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浅爱，覆手深情》甘棠芾斐

6、第 6 章

　　不得不说于琥这货真不是什么好人，第二天见我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居然故意笑得一朵花似地调侃我“你的方先生，还没跟你求婚啊？”我眯着眼看着他，冷冷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笑成那样很像天生愚形？”于琥居然一点儿没生气，反而很轻松地拍拍我的肩膀，软软和和地说“得了吧傻妞。呐，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我也装作很认真地盯着他说“要不要我煮碗面给你吃？”我们俩人对视了一秒钟，竟都撑不住笑出来了。

　　呐，我早就说过嘛，还是上班最开心。我低头拉开包包的拉链，忽然发现有一盒LAMER的粉，这才想起昨天晚上方辰顺手送了我个小礼物，回家居然忘了。我心里有些别扭，拿在手上掂了掂，索性放在了于琥桌上。“干什么啊？”于琥瞟了一眼道，“给你的呀！”于琥两个指尖捻着粉盒好似拎着一只蟑螂腿儿，“你们女人的东西给我干什么？”“得了吧，还女人的东西，我可记得那次烤肉可是我买的单。”于琥愣了愣神，又像往常一样白了我一眼道“无聊。”

　　说来也奇怪，也不知有什么幕后故事，这宋然不过跟书宛厮混了几天，这凹凸有致的美好前台怎么就看上这个浑身散发着种马气息的小子了？第一天不过两人时不时拉拉小手，第二天便挽着胳膊出双入对了，第三天更是果断进入互相喂饭的历史新阶段。春天果然是雄性发情的季节，不管是方辰成熟男人的按捺不住还是宋然这青涩骚年的蠢蠢欲动，空气中无处不是雄性荷尔蒙的浅滋暗长。

　　我翻着宋然的活儿，这小子本来是天天坐在我们这块儿规矩地等于琥给他派活儿的，可自从跟书宛对上眼儿之后，就再没那么上心了，看他剪的这些片子，完全不在状态，有几个很明显的技术问题也不知道问于琥。我心里有点儿气，还在实习就敢这样敷衍了事，真当我不敢给他实习报告上写上三两句话么？我拿起台历看了看，明天该去那个桥梁的施工现场了，反正平时总抽不出时间，索性路上好好跟他谈谈。

　　李佩不知从哪儿弄了几张哈根达斯的票，还没下班就要我晚上陪她吃冰淇淋去，这么好的事儿岂有不从的？晚上睡在床上了打嗝都还有冰淇淋味儿呢，甜蜜啊，我小时候就经常做冰淇淋当饭吃的梦，老妈每当看见我梦中笑出来，都会问我“又做冰淇淋梦了？”也不知怎么的就这么爱冰淇淋，这凉凉甜甜的体验，它与人总是似近实远，从不过分亲近，就算与人融为一体了，还能让五脏感受它自我的，持续的，不可忽视也无法忽视的力量。

　　第二天我、于琥、宋然一早便上路了。那桥梁的施工现场交通也不发达，于琥开着车尽钻小道儿，刚下过雨，路上的稀泥一扬八丈高，地上的小水坑跟地雷阵似的，一路颠簸着，说话都怕咬着舌头。本想好好教育宋然两句，却忽然觉得不对劲，小腹一阵阵坠痛，我猛然想起原来今天是二十号，完蛋了，昨天光顾着口腹之欲，却忘了今天是大姨妈来看我的准日子。我的心肝脾肺肾跟着冰淇淋一起闹腾起来，剧痛渐渐开始袭击我，手脚慢慢凉了，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直往外冒，我拼命捂着肚子，却怎么也直不起腰，胸中仿佛塞了个巨大的棉球，不行，我用尽全力一把攀着于琥的手臂。

　　“坐好啊，你颠我还颠呢，别挡着我开车。”于琥只斜了我一眼，我眼见这条路窄得只能前进没法后退，叫他也白叫，只得勉强忍着，懒懒地缩在座椅上。一个小坡冲下去，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忙用手捂嘴，又使劲捶窗玻璃。“琥哥开开窗，浅姐晕车了。”那一直在后排玩儿手机的宋然蓦地抬起头，于琥听说赶紧停了车，我不顾一切地推开门，搜肠抖肚地大吐起来，好像胃里有吐不尽的苦水，从内到外全是冰凉。于琥忙起身扶我，一面在我背上轻轻拍着一面诧异道“怎么今天晕成这样？你以前再颠的路上都欢得跟什么似的。”说着递纸给我擦嘴，又拉着我起身，可我胃里一阵痉挛，痛得直不起腰，只得一手捂着肚子一面大口喘气，扭头哀怨地看着他，于琥捏着我的手冰凉，额发全部湿透，疑惑了半天，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却更加手足无措起来，四周张望一圈，把外套脱下来往我身上一裹说道“那边像是有个小店，我去看看有没有卖药的。”说着便小跑着去了。

