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风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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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十二年是普通却又不普通的一年。后宫的一切一如往昔没有变化，只是刚满周岁的三阿哥玄烨因天花出宫避痘，另外还有那备受冷落的废后静妃因谋害之嫌也搬出宫去。这两件事算是宫里茶余饭后唯一可以消遣的话题了，我听小七这么说。
小雨已经走了近三个月了，玄烨也差不多痊愈了。所以，小七出了宫陪在我身边。曾经一直陪着我的人一个个的离开，到最后却只剩下背叛过我的小七留在身边。人生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说起缘，就不得不想起我，福临，凝馨和博果尔。命中注定要嫁给福临成为皇后，却在入宫前意外的遇见博果尔，而他阴差阳错的娶了“凝儿”，更巧的是福临和博果尔又都同时中意于凝馨。一切的一切，从未有过刻意，仅仅是顺其自然便演变成今天的局面。那天，当四个人静静地站着面面相觑的时候，我就预感到那只是个开始，从今往后对于我们四个人来说会是更多的折磨和无奈。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甚至曾经试图阻止，可是冥冥中就是有种力量在推动历史朝着我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发展。我只能祈愿，即使是伤害，也不要是毁灭性的不可挽回。
谁都没有说什么，大家心照不宣。心很痛，从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出现时就开始疼痛。迷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牵动我的情绪，或喜或悲。
“放心，有朕在”……这一句话犹在耳边，它曾经在那一刻让我那么感动，那么安心。真的，在那一瞬间我真的相信有他在我就可以安心。那是承诺吗？算做一个承诺吗？两个不算恋人，甚至不算朋友的人之间会有承诺吗？还是只是特别时刻的一种特别的安慰呢。我太天真了，天真的以为那会是一种承诺，天真的以为从那天起一直敌对的我们会因为玄烨而至少暂时是朋友。也或许是我期待的太多，而那完全就是一种痴心妄想。
“答应朕，你和玄烨都不能有事”我还清楚记得那抹淡淡的檀香和衣裾拂过的颤动，可是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一场美丽的梦吧。当我抱着奄奄一息的玄烨手足无措几近绝望的时候，那个希望我们没事的人在哪儿？当我一整夜守在床边一刻不敢离去的时候，那个让我放心给我承诺的人又在哪儿？我不期望什么，只是期望作为玄烨的阿玛他至少能在玄烨最危险的时候保护玄烨，难道这也是奢望吗？
他没有说什么，一字一句也没有说。我不敢看他的脸也不敢看博果尔的脸，怕心更疼。他还是不能探望玄烨，只是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宫里来人呈上加急奏折的时候，他顿了一下转身离开，临走前低声嘱咐了太医和伺候的宫女嬷嬷们。凝馨一直跟在我身边，她想要说什么，几次开口都被我堵了回去。她又走到博果尔身边，刚要靠近，博果尔就抬脚走开。看得出，任谁都能看出博果尔在生气。她愣在那，一脸的委屈，忽然我觉得她是可怜的。可是……已经伤害了，再做什么还有意义吗？
几番周折，玄烨的病总算好起来了。我想与其说是老天保佑，不如说是大家的努力。太医们每天都要讨论很多次，药方改了又改斟酌再斟酌。陈恒一直守在这儿，我干脆差人打扫出一间房给他休息用。嬷嬷和宫女们也很辛苦，跑前跑后的忙活。煎药，换水，消毒。
