全部都很好,有可能人们会挺高兴换一个统治者。只要死死羽没机会强迫他们作战,普通老百姓应该不成问题。止水确实喜欢说话。鼬获悉到镇上的每件事情,从谁卖的肉最好,到当前统治者得了什麽性病。并不是所有事情他都想知道,但是鼬感觉他比先前更加了解这里了。居民们的精神状态在他脑中已经初具雏形,这令他有点想起家乡。真够奇怪的,止水竟然能够对事情提供如此客观、真正具有洞察力的看法,尽管他常常用满篇胡言乱语粉饰过,使得它们浑如意外般。

      「你要在今天下午跟我们的线人见面。」卡卡西递给鼬一张折叠好的地图。

      「我以为是你在负责线人?」鼬小心地展开那张纸。关键信息用卡卡西漂亮的字体写出来了。会面地点要穿过整个岛。

      「我受邀去目标人的宅邸参加晚宴,」卡卡西挥挥手。「不光只有你这周出门交朋友了。」

      「我真为你高兴。」卡卡西遵从了鼬的领导,或者延迟了他的原定行动以便看看鼬会怎麽反应?有关系吗?这让鼬对己身的行动感觉好了些。他想知道是否因此卡卡西才让他来负责进行接触。

      鼬叠起地图放进口袋,想知道线人是谁。他和之前一样,仍旧不太相信卡卡西的暗示说是一名宇智波,并且当整个镇上充斥著妖怪神灵的故事的时候,他找不到任何证据够能证明有名叛忍在这里安家落户,或者多少曾在这里呆过。他不知道该线人如何还能告诉他们所不知道的关於当地的情况。

      「你记住他的名字了?」卡卡西似乎并不在意,可是他才起床,衣冠不整,正好帮他散发出漠不关心的气场。

      「钵花良助,」鼬飞快道出对方的名字。「我要问他岛屿南岸捕鱼收成如何。」他开始收拾衣服。「你多久会回来?」

      「相信得到深夜。」就是说卡卡西信任鼬不会被线人击倒。鼬想这种信任并非莫须有,但是他仍然感到高兴。当他升到上忍後,他的家族就不再把他视同小孩了,但是其他人在被刀子刺中前看到的是他瘦小的体格和大大的眼睛。事实证明这种错觉在战斗中相当有用,可是在同袍间则相当烦人。

      「我该准备使用暴力吗?」虽然时间还早,鼬记得穿过岛屿到达会面点至少要花上一个小时。如果要让「考察故事」更令人信服,他就需要给卡卡西带回样本,甚至一些草图。他可以在见线人之前收集那些东西。采集样本和素描将会很沈闷。鼬能看出卡卡西为什麽会这麽利索地避开这项工作,但是鼬不介意采集和素描。他发现任务中的这些部分比起杀人怡人多了。这本该令他成为下游忍者。不知怎的他反而成了一名天才。

      「不,有三名确实跟他接触过的人说他相当多疑,任何强制性暴力都只会让我们错失他。」卡卡西给自己斟了半杯咖啡。他用奶油冲满另一半,然後在靠窗的位子像只猫一样坐下。极少的忍者竟会愿意背对著窗户,但卡卡西似乎极其自在。也许他能够这样做,是因为鼬一边聆听前辈讲话一边透过窗户注意著外面的浓雾。

      「其他人?」鼬摆出他的父亲最喜爱的脸色之一。相当倨傲的「你隐瞒了什麽,小喽罗」那种表情。无论其他,富岳能让一个大名觉得像个扫大街的。鼬没法做得那麽好;就他的年纪空有狂妄放肆。貌似不善应酬如卡卡西可能认为这样相当可爱,就像怒吠的哈巴狗。

      「一名草的,一名云的,一名木叶的。」卡卡西慢慢抿了一口他的奶油咖啡。「草的那个认为良助帮他的过程中知道太多了,於是决定要求他成为一名草忍。良助拒绝了,该草忍尝试使用武力,结果醒过来不知道身上发生了什麽事情、或者良助知道了些什麽。云的那个试图……没有友好讨价还价来怂恿良助泄露一些他知道的秘密。他醒过发现断了五根肋骨,缺了三根手指,仅仅模模糊糊记得良助是谁。木叶忍者想做个交易,就像某些忍者习惯的那样,轻易脱口而出一个完美的无用威胁。他也醒过来毫无概念自己怎麽变残的。」

      「迄今为止,」卡卡西又停下来格外漫长地饮了口咖啡,怎麽也得消灭掉半杯。「三个人全都只记得良助的名字,其余一概不知,但是木叶的忍者声称记得红色的眼睛。再也没法说服他们来对付他了。瞧,我们这位良助非常棘手。」

