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叶牵花》齐寻

3、红衣少年

　　穆大小姐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暗想，“相必二哥是怕棺材里有对我们不利的东西，可万一里面是我们的人呢？算了，也顾不了这么多，自己的身家性命才要紧。”当下并不出声。
　　穆三公子心中不屑，“二哥做事就是婆婆妈妈，何必那么麻烦，待我用刀劈开这几口棺材。”
　　他也不与别人商量，大步走到院中，连劈三刀，将三具棺材劈成六断。
　　棺材里面却是空的。
　　正在此时，一个陌生的声音悠悠响起，“你们劈了自己的棺材，看来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众人大吃一惊，急忙抬头去看，月光惨淡，树影婆娑，四周并无半个人影，刚才的声音仿佛不过是幻觉。
　　穆三公子提刀便要去追，穆二公子急忙叫住他，“三弟回来。”
　　穆大小姐后退几步，将紫芫和梅果推到身前。
　　紫芫睁大双眼看着外面，心仆仆乱跳。她希望那个神秘声音的主人能够替天行道：除掉这些恶人。可是她也为他担心——穆二公子阴险狡猾，穆三公子凶狠残暴，穆大小姐冷酷蛮横，他对付得了他们么？
　　她的目光从树梢旁掠过，眼角蓦地滑过一道深红色的影子，她吃了一惊，急忙转过头，只见一个红衣少年站在院内铁刺般放肆伸展的墨色枝叶旁，衣衫如同燃烧的火焰般夺目。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他。
　　穆三公子一时倒没有破口大骂，怔忪地想，“这人莫非是神仙？”
　　穆大小姐抓紧了自己的衣袖，暗自出神，“他就是那个顾怀璟？李二公子跟他一比，可是远远不及了。”
　　穆二公子咳嗽一声，阴阴笑道：“阁下就是顾怀璟了？罗公子，你为什么和我穆府过不去？”
　　顾怀璟径自走进屋内，那张白布被他用靴尖轻轻一挑，竟立到了墙上。
　　“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
　　他举止间一股张狂放肆之态，显然不将穆家兄妹放在眼里。
　　穆大小姐喝道：“姓顾的，你好大的胆子！”
　　顾怀璟目光一转，看向发出怒喝声的穆大小姐，就在这一刹那，他看到了站在穆大小姐身前的紫芫，神情立刻一呆。
　　紫芫下意识地低下头，她不敢与他对视，仿佛怕被他眼中的烈火灼伤一般。
　　顾怀璟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穆大小姐脸上，穆大小姐猛地打了个哆嗦，暗暗想到，“我先前怎么会觉得他好看的？他简直丑得吓人，比厉鬼还要可怕。”
　　顾怀璟并不在意别人的反映，笑道：“好，几日后你们就团聚了。”
　　说完这句，转身扬长而去。
　　敌人背对自己，穆家兄弟岂会错过良机？两人同时发难，数十枚淬了巨毒的暗器漫天花雨般射向那人，紫芫“啊”地一声，那人却停也不停，转眼翻墙而去，暗器悉数刺入墙中。
　　穆三公子本欲追赶敌人，这时却停下脚步，满脸骇然地看着那面墙，喃喃地道：“怎么可能？”
　　紫芫看得清楚，那些暗器竟在墙上组成两个清晰的大字，“笨蛋”。
　　穆大小姐抓住紫芫的胳膊将她拽到跟前，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贱人，你刚才喊什么？我这就割掉你的舌头。”
　　梅果脸色一变，立刻拉着紫芫跪倒在地，“大小姐，饶了她吧。”
　　紫芫心知穆大小姐说得出就做得到，惊惧之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穆二公子心事重重地道：“大妹，这丫头以后再处理，先让大哥入土为安要紧。”
　　按理说以穆家的势力办个白事总要大肆折腾一番，但今时不同往日，穆大公子是横死，敌人又放了话，随时会回来取他们的脑袋，于是穆家兄妹将大哥草草埋了，又将他平日宠爱的几个美妾丫鬟活埋陪葬就算完事。当务之极还是要顾活人，穆二公子连夜赶去求援，回来时不仅带了大批官兵，还带来了十几支火铳。火铳的威力自是不言而喻，任你是再厉害的武林高手，你能赢得过火药？想当年明太祖就是借助火铳的威力夺得了天下。
　　穆二公子终于放心了，他相信自己将用这些威力无比的秘密武器干掉强大的对手。
　　天亮之后，一件穆家兄妹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穆大公子的尸体被人从坟地里挖了出来挂在树上示众，陪葬的那些美妾丫鬟全部不见了踪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穆家兄妹只得又将大哥的尸体拉回来，准备干掉敌人后再下葬。