而我在皇上走后不久，不争气的倒下了。后来听嬷嬷们说，当时我身子一歪就倒下了，把一群人吓死了。陈恒，博果尔，凝馨一直陪着我，他们怕我过于劳累也感染了天花。不过，好在只是过于劳累，所以昏睡了几个时辰，夜半的时候就醒了。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剩我一个人，漆黑一片忽然就觉得很害怕。蜷在一角，手里攥着薄被，不知不觉脸上已冰凉一片。揉揉还有些酸涩的鼻头，透过开着的窗看到玄烨的房里灯火通明，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之后的日子，博果尔和凝馨常常来看我和玄烨，只是很少一起来，不禁让人有些担心。那天之后，他们之间果真有了什么。已是初秋，可正午时分还是烈日当头，任人怎么拼命的打扇子也解不了暑气。小玄烨恢复的很好，一个月后就像没生过病一样生龙活虎了。应该说是更加“活泼”了。
“三阿哥，小祖宗，您别跑了。老奴跟不上了”李嬷嬷叉着腰气喘吁吁。
“嘿嘿嘿嘿”玄烨停住脚步，转过身冲着嬷嬷傻笑。嬷嬷刚要抬脚追上他，他小腿一倒，又跑了。
其实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跑不了多快，只是这小子从小就机灵。院子里种了花草树木，他躲躲闪闪的逗着个半百的嬷嬷直跳脚。我坐在檐下的凉椅上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的身影，也止不住的笑。心下感叹：这小东西，一岁多尚且这样，大了可怎么办。
“主子，吃点西瓜吧。刚拿井水镇过的”小七递过来一叠水灵灵的西瓜。
我本是怕吃些生冷的，因为胃不是很好。可是，来到这京城四年了，夏天是一年比一年热。所以，水果拿井水稍微冰一下就好，既有些凉气又不伤了胃。
“烨儿，快过来吃西瓜！”我一招手，他就屁颠屁颠的过来了。我把他抱起来，放在旁边特别给他订做的小号凉椅上，递给他一小碟切好的西瓜。小东西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吃起来“额娘，好甜！”，边吃边看看我。这孩子很听话，不似平常的小孩子那样任性。他很独立，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动手。比如穿衣服和吃东西，他总是不让宫女们伺候。
我看着他，渐渐地眼中盈满笑意“慢点慢点，还有呢”
“额娘也吃”他推推我的手。
“好。烨儿呀，中午太热不能玩太久哦，要休息一下”
“恩”
“还有，不能这样耍着嬷嬷玩。嬷嬷岁数很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
“恩”
我讲着我的规矩，他应着点点头。一大一小捧着碟子边吃边说。
“有没有我的份呀？烨儿”一个清越的男声响起，听声音就知道是博果尔又来了。
“十一叔。”博果尔放下盘子，一蹦跳下凉椅，直奔走来的博果尔去了。
“烨儿又壮了不少”博果尔一把抱起他，玄烨只是在他怀里招牌式的傻乐。
“虽然入了秋，日头也是毒的，中午该休息下才是”一听这语气，就是陈恒。好日子没见他了，最近似乎一直很忙。要么不来，一来就是两个。
“知道了。快进屋去吧。”我招呼他们进屋，“小七，去多拿些西瓜来”
玄烨吃完西瓜去玩他的小球了。我和陈恒，博果尔坐着说说话。
“今儿，你们怎么一起来了？”我笑着问他们。
“巧了，知道你这有好东西，都往你这儿来呢”博果尔边说边吃。
“什么好东西，不就是冰镇西瓜吗？要吃，吩咐府上做就是了。”
“只是顺路，来看看你们。”陈恒温润的声音响起。
一生得此两个挚友，夫复何求？某种程度上将，我也是幸福的。
又寒暄了几句，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一直以来心中的疑惑“怎么没和凝馨一起来呢？”
博果尔原本还是笑得，听到我的话笑容凝在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常态“额娘叫她进宫说说话”
进宫？哼……看他闪烁的表情，我已经猜出八九分了。太妃不过是个幌子吧，看来凝馨当真是常常进宫。
“你们之间？”“挺好的”还没问完，他已经把话接过去。看来，我也不好多问了，只会更伤感罢了。
“三阿哥的病也差不多了。也该是回宫的时候了”陈恒脸上是淡淡的笑容。
回宫，是该考虑这个问题了。四个月来，越来越紧迫的问题。可是，似乎已经习惯于这样的生活，我追求的自由自在也不过如此了。又让我回到那座朱红的监狱里，我怕自己会受不了。
“不是避痘吗？宫里也还没有什么旨意，等下了旨再说吧”我简单一带，转移话题。
“刚好，我明后天要出京办点事，有什么要带的吗？”博果尔放下手里的小碗问我。他是最知道我，别的我不好，就是喜欢些吃的玩的小东西。所以，他每次来都会搜罗些小东西带给我。