      「因此你认为他是一名宇智波?红眼睛和幻术,还有三个人甚至都记不住一张脸孔?」鼬挑起一边的眉毛。「就这麽重大的假设而言证据相当肤浅。」

      卡卡西的眉毛塌下去。「还有其他证据,非常可靠的消息示意他可能是,另外那些与他成功交易过的认可他有超乎寻常的幻术能力。」

      鼬低哼著表示同意,方才他在屋里四处走动收拾这一整天可能需要的东西。食物。尽管当天还不算太冷,他仍会需要很多食物来保暖。他恨寒冷。天冷的时候他消耗能量相当快。「我假定这些巧妙地保持匿名的人正是良助曾为之工作过的?」

      「一名值得信耐的叛忍,谁想得到?比雇佣村里的忍者便宜得多。」卡卡西的语调挺愉悦。也更加危险。并非所有的叛忍都是失控的杀人狂。如果能够「免罪」,一些人能够设法加入其他忍者村。一些人一起放弃忍者生涯,转到更为平静的生活。另一些生活在边缘,受雇於隐蔽的忍者市场,其口碑代表了一切,而高风险任务回馈可能不够一周的夥食费。从那种生活方式中幸存下来困难重重,危机四伏,为此,这人必定极其出色。大多数高阶忍者只因为犯下重罪才被流放,所以大多数值得雇佣的叛忍都是杀手。通常。

      良助似乎是个例外,既宝贵又危险,却没有标记为杀手。值得信耐的声誉好到口耳相传,令他从与忍村关系交好的忍者那里获取了线人的工作,但是又强大到不会卷入无法逃离的困顿境地。也很聪明。鼬会对这个人一直保持警惕。他想这不成问题。

      「还有其他我需要知道的吗,卡卡西桑?」鼬把制服拉过头顶脱下,抓起合身的高领常服。羞於袒露身体的问题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脑海里过。身体是一件工具。鼬的一直运作良好,因此他没有什麽值得羞耻的。并且,卡卡西变态归变态,还从未瞄过鼬哪怕一丝丝。

      「没了……试著别死掉。如果你死了,我回去木叶会相当不愉快。」卡卡西慢腾腾地说。

      「就连伟大的复制忍者都会害怕宇智波家的首脑?」鼬抓起大氅和旅行包。

      「不是……」卡卡西搓搓鼻子。「你弟弟……佐助。他会不遗余力为你的死复仇,无论错责在谁的身上。」有些时候,例如眼下,卡卡西的话语和行为令人感到算得上友善了──面无表情地戏弄和信心不足令得鼬马上有一种归属感。如果鼬能感觉出不是刻意为之的话,他还能更加放松些。

      鼬摇摇头,拉起大氅裹在肩头。他再一次检查了隐藏的武器,然後走出门。他路过厨房停下来取了些食物,滞留时间足够长,跟厨师聊了一会儿。那个女人挺喜欢他,很可能是因为她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了,而鼬就算装成年纪更大些的样子,仍旧看上去相当年少。她对笑容的回应相当惊人,而他确实因为这项任务而笑容满面。他该是友善可亲的,然而他发现表现得这麽和蔼、如此频繁地假装很类似於与人对视。伪装的常态让他感觉不适,因为他被训练为从不表露情绪、疏远平民百姓。

      鼬终於从友好的厨师那里解脱出来,满载足够两人份的午餐和一些甜糕──以防万一而已。他开始蜿蜒迂回著溜出村庄,中途停下来,跟下雨的一周在旅馆和酒馆认识的几个人打招呼。他们全都记得他,鼬向一些人寻求建议应该在哪些区域进行勘测,让他们全部都知道了他要去做什麽。轻松应对他可能要认真对待的情境,仅此而已就有点让他困扰──不是因为他能够而是因为这感觉如此自然而然。确实,他被训练过进行间谍工作,但是装成一名普通的社会成员本应该很烦躁。应该让他恼怒不已,或者说他在这个小村庄里感受到的应该是完全的自由自在之外的东西,更甚於自家的家族领地内。

      「喂,新来的男孩──伊那利!」

      鼬转过头,看到他常常出入的旅馆之一的老板正站在自家小旅馆前面,手中握著扫帚。鼬友好地笑著走过去。男人有花白的短胡须,面上的疤痕据说是来自捕鱼和战斗。显然这人两样都精通。「你和那个止水在一起玩,对吗?」男人(滨,鼬记得他的名字。以海滨命名,为了让他总是能找到海岸。)靠在扫帚上倾身向前,问道。他的一只眼是白的,眼球朦胧,盯视前方眼中无物。人们说滨能用那样的眼睛看清真实,但整个岛都充斥著类似的迷信。

