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辣酸甜淡中香》野松萝

8、八

　　休息片刻以后，士民带着韩蕊走下山，来到小楼旁边，在一个暖气管道地下出风口处士民挪开了盖在上面的石板，然后屈身跳下去回头对韩蕊说：“来就是这里啦”，韩蕊看看黑洞洞的管道感觉有点害怕：“喂，要下去吗？”“当然快点啦”，可是女孩天性胆小，她在那犹豫着，“还排长呢别那么胆小，这里只有一小段，过了这个弯道就亮堂了，你要不下来我可走啦啊”，“别，那你先往边上点”，说罢她将小辫一甩，咬了咬呀跳了下来。“哇好黑呀，要爬多远那”，“不远”。士民前些日子来过一次，从这里可以通往一栋房子，房子里面的东西着实令他兴奋，今天是他特意带韩蕊过来开眼，黑漆漆的管道内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两个人一前一后艰难的匍匐前行，“啊呀”，韩蕊的胳臂肘碰到管子上的一个闸门，顿时麻得她不住的叫唤，眼泪也流了出来，士民转过身来问道：“嘿，别那么娇气小点声”。他很想帮她揉揉可是通道非常狭小容不得士民转过身来，停顿了一下，韩蕊捅了捅士民：“走吧”，经过五分钟左右前面亮了起来：“好啦到了”，他们爬到尽头的拐弯处，这是一个通道出口，上面也有一块盖板，士民用肩头顶开了盖板后，双手一撑便跃出井口，接着他弯下腰用力将韩蕊拉上来。
　　这里是一排很长的平房，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高高的围墙下面是一排铁笼，“这是什么地方呀？阴森森的有点像动物园呢”，眼前的景象让韩蕊很惊奇，“对了，你猜对了，这是我爸他们所原先饲养猴子的地方，现在都空了，来跟我进来吧”，说罢他拉起韩蕊的手从一个快要倒塌的大门缝中间钻过去。“哎呦妈哟这都是什么呀”韩蕊尖叫起来；房间一排排柜子上摆满了很大的圆形玻璃瓶子，每一个瓶子里都有一个奇怪的东西泡在水里面，“你不知道了吧”，士民可得意起来：“这些都是刚刚出生的小动物标本，我爸说过，他们会饲养一些动物来做实验的”，“啊，多可怜啊”，“天哪这个怎么能像只小老虎呀，还有这个我猜它好像是人类的婴儿哦”，“别胡说，哪来的人啊，那是猿猴你看清楚点”。好家伙，这里简直就是个动物的标本王国，各种奇形怪状的标本令他们目不暇接，两个人围着那些玻璃瓶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士民你瞧这个好像是个什么胎儿，还没发育成型呢”，隔着玻璃瓶士民看着韩蕊兴奋的脸心里也感到美滋滋的，因为是他发现的这块神奇的领域，是他带韩蕊进来的，一种自豪地神态荡漾在他的眼神里。不知不觉的天色渐暗了，士民对韩蕊说：“天快黑了我们走吧”“嗯”，两个人依依不舍得钻出管道，此刻暮色正浓，残阳把最后一抹鲜红的光芒映射在他们身上。
　　士民还算个男子汉，他一直把韩蕊送回家，目送她走进家门才返回大院。第二天，韩蕊悄悄对士民说：“昨晚上妈妈骂了她一顿，因为她的衬衫被管道弄得脏兮兮的，问她跑到哪去野了，她撒谎说不小心失足掉进井坑里了”，士民笑笑：“你还会骗人哪，做妈妈的乖乖女以后别再去了”，谁知她小嘴一撇：“等有机会你还要带我去”，“ 我才不带你去呢”，“你敢，小心我叫杨老师整你”。
　　这以后韩蕊经常和士民到王府玩，但是好景不长，不久韩蕊的爸爸和妈妈要去三线支边带走韩蕊，临走时士民跑到韩蕊家送她，分别时他发现韩蕊的牙咬着小嘴巴，眼眶湿湿的，半天才梗塞道：“我会想你的”，“你们还会来吗？”她妈妈见状走过来轻轻将士民搂在胸前，她知道士民是女儿最要好的同学：“孩子好好学习啊，我们还会回来的”。煞那间士民感到喉咙堵塞，心里那叫一个酸。那段日子士民心情格外不好，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种朦胧的感觉突然消失了，这让士民很不习惯，他经常梦见韩蕊，然而从此他再也没有听到过韩蕊的任何消息。
　　杨老师的运气来了，在他的带领下，三排赢得了十一去天安门组字的机会，从八月中旬起，全班停课进入集训阶段。三排被分散编入其它年级，由部队派出的军官执教，那些日子里，就像新兵操练，十五岁不到的士民每天顶着烈日，演练队列，他们的任务是：与其它学校一起在巨大的广场手持不同的花束组合变换成不同的口号和图案。士民记得很清楚，那天夜里他们的队伍就拉进广场席地而坐，每人分发两瓶北冰洋汽水和一个义利面包，夜晚的广场秋风瑟瑟，仅穿着毛衣的学生被冻得直打冷战，好容易熬到天亮大家才被高音喇叭里不断乐曲振作起精神来。
　　终于，随着雄壮的东方红和播音员激动地欢呼声，伟大的领袖和他最亲密的战友缓缓步入城楼，广场上顿时群情激昂，一片山呼响彻云霄，而士民并没有被调动起情绪来，反而感到莫名其妙；那城门楼上的人比蚂蚁还小，根本不分不清谁是谁，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激动？甚至热泪盈眶？
　　数年以后，杨老师果然是没有白白付出，在升任副校长后不久便扶摇直上进入区教委。市民的中学时代就这么匆匆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