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时代》亦瞳血

3、博芷（二）

　　我的永安宫是唯一一个没有宫女的地方，伺候的人少，宫里人都知道二皇子喜欢清静，二皇子不爱说话，二皇子心思很重，但是二皇子是个好人。
　　好人这个词，在宫闱里就像水里的月亮，珍贵，但是摸不着。
　　我十六岁的时候，母后为我办了生日宴会，父皇来随意喝了杯酒，随意赏赐了些东西便说朝政忙离开了，母后皱皱眉。我知道我不受父皇喜欢，因为我从来不会去讨他喜欢，看的书也是杂书居多，典型的不学无术。母后劝过几次也放弃了，毕竟她是皇后，以后不管谁是皇上她都是太后，何况现在看来，最有可能成为皇上的便是慈荫贵妃的大皇子，她胞妹的孩子，她也不希望以后我和皇兄兄弟反目，她要和自己的妹妹反目，这样便最好。
　　宴会过后，我回到寝宫，周期山站在门口，现在正是秋天，桂花的香气满园，我心里便有些不痛快了。周期山笑得谄媚，我借着酒劲儿便冲他笑出白牙，他来扶我，小声道：“皇子回来了？皇后可是真真疼主子您呐。”
　　“废话，那可是我母后，亲亲的母后，又不是谁家野种。”我呵呵笑，我想我是醉了。
　　“是是是，主子，皇后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生日大礼，就在你的房里候着呢，可水灵可水灵呢。”
　　我看看周期山，眯起眼睛，打了个酒嗝儿，我想说什么，但是脑子有些迷糊就给忘了，然后被周期山扶进了寝殿。然后我看见一个女人坐在我的床上，穿着薄薄的纱裙，曲线玲珑，我看着，忽然弯下腰去大吐特吐，吓得周期山一跳。
　　后来我像是发了酒疯，过去扯着那女人的头发晃她，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恶毒，问她是不是妖精恶鬼，然后把她扔在地上踩，想把她肚子里的坏水儿都踩出来一样。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母后，我觉得头像要炸了一样疼，我挣扎着起来请安，她按住了我。母后的手保养得很好，她从旁边的小桌子上拿了一碗粥，翘着兰花指用调羹搅了搅，放在唇上试了试温度递到我面前，我喝了一口，很甜，弄得嗓子很不舒服。
　　“不会伺候，换一个会伺候的就行了，你何必生气，把自己弄得狼狈，多不值得。”
　　我说不出话来，盯着母后的手指看。
　　“你若不喜欢，母后以后也不自作多情，你要是瞧见喜欢的就和母后说。母后就是瞧着你这偌大的永安宫里连个女人都没有，怕你闷坏了，唉……你从小心思就多，如今大了，母后更是摸不清你在想什么，母后就希望你能高高兴兴，安乐长久就行了。”
　　我抿了抿嘴，道：“这粥太甜了。”
　　母后愣了一下，看了看手上的粥，又看了看我，道：“甜了，那就让人重新煮就好，你喜欢就好。”
　　后来我才知道那粥是母后亲自煮的，心里有些愧疚，但是听说母后把那个姑娘打发到了冷宫里，第二天便死了，又觉得没什么可愧疚的。毕竟换一碗粥比起换一条人命来说，总是太轻了。

　　秋天其实过得很快，很快，等桂花都谢了，香气被人们踩在脚下，被薄雪覆盖了，冬天就来了。我很不喜欢冬天。
　　今年是温锦贵妃死后的第四年，父皇不知怎么地又想起她，想要在她的忌日在宫里举行一次祝祷，第一场雪才停，便命人往西京把温王接到宫里面，于是，我又再次见到他，博芷，我的第十个弟弟。
　　他长高了，面目倒是没怎么变，还是一样的圆润稚气，以前他就很瘦，如今裹着厚厚的皮毛袄子，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温柔地呵护起来了，惹人怜爱的样子。他的眉目真的是遗传了他的母亲，美好得不像真的，眉峰俊秀，丹凤眼挑开，眼角微微下垂，把原本凌厉的媚意融化成眼底的一抹淡淡的风情，让人看着只觉得特别舒心，典型的越看越耐看的类型。我想，书里所说的董贤，男生女相大致就是如此了。
　　只要能看见他，我的眼睛就像黏在了他的身上，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食不知味地嚼着东西，抬着空酒杯喝酒，或者直接把酒喂到鼻子里。后来，我觉得我那是魔怔了，不是迷恋，不是任何青涩美好的感情。就是魔怔，像是着了妖精妖术的书生一样。在家宴上，父皇叫我两次我都没反应，只是看着博芷，似乎想数清楚他长长的睫毛。后来，母后说我喝醉了，让周期山把我带离了家宴，我还是一直看着他，他终于抬起头来看我了，冷清清的眸子，易碎的颜色。
　　当晚，我进行了这辈子第一次有具象的□□。幻想把有着那样美丽眉目的人压在身下，幻想那样美丽的眉目像揉碎的春水一样，那种冷清清的颜色被一点点染红。我爽快地整个人都痉挛了。
　　隔了几天，博芷被重新送回西京。那是一个特别晴朗的日子，我在御花园里的湖上溜冰后又在慈荫贵妃处和皇兄吃了饭，披着星辰回来，周期山站在门口说：“皇后给皇子送了礼物，在主子的屋子里等着呢。”那么相似的对话，不同的只是心境，这天我心情很好，我想我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了，至少我要把她完整地送回去，我甚至盘算着把她送到皇兄那里去，那样至少她能活着。但是我推开门的时候就傻了，坐在床上的那是——博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