      「我和他呆了几个晚上。」鼬承认。他仍然认为更多的是止水尾随他,而非其他。

      「晚上,果真如此?朝实说他上周带你上去了两次她的私人餐厅。」滨抄手抱住他的扫帚,而鼬想知道他是否应该感觉被冒犯了。

      「他告诉我了关於镇上的事情。」鼬慢速回答。

      「她说他两晚上都给你买了晚餐。」

      「利用玩一个我根本不知道规则的游戏的时候,从我身上赢过去的钱。」鼬不太明白男人在意指什麽。当然,止水是个讨厌的同伴,但是他也没那麽糟糕。

      「所以你知道他是谁罗。」滨点点头,但是鼬继续茫然若失看著他,他叹了口气。「那男孩有点恶作剧妖怪上身。任何遇上的旅人都该警惕像他那样的人。恶作剧妖怪们是不会在意你和不和蔼、公不公平。」

      有一会儿,鼬希望这人是在开玩笑,然後他意识到绝非如此。他真的认为止水是恶作剧幽灵。也许止水是个骗子,而岛民宁可把他称为恶作剧妖怪,也不愿承认一名普通人类骗到了他们。止水聪明到让别人认为他是非人类的存在。甚至他可能散布谣言,使之成为他的有利条件。

      「感谢你对我的关心,我会小心行事,并保管好我的财物。」鼬露出精心学会的一周都在使用的笑容,男人明显放松了。

      「你是个好人。」滨判定道,或者说声明,仿佛这样真的确证了鼬是个好人。「我讨厌看到你因为他那样的而蒙受不幸。」

      鼬笑著点头。「我自己也很讨厌受到伤害……」鼬停顿一下。「你……建议我去哪些地方看看吗?西海岸线相当长,我想如果能由比我更了解当地的人指导一下的话,我的调查会更顺利。」

      滨很可能并不懂岩石,但不管怎样,他面对鼬的试探态度立即温和起来。不论有多假,奉承能软化任何人。鼬故意记下笔记,并在丢上标记出所有滨告诉他调查的地方。以防万一而已,因为鼬无意在他的第一次间谍任务出现任何行差踏错。对方也告诉他去拜访海边的神社,求一个幸运符──以防万一嘛。带著滨的意见看法,鼬离开了村庄。在这个角色下,他不能使用查克拉,他得乏味地慢慢走下海滨去。凉鞋依旧让他感到不便,而他不知道为什麽靴子不是可选装备。他试著将其当成平衡训练,尽管他总是使用查克拉那样做,而眼下每次摇晃的时候,他几乎都差点去用它了。谢天谢地,浓雾渐渐散去,不过低洼处还有些微沈积缭绕著。

      当城镇在他身後渐行渐远,路面变得更加崎岖。巨砾散落其上,鼬或绕行,或直接越过。小路无人在意,因为大多数渔夫都会使用与镇子正面对接上的海湾,但是涌入海湾的水暗藏危险。据说家家户户都要和须佐之男定下契约後方能成功穿越迷宫般的礁石和无情的潮汐。鼬对这些离奇的趣事微笑。这实在是让生活有趣多了,他想。他真想知道真心诚意相信著那些事情会是什麽样子。他离开黑色砂石小路,走上一条更窄的石头小径。地图牢牢印在脑海中,鼬通过朦胧的太阳来定向,断定这条小道挺合他的意。云层翳蔽天空,可是阳光似乎正在缓缓将其驱散。比起木叶的热度,这座岛凉爽宜人,尽管他感觉每一次吸气就如「饮进」一般。它的空气有一种浓烈的气息,是被大海的味道浸润过,还有更重的泥土味。

      鼬穿过礁石群,愈行愈远,石头变得更大,形状更古怪。小径几乎消失了,鼬爬上礁石,放弃找路,开始感觉像个孩子。而他必须得承认玩得挺开心,但是仅仅对自己。他鄙视战斗,但是他喜欢练习招术套路和其他不那麽致命的技巧。他喜爱在树间跳跃,可以极快地上去极高的地方。真可惜人们坚决要把这些技巧变成武器,而学会它们意味著有一天你将奉命杀人。

      鼬把那些念头挤出脑海,它们随著年龄变大,愈加令人费神,而他会被直接要求杀人的日子也更接近了。他今天没有使用查克拉,单纯依赖於自身的肌肉和平衡感,不致一头栽下去或扭到脚踝。鼬爬上一块六英尺高的巨砾顶上,回身四望。从这儿,他正巧能看到村内建筑的最高处,还有那大海,透过早餐的浓雾勉强能瞧见。他还能听到海浪声,但是身处这个小岛的任何地方都能听到。它成了这地方亘古不变的脉搏,几乎就像心跳。

