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倾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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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言留下来用了晚膳，直到宫里快要下钥的时候才匆匆离去。临走的时候，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一直看着我和烨儿。
晚上，躺在床上回味着这美好的一天。我，烨儿，和他，一颦一笑都深深的映在脑中。不知，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还是有一场伤害的前奏呢？心中隐隐的不安着，失望过就该不再抱有希望。可是，我却总是……理智和情感的纠结，让我几乎一夜未眠，知道天边泛白才昏昏睡去。
再起来已是将近中午，今儿个玄烨很乖，竟是整个上午没有吵着找我。我才能好好补个眠，下床走到床边，看到外面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昨儿还是灿烂的大晴天，转天就凄凄凉凉的落起雨来。
吃了几块小七端上来的点心，并不饿打算中午跟着大家直接用中膳。烨儿一整个上午都在屋子里玩我送他的那些小玩意儿，现在正在廊下玩水玩的开心。
“曹婶，去给烨儿再拿件衣服来。”张嬷嬷李嬷嬷再多个曹嬷嬷，所以我一直喊她曹婶，听着亲切些。她没有起身的意思，还是站在那看着院子的一滩滩积水发呆。
“曹婶？”我又叫了一声，她还是没有理睬我。一定是有什么心事，我走过去推推她。她忽然一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惶惶然进了屋去拿玄烨的衣裳。
“在想什么，那么入神？”我接过衣裳，给玄烨穿上。
“没什么，主子”曹婶有些伤感的垂下头。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她心里有事。几个月来，我发现她越来越心不在焉了，还常常走神。
“说吧，有什么事我给你做主”
“主子，我……”她欲言又止，只是满眼哀伤的看着我。我对他笑笑，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算算日子，也来了五个多月了。奴婢是担心……是担心……”
“是担心家里的孩子是吧？”我接过话去，其实她不说我也猜出个一二来了。宫廷挑选奶妈是很严格的，一定要是刚刚生产完不久的妇人。待遇还不错，可是不能回家照顾自己的孩子，若不是生活所迫，怕是没有哪个母亲会愿意做这份差事的。
她面露难色的点了点头。我笑笑转过身冲小七说“小七，去把柜子里那个蓝色的荷包拿给我。”小七虽然一脸不解的神情，还是依言去取了来。
我打开荷包，取出一锭银子和碎银若干交给曹婶。起先她不要，推推搡搡地就是不肯接。
“主子，奴婢怎么能？怎么能收主子的银子”
我把银子硬塞到她手上“这不是给你，是给你家人的。等下让小七陪你回趟家，多待些时辰，晚上回来也不要紧。回来的时候，你就把你的孩子也带过来吧”
“这怎么行？不行不行”她诚惶诚恐的拒绝。
“怎么不行？这是在宫外，没有那么多规矩。我是主子，一切都听我的。你照办就是了。两个孩子，烨儿也多个伴儿不是？”我笑着对她说。她还是不放心，一个劲儿的看李嬷嬷。李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一向谨小慎微依规矩办事。这次，她竟然也只是笑着看了看曹婶。我很高兴，五个月来大家变了，变得更像一家人了。
早上起的晚，所以没有睡午觉。外面又下着雨，心情忽然沉闷了许多。提笔写下一阙词来： 蝶恋花落
细雨绵秋寒料峭
凭窗而望
枝上花儿少
思及愁事心中恼，
满心哀怨几时消，
悔恨更与何人道？
残红飘摇，
可忆往昔悄？
昨日枝头风中笑，
无奈终将红颜老。
不过昔日旧作，提笔就写了下来，权当练字了。经过陈恒老师的调教，我的柳字越发精进了。看来一直临《玄秘塔碑》还是颇有效果的。
“咚咚咚”我听到一阵敲门声。混着雨声，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敲门。她们都去睡了，我便撑把伞去看看。心下奇怪，一个雨天会是谁来呢？
打开门，一张清丽的面庞映入眼帘。又一瞬间的惊愕，但立即恢复如常。“快进来吧”我引着她们进来。
“福晋下雨天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从上次之后，我就一直抵触姐姐妹妹的叫法。姐姐妹妹，听着像宫里的按资排辈。她最初脸上挂不住，尴尬地看着我，总是希望回到从前的吧。以后来的多了，也就渐渐习惯我刻意的疏离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她淡淡的微笑。