“你看着办吧，你买的那些小东西我都挺喜欢的”说实话，博果尔看起来挺没心眼儿的，其实还是很有心思的。希望这一点，凝馨也能感觉的到……
又闲扯了几句，两个人就起身告辞了。陈恒临走时又问了我一句“真的不想回宫吗？”我很奇怪，这又是我或者他能决定的，想那么多不是庸人自扰吗。
亲自送他们出了门，关好门转身进屋。正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开哐哐的叩门声。大中午的，让不让人睡觉呀。我暗骂一句。
不理他，我继续躺着。随后的一句“皇上吉祥”让我彻底清醒了。
他来了？他来干什么？
那次的不欢而散后，四个月里零星来过几次，陈恒说最近政务繁忙。可是，政务繁忙凝馨又为什么频繁进宫？不过是托词罢了。每次他来，只是问问我们的情况，最多跟着一起吃顿饭，席间也我们也很少讲话。他不开口，我更不想开口。
“皇上用茶”他托着茶盏，低头喝茶。我坐在一边，很是无趣。
对于他，不要有任何希望和幻想，这样才不会失望。这是我总结出的和他相处的方式。
“玄烨呢？”没有语气的一问。
“午睡了，睡了一会儿了”我答道。
“你为什么不休息？”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某人来了打扰了我的清梦。他似乎也自觉问的傻了，不再说话。
“皇上今天来是为了……”
“没什么，正好去汤玛法那，所以顺路来看看”我正要喝茶，听了这话含在口里的茶差点喷出来。顺路？怎么今儿三个人都顺路？奇了，真是奇了！
“哦。我们挺好的，不劳皇上挂心。听陈大人说最近政务繁忙，皇上还是早些回宫吧”我淡淡的说。
眼见着他的眉头蹙了起来，“朕想陪陪玄烨”
这句话一出，我倒是被噎的没了话说。他的眼神说不出的真诚，让人不好拒绝。
“那我去叫醒他”我起身要走。
“不用，由着他睡吧”他忽然一副慈父的样子，我倒是不适应了。
“好”我愣愣的坐下。相顾无言，又是相顾无言。
“皇阿玛”甜甜的声音响起，我转过头。看着小东西站在门边朝我们这里看。
“玄烨”眼前的人叫了一声。可烨儿只是站在那里，眼中有着一些拘谨。也是，他很少来，来了也几乎不怎么陪烨儿玩，总是一副威严的样子。难怪烨儿会怕他。
“来，烨儿。阿玛叫你呢！”我冲他招招手。
他的小嘴忽然一咧，笑起来，一跑一颠地朝我们这里来了。
福临一把抱起他，让玄烨坐在他腿上，歪着头看他“长高了，也长胖了”
“恩”小东西答了一句，还是有些拘谨。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长得真像。玄烨简直就是福临的缩小版。不知道，福临小时候是不是也像玄烨一样讨人喜欢。不过，他现在实在是……
“烨儿，皇阿玛下午陪你好不好”难得看到他脸上会出现那样的表情，不像爸爸倒像个大男孩。
烨儿不说话，只是傻笑着猛点头。结果，二人一直选择了放风筝这个传统的游戏项目。好在院子还算够大，够他俩折腾的。
福临穿着便装，没了往日的威严，玩起来也像个孩子。此时院子跑的就是两个孩子，只不过一个大点，一个小点。
“皇阿玛，飞！飞！”福临显然没有放过风筝，手忙脚乱的完全不能让手中的风筝飞起来，急得玄烨直叫。
“不着急，皇阿玛一定能让它飞起来”也难为他了，堂堂大清皇帝。这放风筝或许也是头一遭吧，不知道他的童年是怎样的。史书上说很不幸福。
“飞！飞！”玄烨显然快要哭了。我看着也着急，跑来跑去，看得我又急又气。“十一叔能飞飞”
忙碌中的福临忽然愣住了，站在那里脸色渐渐变了。惨了惨了，平时都是博果尔陪烨儿放风筝，这下要把他气死了。
我趁他还没发作，冲过去抱起玄烨，抢过福临手里风筝。“我们一起来”我对他笑笑。
我站在一边，他拉着线轴。我喊放，让后用力一跳，他拉住线然后风筝低低的飞了起来。试了几次，还好今天风还算大，风筝总算飞了起来。
“飞飞！皇阿玛好棒！”玄烨在一边拍着手，福临则一脸的得意，先前的落寞不复存在。嘻嘻哈哈，三个人好不开心。
一个不稳，风筝差点栽下来，我赶紧拉住线轴，却无意间握住了他的手。两人俱是一愣，我慌忙抽手，却被一股温暖握住。
他看着我，眼中闪动着我不敢再相信的温柔。纵容，纵容自己在这一刻再次相信。我，烨儿，他，若是一家该多好。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风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