      鼬坐下来,取出素描本。他看著四周的景色,决定他该练习一下。他在学院的时候学的素描,借此可以向跟他共事的人清晰描绘出他所说的地方,或者他可能遇到的任何奇怪标记或符号。为了年长时加入警署而做准备,鼬曾训练过素描人物,通常只通过简单的描述。他从来都不擅长那样做,但是如果只是单单在纸上复制出他所看到的,现在他能做得相当不错。

      况且,现在他能不借助写轮眼来描绘,这令他非常高兴。

      为了这项任务做准备,鼬在到达这里前的那周里,又开始练习他的素描技巧。他认为像他这样的人拥有略微使用过的本子挺合乎常理,其中大多是他们路过的其他岛屿上的草木。他倒也有几幅关於卡卡西的写生,他的脸孔、手、其他随意的东西。

      鼬翻到新的一页,用手抚平纸张。他掏出一只炭笔,开始素描起来。当他绘画的时候,他张开感知力,试图表现得全神贯注的同时仍随时觉察到周围。他还是感觉到有人在监视他。他什麽都感知不到,但是他的脊柱中流窜著的那种悚然发毛的感觉说明有人监视著他,追踪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他的父亲曾告诉他要表现得就像无时无刻都被人注视著一样。

      他那位沈默的观察者有可能是一名暗部评估者吗,在这儿判断他的表现?卡卡西显然不像对鼬的闲暇时光感兴趣的样子,给鼬制造出他们是对等的这种令人愉快的假象。他必须记住并非如此,他在这儿是试用的。鼬完成了素描的最後几笔,看了一眼覆盖两页纸的素描,又看了看眼前延伸的景色。他对自己点点头,阖上本子。这就能用了。

      鼬站起来,从他坐的地方下去。他再三诅咒的凉鞋滑了,而他差点用查克拉稳住自己。那双眼睛阻止了他,相反他摔得疼痛无比,著陆在礁石上面。鼬皱起脸,揉著肩膀,吃力地站起来。融入角色。融入角色。他必须记住自己是伊那利,不是鼬,不是一名忍者。

      因为有人在看,而鼬一辈子都生活在一个拥有看清一切事物的眼睛的家族中,如今可不会被一个沈默观察者弄到焦虑不安。不会是名宇智波;鼬能够愚弄他们。

      ++
      鼬发现自己挺享受接下来缓缓度过的几小时。随著清晨渐渐结束,他对那双眼睛的感知逐渐消退,在参观了几处遗址後,他几乎忘记是在扮演一个角色了。他感觉自己几乎就是这个笨手笨脚的学徒,在礁石之间挣扎著,为了找到一些可能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他不擅长这个。事实上他不确定在寻找什麽,还有他的素描,他在上面耗得越久,愈加让他觉得孩子气。他四处漫游,表现得心血来潮,而不像预计好的,兴致所至时,他漫无目标到处瞎逛。他记不起像这样没有详细规划的早上,尽管他实际任务在身,并且严格来讲正在完成它。

      鼬经过了许多海边的神社,一些古老的挤在岩石间。他在其中一个停下,当他直起身後,他开始察觉到那双眼睛离开了。鼬环视四周,想知道村民们谈论的未曾安息的灵魂之类,是否有可能包含某些真实成分。不是的,不可能。木叶不太重视古老的迷信说法,当鼬向卡卡西提到村民们的过时信仰时,卡卡西耸耸肩说「我们是在雾。」

      带著记忆犹新的想法,鼬收集了一些岩石样本後,在一条小溪边上安顿下来,开始描绘周围的景色。奔流的小溪冲刷著河床上的石头,其中一块从水面突出来了。鼬想知道岛上有没有很多海蚀洞,还有,城主宅邸附近是否有可能存在一些。

      「一如往常又忙碌又乏味?」

      鼬不假思索阖上本子,迅速转过身,对上声音和突然袭来的存在感来源。鼬转了半圈後愣住了,止水赶紧举起双手向後跳。

      「没事,没事,没必要紧张。只是试著主动攀谈一下。」止水一手持鱼竿,另一只手在脸孔边上沾沾自喜地摇晃著,颇有点急切。「不过你今天真是神经兮兮的。」

      鼬缓缓迫使自己放松下来。他记得滨的警告,可是说真的,骗子对他没用。他是忍者,不是他所扮演的这个天真的书生。他露出局促不安的笑容,这比对滨笑的时候容易些。

      「抱歉,我……」鼬抓过真相来用。「整天我都感觉到有人在看我。弄得我有点紧张。」止水警觉地注视了他片刻,然後他露出微笑,轻手轻脚走过来沈身坐下,涓涓溪流从他和鼬之间淌过。

