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侍寝》恓惶

24、见君君

　　君君住在姐姐家里，齐妈回来以后，隔两天就会去看一次。对于唯一姐姐留下的可怜儿子，她就像亲身儿子一样疼爱着，若不是身体不好，不能受刺激，她也许就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了。
　　如花跟齐妈妈说了自己的意思，齐妈妈并没有为难。她大概也觉得让如花有个心理准备才是对她的公平，因此下一次自己过去的时候，就把如花也一并带过去了。
　　君君的姐姐可欣是个漂亮的女人。虽然手上因为常年劳作而留下厚厚的茧子，但是却无损她的美丽。她的丈夫田园在CH公司担任中层管理的职位，却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对君君这个内弟也疼爱有加，因为他们两的照顾，君君才能活到现在。
　　齐妈妈不止一次想要帮帮外甥女和外甥女婿，都被婉言谢绝。按可欣的话，君君的医药费已经靠姨夫帮助了不少，其他的就不麻烦了。
　　有这样的家人照顾，初见面，君君确实不像一个发疯的病人。他穿着干净的衬衫牛仔裤，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玩积木。样子看上去仿佛就只有20出头，反而比老成的齐锦还要年轻些。
　　看到齐妈妈走进来，甩下手中的积木就扑过来，要不是有齐爸爸在背后撑着，恐怕连着如花两个人都要被扑到。
　　“妈妈。”君君露出好看的虎牙，拿自己毛茸茸的头去顶齐妈妈的脖子，看起来像极了撒娇的小狗。
　　如花的心跟着一瞬间就软了。
　　这么漂亮的，和齐锦有五分相似的孩子，居然得这种病。
　　这时候君君的视线落在如花身上，顿时就愣住了。
　　君君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如花，如花也只能一动不动盯着君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然后就看着君君一下子跳起来，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就往房子里拉。下的是死力气，如花的头皮差点被扯下来，眼泪直接飙出来了。
　　可欣和田园赶紧把人抱开，如花的头发已经掉了一缕了。
　　“别太靠近他。”齐妈妈把如花往后拉，“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亲密，往往会做出奇怪的事情。”
　　如花点点头，这第一次见面倒真的很奇怪。不过不要靠近他？她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和君君亲近，齐锦很有可能会发病，黄颖荫说她现在能够坦然接受是因为没有见过君君的样子。那么，就尝试一回，预演一下心目中所想，知道自己需要承受的是怎样一种责任。

　　因为听说君君现在就像个孩子，所以如花带了好些好玩好吃的东西，果然很快就成功吸引了君君的注意力。
　　他真的像个乖顺的小孩子，盘腿坐在如花面前，兴高采烈地拿着这些东西数来数去，“一二三，一二三。”翻来覆去超不过四，如花看着心疼，这孩子长得俊，没得病前，应该也是光芒耀眼的人物。
　　如花表现得像一个耐心的姐姐。但是和君君的相处并不如想象中的容易。
　　他的注意力很涣散，对同一件事情的关注持续不到五分钟，五分钟后，又寻找新的游戏。所以常常觉得无聊，一旦无聊起来，就会开始折腾身边的人和事。
　　大家围在一起说了一会儿的话，如花一直很耐心在陪君君玩耍。
　　齐妈妈累了，被齐爸爸拖到房间里休息。可欣去厨房准备晚餐，剩下田园和如花围着君君，这当口，田园接了个公司的电话，站起来到窗户那边接听。
　　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君君再一次把积木伸到自己嘴里的时候如花阻止了他，就像是前几次一样。但是这一次君君发难了。
　　看着如花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嘴巴里发出很喘的呼气声，把手上的积木直接摔到如花脑门上，如花发出一声惊呼弯下身去，君君整个人就铺了过来，小拇指的长指甲直接划过如花的脸。
　　如花只感觉自己被很密实地压住，有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尽力护住自己的肚子，耳边听到田园惊惶扑过来的声音。

　　脸受了些伤，背上也留下两个拳头印。好在胎儿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齐妈妈拉着她的手，直接哭出来。
　　从他们的解释中，才知道，君君偶尔会发狂，不针对人不针对事，就这么忽然来了，这里坐着的所有人，包括齐妈妈都曾被打过。
　　因为他的脑袋里缺乏过是非的认知，有的时候对情绪的控制甚至连一般的小孩都不如。不能打不能骂，稍微对他大声一点就会让他头痛一整天。对待他，要像对待瓷娃娃一般，尽可能的小心翼翼。要承受的，比一般的人要多得多。
　　“齐锦有可能变成这样吗？”如花躺在床上，有些痴痴地问齐妈妈。
　　“我们不知道，只要他没发病，我们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摸样，我爸爸，我姐姐，还有君君，他们表现出来的都不同，这种事没有人可以预测。终归是要受苦的。”
　　如花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干涩，她今天终于体会到了黄颖荫的心情。一想到齐锦有可能也变成这样一幅痴傻的摸样，就打从心底害怕，忍不住颤抖。
　　虽然一直在说服自己说没事，但那只是因为这一切还没有发生，和君君的接触让她更加直观地审视了这个问题。如果齐锦真的发病，她肩上的重担有多大。
　　她能这么坚持下去吗，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一辈子。

　　大家都去睡午觉了，就连君君都被安排进了自己的房间。
　　如花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心情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彷徨。
　　门被慢慢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脑袋慢吞吞冒了出来。
　　那一瞬间如花确定自己有股想跳起来逃跑的冲动。
　　但是她停住了。君君脸上的表情带着淡淡的懊悔和羞涩。一点也没有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慢吞吞地把自己从门外移进来，抬起无辜的眼神看着如花。
　　“姐姐。”他说，然后慢慢走过来，把一直放在兜里的手拿出来交给如花。
　　是一颗捏得变了形的糖果。
　　“吃。”他说，眼神的不舍却是看得见的。
　　一瞬间的发怒大概在他自己心里也留下阴影，他的视线落在如花额头上的伤口，皱了皱眉。
　　如花伸手接过糖果，剥开，送到君君的嘴巴里。
　　君君愣了一下，很高兴地张开嘴。
　　30岁的人了，就像是小孩子一样，无论是好事坏事，在他心里都留不过夜吧。有吃的就高兴，没的玩就想哭。活的比齐锦轻松多了。
　　好在他身边还有这么多人照顾他。
　　君君有姐姐，有姐夫，有姨妈，齐锦也有姐姐，姐夫，爸妈。但是如花却强烈地觉得，齐锦是需要自己的。如果有一天，他也傻了，对很多事情不清楚，不分辨。他还是会寻找自己，瞧瞧地推门进来看自己。
　　当齐锦还足够强大的时候，她在他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如果有一天，他奔溃了，那么她会张开她的翅膀，把齐锦好好地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她此刻很想奔回去，冲回家中对齐锦说，“不要担心以后，无论如何我都在。”
　　她想起他们刚确定关系那阵子，卓远给他们说了个故事，男主角其实就是齐锦。那个时候的自己，虔诚地相信着未来的幸福，那么肯定地对齐锦说，“是，齐锦，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她想起齐锦听到这句话时疲惫的眼神，他说，“如花，记住这句话，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不要轻易放弃我。”
　　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