　　正午时分，那道令他们又怕又恨的人影再次出现在穆家。红衣少年斜躺在半空中的一枝柳梢上，腰间挂着个乌黑硕大的酒葫芦，背后背着一把弓，箭囊里仅插了一支箭，金黄的箭羽在阳光下烁烁生辉。
　　穆家兄妹站在屋内，周围密密地站了一排官兵，其中六人持有火铳，其余官兵团团围住穆府，除八人有火铳外，其余人等张弓搭箭，瞄准那个张狂的少年。
　　顾怀璟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下方森然的阵势，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笑道：“送你们一份大礼，接着。”
　　那东西掉到院中滚了几滚，众人悚然一惊，哪里是酒葫芦，原来是颗人头，再仔细一看，竟是知府大人的脑袋。
　　顾怀璟悠悠地道：“这位知府大人害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如今我让他的脑袋下来休息休息，你们好好款待他吧。”
　　穆二公子暗忖，“这人连朝廷命官都敢杀，实在是个亡命之徒，绝对留不得。”再不敢多加耽搁，喝了一声，“放箭！”
　　众官兵未及放箭，忽觉眼前一花，顾怀璟站在枝头，双手倒背，不怒自威，“谁敢？”
　　这一声如晴天霹雳，众官兵心胆俱裂，箭在弦上却不敢发出。
　　穆三公子心头火起，拨出配刀，“动手，谁不动手老子就砍了……”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流星般射进屋内，正中穆三公子咽喉。
　　顾怀璟放下手中的弓，轻声笑道：“还有两个。”
　　人影一闪，刚才他站立的枝头已是人去楼空，唯有墨色的枝叶无声地嵌在空中。
　　穆大小姐僵立片刻，嘶声叫道：“为何不放箭？还有拿火铳的，难道你们都是死人？”
　　几名官兵道：“大小姐，火铳已被刚才那贼人劫……劫去了。”
　　穆大小姐拎住一名官兵的衣领举手欲打，穆二公子急忙上前拦住，“大妹，住手！”
　　穆二公子已从众位官兵的眼中看到了不满之色，生怕激起众怒。这些官兵大多出身平民，眼下正闹灾荒，他们忍饥挨饿，早已心生怨愤，正需要发泄。对当官的他们还不敢动手，对穆家虽也忌惮三分，但真要犯了众怒，恐怕场面不好收拾。更要命的是现在院中还滚动着一颗贵客的头颅，这事也需尽快妥善处理。
　　送出知府大人的脑袋之后，穆二公子从官府讨到了捕杀顾怀璟的通缉令，随后拿出好酒好菜招待了这些官兵一番，待众人酒足饭饱之后，穆二公子拿出通缉令，罗列了顾怀璟的几大罪名，并扬言若谁杀了姓顾的，除官府奖励的千两白银外，顾家另外奖赏米十石，黄金百两。
　　官府只所以肯出这么高的赏银，一方面因为朝廷命官被杀引起的社会反响十分恶劣，另一方面是其他官员万分惧怕同样的遭遇会落到自己身上，所以火速捕杀顾怀璟不但是政治上的需要，更是保住身家性命的需要。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是很可惜，不过只要留住一条命，早晚还能把损失的银子捞回来。
　　穆二公子的考虑自然不包括什么朝廷命官，对他来说用十石米和百两黄金换回自己的安全是十分值得的，况且事成之后，他完全可以不给米和黄金，而是给纸钞，大明的纸钞向来不值钱，这样自己也受不了多少损失。
　　穆大小姐现在是真的感到害怕了，她觉得那个顾怀璟不是人，而是个妖怪，人能有那么快的动作么？人能有那么萧杀的气息么？人能令她忽而觉得俊美无双忽而又觉得丑陋无比么？
　　穆大小姐在闺房内来回走动，面色可怕。片刻之后，她抬手取下挂在墙头的鞭子，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地向站在一旁的紫芫和梅果打去，嘴里骂道：“小贱人，你们心里是不是高兴得紧？我知道你们就盼着我们穆家遭难呢，叫你们高兴，我打死你们。”
　　梅果急忙护住紫芫，几下便被打得皮开肉绽，情急之下，紫芫反身将梅果扑倒在地，皮鞭雨点般落在头上身上，她只觉眼前一阵发白，两耳几近失聪。
　　穆大小姐冷笑道：“你们这是给我演哪出戏呢？想一起死是不是？”
　　抡鞭正要再打，忽听外面一片嘈杂。
　　穆大小姐浑身一僵，暗想，“莫非那个妖人又来了？”
　　她快步走到窗外，将窗纸捅破，向外看去，只见穆二公子拿着一柄长剑，血珠顺着剑尖滴落在躺倒在地的一个妇人脸上。
　　穆大小姐顿时松了口气，推门走出，问道：“二哥，你杀了三嫂？”
　　穆二公子阴沉沉地道：“这个女人竟敢逃跑，干脆杀了，给你三哥陪葬。”

作者有话说

　　没有泡泡，也没有收藏......天那，为什么我看到的还是一排零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