      「恶鬼缠身啦?你该带个符咒。」止水翻开领子边襟,给鼬看别在里面靠近心脏处的护身符。「保护你美味的小灵魂远离妖魔鬼怪。」鼬没法分辨止水是不是开玩笑,於是他只是点点头。止水的嘴咧得更宽了,拉住他的钓钩装上死掉的小鱼当作饵,石头上的身形更显沈重。鼬看著止水投出鱼钩,然後确定了,是的,这人刚才又决定不请自来占去鼬的地方。

      「你今天在做什麽无聊的重要事情?」止水问。除此之外,他古怪地保持著静止不动,他的眼睛集中於拖曳在水中的细线。止水以前总是活泼好动,所以看到他这麽一动不动的相当奇怪。

      「采集样本和画素描,」鼬解释道。止水瞥过来时,鼬轻拍了一下膝盖上的本子,让止水看到素描。止水倾身过来要看清楚些,弯著腰足足盯了将近一分锺,然後坐回去继续看著他的钓鱼线,鼬突然对她的素描感到难为情起来。

      「那是成为学者的一部分?」止水装出他可能觉得非常合适的口音。「学画当地的动植物,而在这里则是石头。给石头取的那些别致的名字是什麽?」

      「取决於石头本身,」鼬避开问题。「我该离开让你钓鱼吗?」

      止水讥笑,摇头。「不用。钓鱼很无聊。你可以留下来涂涂画画,我来抓我的晚餐。」止水顿了一下又加了句:「还有跟我说话,因为你如果坐在这里却不去娱乐人就毫无意义了。」止水飞快给了鼬一个锐利的眼神。「另外,你太喜欢听人说话了。」

      鼬摇摇头。「我更喜欢倾听。」

      「我倒是很想用恶鬼为了拯救真爱而吞噬处女这种精彩动人的故事来哄你,不过那样我会分神,然後我就会饿肚皮。」止水从容地解释道。「我想你会因此心怀愧疚,但是我也可能弄错了。也许你正好用哲学解释来开脱,告诉我饥饿塑造个性,永远只有那些从来没有连续两顿或者更多时候吃不上饭的人才会说那种话。」

      「你就是这样抓鱼的?说得他们从水里出来?」鼬以手支颐,手肘支在膝盖上。「貌似这些年我一直弄错了。」

      止水大笑。「所以,你能讲笑话。我有怀疑过。」止水朝鼬露出高兴的表情,他那狂狷的面孔上歪著嘴、亮出尖牙式的笑容过於显眼了。「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好玩。现在来吧,你说,我听,然後我们都会变得善於交际。」

      「我该说些什麽?」鼬敦促道。他是真的毫无概念。他家里从来不会鼓励闲聊,他也从来没有任何密友谈心。佐助对说话更感兴趣,而不是倾听,除非他想要人给他讲故事。

      「任何事。你的家人,你的生活,你的情人们,」止水挤眉弄眼说出最後一个词,然後耸耸肩。他的双手分毫未动。「任何事。」

      鼬的视线重新落回本子上。也许他应该尝试逼引止水揭露更多有关当地的。也许他应该说些自己的事情。不管怎样,鼬认为他不该瞎聊。由於经验不足,他可能无意泄漏了什麽。他嫉妒止水能无所顾忌喋喋不休,就像他天性如此一样,除了空洞的废话或者他想说的之外,从未透露任何事。

      鼬凝视著水面,铅笔在他之间旋转,静谧持续更久。闪过他脑海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太重要,没法告诉止水,免得他识破鼬的真实目的。

      止水大大地叹了口气。「那麽。你觉得天气怎样。」

      鼬感到脸颊发烧,但是他清了下嗓子给出回答。「太湿了。还很不同。」鼬感到乡愁突然袭来。佐助有思念他吗?他弟弟今天在做什麽?这会成为迄今为止鼬所经历的最长的任务,部分是因为他要有条不紊地完成它。由於降雨会推迟所有计划,故而卡卡西赞同花更长的时间。鼬想知道这麽做是否对他不利,但是他能够为了自己表现更好而牺牲平民百姓的性命吗?

      再说,他真的想进入暗部吗?