　　宋然这愣头小伙子见我嘴唇都青了，也慌了神，像复读机似的不停地说“浅姐，再坚持一会儿啊。”我蜷缩在座椅上，下意识地把身体抬高，不敢再挨着坐垫，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懊恼，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冰淇淋了，要是当着这俩大男人的面漏了，那我以后可怎么混啊。眼瞅着于琥就跟消失了似的，我只得抖着手指指那甩在后座上的包包，咬牙说道“替我打个电话。”宋然慌忙哦了一声就去翻我的包包。我闭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嗓子一阵腥甜，耳边却嗡嗡乱响，头昏脑涨地耷拉着脑袋，朦胧中似乎看见宋然拿着我的手机，嘴巴一张一翕不知在说些什么。

　　于琥终于端着一杯热水过来了，“没药店，你喝口热水再说吧。”我无力地倒在座椅上，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胃里总算没那么难受，“现在送你回去也来不及了，我把空调开开，你就在车里休息，待会儿的活儿我们俩干。”我点点头。喝完了水，我们再次上路，于琥开车明显平稳了许多，阵阵热风扑面而来，我裹着他的外套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后面喇叭声响个不停，宋然忙不迭地回头望，拍着椅背就叫“浅姐，你男朋友接你来了。”男朋友？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于琥停了车，还没等我回过身来，居然窗外就现出了方辰的脸。

　　“浅浅，我来接你。”于琥看看他，又看看我，一时也摸不着头脑。方辰见我们都坐着不动，便转过来拉车门要抱我，我吃惊地不停回头看于琥，宋然见我们都一脸茫然，才期期艾艾地说“刚才你叫我打电话，我见你睡着了，也不知道打给谁，就在通话记录里找。”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么狼狈的时候居然还遇上这么个主，不是活要我命么。“快来吧，我送你回去。”方辰一如往常的平静，宋然也热心地下车帮忙，我像含了满口花椒似的闭了气，只得被半拖半抱地送上了方辰的车。于琥回头看了两眼，只淡淡说了句“回去好好休息。”我垂着头轻声说道“思思的材料都在我文件夹里，你待会儿多熟悉熟悉。”于琥像没听见似的，也不像宋然一样对方辰的脸有那么强烈的窥探欲，目不斜视地微微点了点头，就跟方辰的车分道扬镳了。

　　我这惴惴不安的心啊，这算怎么回事，宋然这小子居然就这么给我摆了个大乌龙，我心里砰砰乱跳，只得闭着眼睛装睡，左思右想却更惶恐，完了，要是漏在他车上我不如一头碰死得了，幸好还有于琥的外套，如此想着便拿手在身上乱抓，心里叫苦道“小琥珀啊，姐对不住你，姐下次给你买件好的。”方辰关了车门，回身递给我一张暖宫贴，又去拿保温杯，我打开一看，还是滚烫的益母草冲剂。我捧着杯子慢慢喝着，身上渐渐热起来，终于缓过劲儿仔细体会这一切，除了我妈还没人这么伺候过我这事儿呢。方辰回头看我，淡淡笑道“眼睛总算有点神了。”我扭捏道“我得上厕所。”方辰略略弯了弯眼角，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就在那一带转了一分钟，便停在一个公厕面前，我只得窘着脸下车，还没关车门，方辰又轻轻地叫住我，从缝儿里递出一个口袋来给我，我瞟了一眼，竟是一包卫生巾，唰地红了脸，头也不回地去了。

　　终于到了我家小区门口，这几十分钟可熬死我了，所幸方辰一直一言不发，直到这时才隐隐地笑了笑说“可怜的小猫。”然后像是自言自语道“结了婚就好了。”我把头埋在膝盖上，在我指缝间方辰的脑袋时而完整，时而半边，可忽然，细小的指缝间映出的却是一双完整含笑的眼，我赶紧用手挡脸，方辰却轻轻掰开我的手掌，悄声说道“不敢看我？”我埋着头只管摇，方辰也不勉强，淡淡一笑道“能走么？我扶你回去。”我忽地想到这会儿老妈买菜可能还没回来，如果一时犯二答应了，那可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赶紧支吾道“能走能走，现在好多了。”方辰便犹犹豫豫地抬起手似是示意再见，我如同得了大赦令一般，忙夹着双腿，像螺丝帽被上得太紧的机器人，一磨一蹭地开门，一步一挪地下车，走了两步才侧身挤出个笑同他再见，然后又踮着碎步只管往前走，直到再次回头不见他的车，才想起我连句谢谢都没说，我今天真是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