“那福晋想聊些什么呢？”这句话一出，她更显局促。
“哦，随便聊聊吧。刚才在干什么呢？”她起身朝书桌走去，一阵馨香如她的名字。
“没做什么，写写字打发时间”我快步走过去，不想让她看到桌上那阙词。
看她眼明手快，字已经在她手里了。“好俊的字”
“福晋过奖了，不过偶尔写写罢了”想拿过来，却见她瞧得仔细。
她低声细细的吟出，其中的韵味到是比我写的还好。她的美真的是不容忽视的。
“挺好的一阕词，妹妹也喜欢宋词？”也？很奇怪，还有谁吗？
“恩。读过一些”我点点头。
她一脸惊喜地看着我。她应该从未想过一个蒙古的公主会喜欢宋词吧。“我额娘是汉人，阿玛很疼额娘所以也就格外疼我，从小就给我请了很多先生，我习字看书。妹妹不知道，满人家的姑娘懂汉学喜欢诗词都很少，妹妹是蒙古的公主，难得也有这样的志趣”
“我也只是喜欢，所以多看了看”虽然她习了汉学多年，恐怕也不如我懂得多。
“我也习柳字，妹妹也喜欢柳字？”她仰头问我。
“恩。柳字结字紧而能纵，用笔劲健，以骨力胜，趋于清瘦一路。所以我喜欢。”其实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到陈恒的影响。陈恒习许多大家，唯柳字最棒。他也建议我习柳字，所以我才习了柳字。
“其实，皇上的柳字也写的极好，而且也喜欢宋词。巧了巧了，我们三个是一样的喜好呢。有时间，可以切磋一下。这几天，皇上……”
“福晋今儿特意跑一趟，是有什么事吧？不妨直说”我打算她的话，有些话还是不听为好。不听不看或许还能装傻。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三阿哥的病也好了，无需再避痘，所以……”
“这是太后的意思？”我已猜出她的来意了。她看着我摇摇头。
“那是皇上的意思？”
“妹妹还是早些回宫为好”又是差她来传话。什么话他可以和她说，却没办法和我开口。若真是要我回去，他大可不比询问我的意思，直接下道旨倒干净。
“宫里还没有旨意到，而且我也不想回宫。福晋若是为这件事来，那就请您不比为我操心了。雨也小了，福晋还是赶紧回府吧，省的王爷担心”我起身要送她。
她看出我的微怒，也不好说什么，跟着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我拉住她“凝馨，无论怎样，我只想告诉你，好好对博果尔。要是你有半点负他，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她一愣，脸色愈加苍白了，道了别便撑着伞离开。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凝馨走后，好长时间没有什么人来过。陈恒，博果尔，福临不约而同地失踪了。宫里也没有什么旨意下来，但我知道这样自由的日子不多了，我始终是要回到那座宫墙里去的。即使我不回宫，玄烨也总要回宫的。命运总是已经为我们规划好了今后的生活。
今天是中秋节，宫里有家宴，说着已有公公来了。我一直是不喜欢出席那样的场合的，而且久已出宫所以连笑脸也懒得装了。让公公送话回去，说是身体不爽怕过了病气给别人，替我向太后太妃和皇上请安。
招呼小七她们从街上买些吃的喝的，一大群人围坐在小院里的石桌上聊聊天赏赏月，这是怎样的开怀怎样的舒畅呀！
今儿的月亮很亮很圆，喝的微醺时我倚在门边抬头望星空。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繁星漫天。虽然身边有一大群人，可是心里还是觉得空。好空好空，空出一个洞来。想起许多事来，科尔沁时那次坠马巴图哥哥跑向了木其其格姐姐而不是我，面对满蒙联姻时布日固德温柔的安慰萨仁却从未对我解释什么，御花园落水那次福临拉住了凝馨而看着我倒向湖面，一次次的选择中，我总是被忽略的选项。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似乎，远远的还能听到宫里庆典中丝竹奏鸣的声音。这里虽然离东华门不远，可也不至于近到能听到宫里的动静。是我幻听了吧，我撇着嘴笑笑，仰头又是一杯菊花酒。清冽的酒液饮下，深层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不醉，我越是想醉就越是不醉。
“是呀？”我好像听到了敲门声，我低吼一声。中秋节不都在家团聚吗？谁又跑来了？一定是敲错门了。我慢步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我惊讶的长大了嘴，而后笑了。难道同是天涯沦落人？“进吧？站在风口不怕受凉”
他仍站在门口不动，一身王爷的行头还未换去，看来是出了宫直奔我这儿来了。
“进来呀。”我看着他，他一脸的犹疑。这么晚了，他来我这儿是挺奇怪的“她们都去睡了，进来吧”管不得那么多了，博果尔向来做事是有板有眼的，此时而来定是有些什么难解的心事。
“恩”他点了点头，跟着我走进来。石桌上一片狼藉，一桌的果子点心还没来得及收拾。既然博果尔来了，索性再吃喝一顿。