      鼬意识到止水等著他说点其他什麽。鼬呼了口气,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把刘海别到耳後,发现潮湿的空气让头发卷起来。「一直都是这──」

      「啊噗!」止水严厉的斥责声吓了鼬一跳。「不准问问题。你多大了?」

      「十五。」

      「吹牛,要我说你才十三岁。」止水反驳道,咧嘴笑著的脸孔得意起来。「你离家出走还是怎麽的?」

      「我确实十五岁,还有不是的,我没翘家,」鼬回嘴。他用铅笔在本子上轻敲几下,决定最好还是说点什麽,别让止水问他问题。「我只是因为学业过著一种……相当孤立的生活。我没想过旅行,还要和像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所以你说话就像有人教你死读书一样,」止水对自己点点头。「你需要更多经验去准备面对现实生活。你是怎麽活了这麽久,还没有人趁你不省人事打劫你的?」

      「我不知道。你是恶作剧妖怪,为什麽你没有趁我不省人事打劫我?」糟,他没打算说这个。

      出乎鼬的意料,止水仰起头,纵声大笑。既不是轻笑,也不是刺耳的笑声,而是更洪亮、清脆的那种。鼬觉得窘迫不安,却是以一种奇怪又愉悦的方式。不对,不对,鼬觉得这声音令人愉快,但是跟佐助笑的时候那种舒适的习惯模样不同。

      「你逮住我了,」止水从大笑变成咯咯傻笑。「谁出卖的我?菖蒲?喜助?空?」

      「滨,」鼬在确定止水的笑真诚友好後承认道。

      「风水轮流转,你睡了人家的女儿一次,他永远不会原谅你。」止水叹气。「如果不是他决定提早一小时叫醒人,他会继续认为她是可以送去神社的贞洁少女。如果他早几年开始那样联系的话,他可能逮住罪魁祸首。」

      「显然你做过的不只这一件事。」止水咧著嘴表示肯定,当然不是。他前後摇晃身体,手上纹丝不动。

      「也许不是,但是我只对他做过这唯一件事。海豚之流的厨子会说我同样的东西,但是喜助会告诉你小心钱包,因为我打牌出老千。」止水摇摇头苦笑著解释道。「我并不诈骗人,我只是做他们不想我做,或者认为我应做不到的事情。」事实上,鼬认为滨可能有权这样说,但是他点点头。他想要尽可能从止水那挖出信息,而且他在别的方面也能用得上。还是不要叫他骗子来疏远他比较好。

      鼬期待止水开始闲聊起来,可是他陷入沈默,也没有再次催促鼬开口。尽管鼬已经有了这片区域的一幅图,他仍继续素描。他瞟了一眼止水。他的鼻子和颧骨的形状似曾相识。他长得不像其他村民,或者说任何鼬能够回想起的。

      终於,鼬觉得他不能再拖延了。他又填满了三页纸,然後阖上本子,从石头上面站起来。「我该走了。」

      止水突然从溪水里拉起钓鱼线。「终於。我以为你永远画不完你的石头。」止水开始把线缠到鱼竿上。

      鼬顿住,困惑地看著对方。「但是……你是在钓你的晚餐。」他没说「你说过的」,那会让他显得像个孩子,跟他性格不符。或者说他佯装做不是个小孩。他知道止水会因此取笑他。

      「因为我是的,或者说尝试过,但是一年中这个时节,在海岸上设置陷阱比在溪水里垂钓的运气好得多。」止水耸耸肩。「想过试试而已,但是我没期望过会钩到任何东西。」止水微笑。不算上,他也许有意钩住鼬,为了止水的天晓得什麽计划,诱惑鼬更深入一些。鼬变得越来越清楚止水的注意并非偶然。他期待发生些什麽,或从他们的互动中获取些什麽。也许是钱,也许他仅仅对当地感到厌倦,拿新来的人找乐子。

      很好。鼬会玩这个游戏,然後从中获取自己那份好处。

      「啊,拜托,伊那利,别那麽多疑地看我。你不能真的相信他们说我的话,可不能在我告诉你所有一切之後?你不是应该挺会识人吗?」止水垂下肩膀,显得阴郁极了。「你不是真的相信所有那些迷信的胡说八道,对吗?」

      「不信,但是你挺有声誉。他们干嘛要骗我?」鼬一边开始走动一边问道。他用太阳导向,开始朝向下一个地方。

      「因为,如果我属於他们的一员,他们就不会说那种话。他们会说我有些坏习惯,可是因为我不是他们,我就是个坏蛋。我成了危险的存在,他们需要警告大家这个。阴影中的怪物……」止水瞟了一眼鼬。毫无疑问,他正跟随著男孩。「难道你从没有成为某种局外人?难道你没听过别人谈论你的方式?」

      「没有。」他是木叶的忍者。他是局内人。不,他是宇智波。他是木叶的一部分,但是被许多人推到触手可及的距离上,不是吗?

