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浅爱，覆手深情》甘棠芾斐

5、第 5 章

　　派了这周的任务，分给我们组的其中一个选题要在桥梁的施工现场报道，我一听就不对了，看安龙头正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只得小心翼翼地找了个空隙，堆着笑说道“安龙……主任，”那些奇葩们一听我这没把门儿的嘴，差点儿没笑出来，于琥却漠然地挑了挑眉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赶忙抽了口凉气，笑着说“我们，可是娱乐组的，怎么给我们派个社会新闻？”安龙头皱着眉去翻手里的文件夹，扇了扇鼻孔斜睨道“跟进思思不是你们组的么？”我点点头，“那不就对了，回去好好看看备忘录，刚表扬了你们组你就给我翘尾巴。”得，这周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估计又该是我贡献出去的了。

　　那地方离市区有点儿远，得仔细算算时间，还得关心下天气情况，我便数着台历上的圈圈点点琢磨起来。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我抬眼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小伙子，满脸的粉刺包骄傲地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这小伙子热情地笑着说“浅姐，琥哥你们好，我是新分来的实习生，叫宋然，请多多指教。”我正满心盘算着这周的时间安排，也不说话，只淡淡笑着斜睨了他一眼，点头示意他坐。于琥更是只抬了抬头，就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电脑屏幕。宋然只好拘谨地在椅子上轻轻靠了靠，随即又马上站起身来说道“浅姐，琥哥，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不管什么任务对我来说都是宝贵的学习机会。”我看着宋然那涨红了脸局促不安的样子，想到了我刚工作的时候，心说也别这么残忍吧，便笑着答道“没事，你先叫前台领着各处转转，把人脸都认熟了，活儿倒多着呢，还怕没得做？”宋然见我这么说，便勉强笑了笑“那我先去了，哥哥姐姐有事叫我。”

　　我转过身继续看日程，忽听手机响，拿起一看是方辰，我心里一喜，“浅浅，今天下午你们领导都要开会，你们可以提前点儿下班吧，一起吃晚饭怎么样。”我咧嘴一笑“哈，这消息你都知道，谁告诉你的？”“你微博互相关注的人里面，总有几个是你同事吧，我一个个点过去看，这条也不知是你哪个同事发的。”心可真细啊，可没少花心思在我身上，我心里美滋滋的，这几个月方辰一有空就要跟我约会，虽说只是吃饭聊天，彼此倒都很开心，他言谈总是风趣有礼，从不造次，看样子是非常认真地在推进这段关系，老天爷总算照顾了我一次。我有点儿飘飘然，懒懒说道“好啊，今晚由你安排。”挂了电话，却见于琥奇怪地看着我，我没好气地说“干什么，看姐约会羡慕嫉妒恨啊。”于琥仰头轻笑“我是看啊，有的人矜持都装不下去了，‘今晚由你安排’，也太赤裸了吧。”我脸上慢慢烧起来，顺手抄起香口胶砸他，“就你嘴臭！人家那正人君子才不会像你那么想呢！”于琥瞥了我一眼，别有深意似地定定说了四个字“但愿如此。”

　　于琥已经走了，书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玻璃门外直晃荡，老往我这儿瞟，那身影闹得我直瘆得慌，索性就叫她“来坐会儿呗，反正你也不急着走。”书宛便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推门进来，双手环着我的脖子以示亲昵，身上的香水味直往我鼻腔深处钻，那胸器就在我肩膀上蹭来蹭去，我心里一个劲儿叹息我怎么就不是个男的呢？“哎，思思要在明月桥上挂大照片？说是公益广告，不知道是花多少钱砸出来的呢。”我随口说道“你消息倒是灵通啊。”“嗨，我可是前台，什么事儿我不知道？”说着开始眉飞色舞地说一些八卦，特别是安龙头的事儿，看来这位安主任在群众中间的形象是不怎么好啊，他这些破事儿虽然我们这些直系下属不敢说，还是传得连前台都知道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一看时间，方辰该来了，我便起身穿衣服，不过看书宛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知她等谁呢，随她去吧，我便推门出去，这书宛又找别人聊天儿去了。