“说吧，有什么心事？”我夹了一粒炒花生放在嘴里，舌尖弥漫出一种清香。
“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我转过头看他，笑笑不语。“哎……只有你了解我”
“随便说点什么，只要你想说的我都认真的听”中秋家宴，本来该是全家团团圆圆的，他却一个人跑来我这儿。我不知道发生了，也不想知道。这个时候，不该问他，那样只会触及他心里更深的痛。只要倾听，认真的听就够了。
“凝儿，你很聪明。总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而她不是。”一个她字，我已经了然，果然症结还是在凝馨。
“凝儿，你很开朗。有很明媚的笑容，你喜欢与人分享你的心事。和你相处，我总是可以放松自己坦然的面对你。可是，她总是那样温温婉婉的对人，不会大笑也从未大哭，我每次面对她，总是觉得局促。她太完美了，像仙女一样，无法靠近。”
他慢慢的说，我静静的听。不知不觉蹙起眉头，说实话，我不大喜欢被人这样和另一个女人比较。每个女人都是不同的，拿来比较都是不妥的，但我最终还是没有打断她。
“大婚的那晚，掀开盖头的一刻，我觉得天旋地转。她不是我的凝儿，可是我竟然没有恼怒，只是直直的看着她。烛光下的她很美，很美很美，是和你不一样的美丽。她有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她坐在那里，不哭也不笑，但我看到了她眼中的失落和无奈。”
“她是个很贤惠的女人，总能把府里的事料理的妥妥当当，总能让我对她刮目相看。”
“她很善解人意。每次我下了朝，受了气或是写奏折写到深夜，她总会送来些安神茶或是小点心。”
“她会很多的东西，写得一首好字。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女工也擅长。和她聊天，总觉得自己粗鄙不堪。”
“她常常给我一些好的建议，待人处世的，在朝为官的……”
“你爱她对吗？”我打断他的话。
“啊？”他惊恐地看着我。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发现没有，从你进来之后，说的每句话都是她。你的话里，眼里，脸上写的都是她。凝馨，你爱上凝馨了！”
“不，不，不。凝儿，你误会了。我……”他着急地想要分辨。
“不要狡辩了。解释就是掩饰。我不会生气，我早就猜到你会爱上凝馨的。她是那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姑娘，若我是个男人，也一定会爱上她的”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
他终于承认了，垮下脸来“对不起，凝儿，对不起”
我最怕别人说对不起。因为对不起意味着不得不的伤害，因为对不起表示着我必须接受的无奈。虽然，我已经猜到了，可他的默认还是让我的心里好酸，一直守候着自己的人终于不会再守候自己了。不过，我希望他幸福，作为朋友衷心的希望。
“不用道歉，我知道”喜极而泣吧，虽然笑着眼前还是一篇模糊。
“我曾经也想讨厌她。可是无论我怎样对她冷漠，她总是那样淡淡的笑，做她该做的事情。我以为她会发脾气，可是从来没有。但是，我现在就是恨她这样。她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我对她的好或是坏。”博果尔的情绪有一点激动。
“我以为她就是这样的，对谁都是这样的。可是，不是！从她看皇兄的眼神中我就知道，她只是对我这样。”
“从你落水那次到后来，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会骗我。她对皇兄是不同的，一颦一笑都是不同的。她会生气，会开怀大笑，那才是真的她，真的凝馨。”
我的心随着他的诉说一点点沉下去。从一开始我就察觉到了，无论是凝馨于福临，还是福临于她都是不同的，他们是无法避免的相互吸引。这就是宿命吧，无法改变的缘分。我曾经自负地以为，我的出现让博果尔不会再爱上凝馨，到底还是这样的结果。到底，他们两兄弟还是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博果尔，我要怎么说，你才能释怀一些呢？我是该鼓励你争取幸福，还是该告诉你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历史上，她终将成为福临的妻，而你将以英年早逝的遗憾被世人记住。我不知道怎么办？无论怎样，对你对我都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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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倾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