      止水的笑声嘲弄著他。「你有。你不是真的属於任何地方,对吧?你只是认为你属於他们,因为事实上没人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鼬感觉止水只是在试图激惹他进行反应。或者他是这麽认为的,因为止水绝不可能知道鼬对当下生活的想法和疑虑。完全不可能。止水继续著,他的手中还握著鱼竿,比划挥舞不停,来补充说明这个话题。

      「那就是为什麽你在你的夥伴面前表现的那麽正式。凯佧。你如履薄冰,但他根本不会这样那样地在意你。他只是看著你盲目无效地做完所有工作,而他在高级妓院里面畅饮。」

      鼬的双手抓紧袋子。「我有家。」

      「你属於他们吗?你的父亲迄今为止欠下债务,结果出卖你来偿还?真是有爱的家庭。」止水嘲弄。

      「我来此是为了维护家庭的荣耀。并没有错。」鼬轻声抗议,努力把持住。他能做到这个。止水不知道他在谈些什麽。他只是很……在鼬的头脑里进进出出玩弄编缀著语言和想法,就像他在绣著某些稀奇的杰作。鼬闭上眼睛,他能看到止水舌灿莲花的模式,甚至他敏捷的手指头,都在试图进入鼬的脑袋。

      「并没有错,但是那并不意味著你有归属。我是说,他们打发你离开好帮助他们。那说明什麽?你离开的时候你的母亲亲过你的脸颊吗?你的父亲拍拍你的手臂说谢谢?或者他们什麽都没做就只是打发你走了,因为你懂得你对家庭的责任,然後你就像个非常得体的小儿子一样行事?」止水在他的织锦上猛划下一道参差不齐的红痕。

      「停。」

      止水停下,回头看著鼬,脸上浮现那种自命不凡的神情,挑衅者鼬否认他。任何反应,也许发一通脾气。如果你能令目标慌乱,你就能了解他们更多。鼬强迫自己的身体放松,勉力令他的声音保持平静。

      「如果你停止妄言我的家庭的话,我会非常感激的。」鼬设法保持声音平稳,而止水看起来也很严肃,马上他迸出一声大笑。

      「他们不是真的爱你,是吗?」

      鼬看著止水,感觉就像被人照著腹部猛击了一拳。他该笑著说他们当然爱他。他该一笑置之,但是真的,不是吗?他只是他们的天才。他们通向功成名就的票券,是真的也不重要,他还是需要一笑而过,表现得仿佛一切如常。他需要保持扮演的角色。

      也许伊那利的家庭也不爱他。

      鼬微笑,但是他不知道看上去是何种模样。「我有个弟弟。」

      「那他爱你?」止水扬起一边眉毛,而鼬意识到那样听上去有多迫切,但是止水不知道佐助。如果佐助爱著他,鼬就能够活得有意义。那就是他全部所需。他从来所需的全部。

      「他爱我。」鼬点头,他的微笑变成自己能够控制的部分了。鼬又开始走起来。过了一会儿,止水迈步跟著他走下小径。止水一阵没说话,然後他矫健地在道旁的石头上跃行,跟鼬并排前进。

      「那麽,你今天为什麽看石头?」止水慢吞吞地问。

      「采矿勘测。」

      「这样……」止水的语调表明那可能是最无聊的寻找岩石的理由,但他接著开始拿愚蠢的问题撬开鼬的嘴,例如他最喜爱的食物,为什麽他留这麽长的头发,还有他的内衣裤的颜色等等。鼬还没有从止水早先的攻击中恢复过来,要麽缓缓开口回应,要麽完全不搭理,可是止水一直走在他身侧。奇怪,十二万分奇怪,鼬对此接受良好。

      ++
      他们一起享用了鼬的午餐後分道扬镳,鼬在应付了止水整天後,感觉伊那利的形象更加牢固了。鼬返回镇上,止水去检查他的捕网,然後去了天晓得哪儿。鼬沿著向上回村的小径走得尽可能远些,倒是相当便捷,然後他折回去朝向海边。核对地图无误後,他动身去会面地点。

      这回,鼬用了查克拉,穿越过礁石丛林,到达不可能存在的小海湾。他明白了为什麽会选择这里。忍者几乎不可能由陆路到达这里,并且,他瞥见下面的海湾过於狭窄,无法冒险把船停靠进来,至少没有多远。

      鼬下到黑色礁石上面,从一块小的悬垂岩石下面走出来。它提供了完美的掩蔽,从外面更宽广的水域看不到这里,同时又乱石嶙峋,毫无用处。寒风从海面吹来,鼬拉紧裹在肩头的大氅。他闻到海水和盐,还有鱼。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不喜欢这味道,或者说他已经开始习惯了。