　　吃完饭方辰说要开车带我到河边兜风，我心里有点犹豫，倒不是我不放心他的人品，但是心里总是本能地抗拒，方辰见我先还说说笑笑，忽然就沉默了，也不继续追问，只是放慢了车速，在城里一圈又一圈地晃着，像是在等待我的答案，我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在Angel如泣如诉的歌声里方辰缓缓说道“浅浅，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开心么？”我喉咙一阵干涩，这感情究竟是真是幻，不长不短的电话，礼貌的问候，微博上的笑脸让我心中暖意融融；及至人在身边，我却本能地躲避，他每一句话我都会不断暗示自己这只是表象，不断地留意他的种种小细节，每一个无意识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任何一点点人性的蛛丝马迹。

　　“当然开心啦，你自己也知道你做得很好，你如果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你也不会这么问我了。”“何必每句话都要打到人的心里，这样的女人会让人不敢接近的。”方辰平平地说着这句嗔怪的话，我竟无法判断他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你的开心朦朦胧胧，但跟你在一起聊天却总是很尽兴，浅浅，我捉摸不透你。”废话，几个月前我们不过是陌生人，不过为着同一个伟大的革命目标走到了一起。我尽力驱赶心中的阴霾，用力笑了笑“我就是这么种人啦，很懒，连开心都舍不得费力。”“哈哈！”方辰转过头来亲切地看了我一眼，“我喜欢的就是你这股俏劲儿！”说着平视前方，一字一顿地说“就像林黛玉。”我顿时愕然，长这么大还没谁说我像林黛玉，倒是于琥那个2B说我像傻大姐。

　　“我还没跟你说过我的前女友，”“哦。”我有点意外，方辰今晚情绪似乎很敏感，看来是真的在认真，我也许不该那样猜度他。我带着宽慰他的语气说道“我听你说。”“我们是大学同学，她很要强，也很能干，大二的时候就有事务所邀请她实习，她的目标和意志都很坚定，就是要出国深造，每一件于此无益的事都不会做。我们畅谈人生，憧憬未来，一起泡图书馆，她性格喜怒无常，有时会莫名其妙发脾气，我那时很爱她，从不怨怪她，只在一边自己默默忍着，有时心情不好整个人都昏昏噩噩。可是——”方辰静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她和她朋友在前面走，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故意没叫她，才听到她说，她其实心里根本不怎么喜欢我，之所以跟我在一起，就是因为我是班级的第一名，她为了夺这个第一，才有意拖着我。”

　　我吃惊地瞪着双眼“那后来呢？”“后来她如愿以偿，以第一名的身份申请到C大的全额奖学金，出国了。”“真厉害啊！简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了。”我吐了吐舌头，方辰心里也有这一段暗伤，他看似成熟稳重的表象下说不定也像我一样在不停地猜度着我的为人品性呢，我二人竟于云淡风轻之间暗中过招几百回了，他这么精的人，肯定早就窥透我那点小心思了。我有点儿怅惘，也不知这个低头叹气的动作触动他哪根神经了，方辰忽地停了车，伸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借着昏黄的路灯仔细端倪着我的双眼，轻声说道“这么多年，只有你，真实得像我自己一样，又带着点不可描摹的婉约，楚楚动人，每次我都得花很大力气才能克制自己没有一把把你搂进怀里。”

　　我懵了，噤若寒蝉，我婉约？我楚楚动人？这是我么？原来他是爱上了这样的我，他是否想过，我究竟是怎样的人？如果有一天，他看清了我的真面目，还会像今天这样吗？我脑子一下乱了，扭头靠在椅垫上沉思，方辰似乎没有看出我的失落，竟试探着犹犹豫豫地靠上来像要吻我，黑暗中他的身体竟像小山一样压过来，霎时唤醒了我脑中可怕的梦靥，“啊——”我情不自已地惊叫起来，方辰顿时愣住了，随即就势盯着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的声音中像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我，我还不想——”“别说了，我明白，我会慢慢来的。”方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有些自嘲地自言自语道“想呵护你这种气质的人是我，冲动的人居然也是我。”我不知如何回答，料想今晚他不会再像刚才那样了，才小心翼翼地说“送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