      鼬扫视了一下小海湾四周,没看到线人的痕迹。也许鼬错过他了,可是鼬比约定的日落会面早了一些。他打算过与止水分道扬镳,留给自己充裕的时间到这儿。鼬决定一边等候,一边给这片区域绘制地图,以防万一形势有变。

      步出小块悬垂的岩石後,他能把开阔的水面看得更清楚。鼬看到一簇古怪的水花飞溅,感觉到一闪而过的怪异影子。他缓缓向前踱步,睁开写轮眼望去。眼中所见令他屏息。比想法更快,比闪电更快,比任何事物都快,有人在水面施展瞬身。瞬身。每一次转身停顿都激起一小簇映照著太阳的水花。水面已经仿若燃烧一般,而这些瞬身步伐──迸裂的水面就如同轰然坠落的恒星。鼬无法看清人影,但是这必定是他们的线人。他勉强能够辨认出活跃的查克拉残像,试图追踪其动作带来的压力令他的眼睛发疼。他无法跟上。他,宇智波的天才,做不到。

      鼬打了个哆嗦,而这跟寒冷完全无关。当他脚踩碎石嘎吱嘎吱走到水位线附近时,鼬被发现了。瞬身影子移动了一下,鼬飞快阖上写轮眼。线人著陆到岸上,直到膝盖都浸湿了,他缓缓直起身打量鼬,一手握著短刀。当他看到鼬时,脸上毫无掩饰地闪过震惊之色,可是当鼬看清这名年轻男子的时候,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钵花良助正十几岁,接近成年。他身形瘦长结实,并不算魁梧,尽管他的肩膀比鼬的宽多了。垂在身侧,防御性半握著的双手宽大、伤痕累累。他有棕色的大眼睛,他的头发夸张地卷曲蔓延著。他皴裂的双重此刻挣扎著开口。

      「伊那利……见鬼了,伊那利,你怎麽到这儿的?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好吗?拜托,别跟任何人说。」止水恳求著接近鼬,他的肢体语言放下敌意,取而代之满是忧惧。当然了,如果止水是钵花良助,那麽任何人在镇上说出他的秘密,就会毁掉他与木叶的线人见面的机会。

      「南边捕鱼收成如何?」鼬复述了卡卡西给他的接头暗语。

      止水愣住了。「什麽?我、我还没去检查过渔网……」那不是他该给出的反应。

      「南边捕鱼收成如何?」鼬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这可是……妙极了。止水是钵花良助。他就是那名线人,并且鼬已经知道他挺有用。他知道他们可以共事。还有,止水的动作多麽迅速!

      鼬看到止水在第二次重复後脸色变了。止水看起来就像鼬刚刚拿给他一具小孩的尸体一样。紧张感几乎自动遍布全身,可鼬只略微感到担心。

      「你是钵花良助。」没得到应有的回应,鼬继续开口。这个名字令止水更加惨白。他就是他们的线人。鼬的嘴唇翘得更高。

      「不,不,你不该是……」止水绝望的恳求似乎那麽不符合情况,鼬停住了。他看向止水想知道出了什麽问题,对方身形颓然。鼬向前迈一步,止水後退一步。糟糕,他要跑了吗?像止水刚才那麽迅速,鼬可能追不上。他可能在礁石丛失去他的踪迹,那可是无法接受的。

      鼬扑向前,抓住止水的手臂,凝神戒备可能的攻击。他的双眼燃烧出赤红之色,捕捉了任何动作预兆,而止水咒骂起来。低沈、粗哑、紧张、还有绝望。

      「天照大神的咪咪。」止水发出嘘声。他的手突然捏住鼬的下巴,然後鼬发现自己望进红色的眼睛。他的心跳翻了一番。止水是宇智波。止水眼中的赤红燃烧著,灼穿鼬的眼睛,接著整个世界变黑了。

      ++
      『我不想你忘记。』

      「你昨天没有跟线人见面?」卡卡西早餐後问道。

      「没有,」鼬梳著头发,小心理顺一团纠起来的。

      「你确定你不是正好错过他?」卡卡西追问。他给鼬那种含糊的神情,意思说他对鼬非常感兴趣,这可不算好事。鼬没有与线人见上面也算於己不利吗?他看不出那名忍者没现身怎麽算成了他的错误。

      鼬摇摇头。「我在那个海湾等了三个小时,没看到他。我们得靠自己来做。」卡卡西没问是不是找对了海湾,是不是去对了时间。他仅仅点头,然後继续喝他的茶,看他的小黄书。

      鼬起身去盥洗室,一边继续清理打结的头发。他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眼睛从灰色变成红色。

      五分锺後,他冲向门口,披散著头发,垂在大氅外面,然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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