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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千岁冢]没有路的乐园 ...


  •   为什么必须走进这片灰色的森林,我才能找到你?

      贝多芬。
      带有高档气息的料理。
      浅淡而挥之不去的甜味。
      看着眼前趁着食料下水的空隙接起电话随意地使用英语的女性,千岁千里多少有些茫然,他不认识这个人,虽然他知道这是他的妹妹,是美由纪,而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美由纪。
      日本人用起英语来,总是太过粗陋或是太过客套,千岁没什么机会听到曾经的那个千岁美由纪究竟是哪一种,他能看见的只有现在,不可思议的,美由纪属于后者。
      或许是因为电话那头的人跟她并无直接的联系。千岁像习惯那样歪斜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上去懒洋洋的,似乎房间里正挂着一颗初冬的太阳,任视线藏在眼睑的后面;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他不可能放松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那就更谈不上什么懒洋洋的了。
      耳道里的贝多芬敲打在节奏适中的外语音节上,别人也许会发现奇妙的契合,但在千岁的耳道里,它们没有一秒是成功地合拍的,那音节以为自己追上了音乐的脚步,可总要差上半拍,到最后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脚步早就混乱了。
      每当这种时候,千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
      他没有理由,同时也失去了意义。
      你要继承爸爸吗?还是继续做你那什么“环境艺术家”?放下了浅蓝色的电话,美由纪边确认着炉灶上的状况边问道,漫不经心的认真口吻,让千岁在那个瞬间觉得,这个女性并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姐姐,甚至是母亲。
      那种不论年龄只是以已婚者身份自居的口吻,带着遥远的距离感,毫不留情地把千岁踢到了房门之外。
      千岁本不想回答,却发现就算不回答,美由纪也不在乎;她像是刻意地强调属于成年人的淡定一样——千岁嗤笑,然后失去属于自己的。
      你呢?不考虑回归网坛吗?
      机械转动的声音,然后炉火熄灭了。拖鞋底面的摩擦声越来越近,千岁知道真正的美由纪又回来了,这才睁开眼睛。
      一个闪着内敛光辉的小东西紧贴着左眼。那枚在两年前就让她炫耀了很久的戒指,依旧在无名指上跳动着。
      看看清楚!她说着,随即觉得连说都多此一举。千岁美由纪都引退两年了哦!
      千岁无动于衷,美由纪理解为默认,漾着一脸笑容回身重新燃起炉火,时不时随着贝多芬胡乱哼唱起来,多少有那么一点相似。
      对,是贝多芬。
      那个像被抛弃在路边的小野猫似的美由纪在哼唱贝多芬。
      其实美由纪从没有被抛弃过。不论父亲还是母亲,都不愿意抛弃她,千岁倒是被母亲抛弃了的那一个——刚生下美由纪便带着她一起离开父亲的母亲,以及等美由纪刚满五岁便带着她一起回到父亲身边的母亲,哪一个都是千岁难以理解的。
      你妈妈似乎不希望生了个女儿也跟着我一起成天在泥里打滚……父亲说,边说边偷瞥着端坐在屋檐下乘凉的母亲,没得到什么回应,只能悻悻地滚进泥里。千岁有些不明白,母亲这么做真的有什么效果吗——他第一次看见的美由纪,五岁,皮肤微黑,带着只有自己看得懂的笑容,滚在院子外面的泥里。
      那时候千岁还不知道她是谁,问了几句但没得到回答,他看看屋里好像有客人,就拉着一身是泥的“野猫”跑进并不很近的树林……
      然后才知道那是自己的妹妹……
      然后棘手的野猫变成了妹妹……
      然后是树林……
      然后是网球……
      然后又是许多许多……
      然后,手冢来了……
      不,确切地说,是手冢国光回来了。
      已成习惯,歪斜在沙发上的千岁不需要站起来凑过去问候,他总是稍稍正坐,然后不指名道姓地招呼一声,便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仿佛从没有谁进来过。
      怎么看他都像是这里的主人。
      而这里的主人也只是没有发出任何音节地淡淡回应着,沉默地换上女主人递来的拖鞋,沉默地脱下外套,沉默地走进一片弥漫着贝多芬与考究海味料理的房间中,似乎客厅的沙发上并没有坐着任何人。
      不过,千岁看见了。手冢今天的穿着很正式,不像是平时训练归来的装束;是什么?记者招待会?或者是那些正式的社交场合?总之,是那些作为网球名手的手冢需要面对的事情,与他这个四处飘泊的所谓的艺术家毫无关系。
      美由纪告诉手冢有个叫什么什么的刚来过电话。手冢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听见了——那是千岁一直以来想不清楚的问题,手冢的反应总让人明了他知道,却同时让人经历着一种被忽视的残酷。
      美由纪你就算成了“手冢太太”也是一辈子都学不会这种淡定的……千岁想着,耳边却听到手冢对美由纪说,那个什么什么的其实美由纪也应该记得,是以前在某个网球相关的场合上遇见的……诸如此类,在千岁否定美由纪的第二秒否定了千岁,足以让他尴尬在原地。
      而且,手冢的声音融进了在背景中弥散不去的音乐,很快就没有了真实。
      然后他转身过来说,手冢,刚刚我才在跟美由纪聊她重归网坛的事,你觉得如何?
      手冢没有立即回答。眼睛转向这边,像是第一次发现了千岁的处所似的,面对着这个习以为常的出现。千岁虽然看不清他眼睛里的东西,但总是感受到那个身体里可以在这个时刻散发出不同寻常的气味,雨后的清新一般,不是那种砸落在水泥钢筋之上的雨,这种雨只降临在找不到人声的密林,它只会带着沉着的绿色,混合在只会于雨停瞬间爽利的空气里,从鼻尖上蹭过,好像必须伸长了脖子才能触及它一般。
      可等到伸长了脖子去追逐它的时候,它已经不在那里了。
      千岁,我终究是个传统的人……那样的雨和那样的雨后都已经没有,伸出双手都抓不住;千岁不想听到后面的一半,正巧被美由纪放下没多久的电话再次响起;在手冢说出“失陪”的那一刻,他突然又有些期待随着手冢消隐而去的后面一半,但是手冢已经拿着话机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哥哥……其实我觉得,他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浑身一凛,千岁的视线揪住凝望着手冢消失背影温柔地笑着的美由纪让她强行对上自己;虽然觉得并没有多少可能,但是,他不可抑制地想到这样那样的可能。美由纪看出他的猜想,飞快地否认——她说的“父亲”只是她的憧憬而已。
      你进来的时候看见院子角落里那个木屋了吗?觉得如何?跟小时候你带我去树林里看的那个木屋几乎一模一样吧?美由纪又漾上那种自得的笑容,千岁看得见,那笑容就和当初一样,在脸上是自己才懂的得意,而心里就是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卑怯;她看着手冢做的木制小屋便想起五岁以后无忧无虑的童年,惊人的相似,让她自然联想起也许会在不远的未来诞生的一个或是更多的孩子,想起一个或是更多与自己相似的童年,想起一个即将诞生的最好的父亲。
      美由纪只认识那个仅凭自己的描述就可以为她恢复心中圣地般存在的木屋,她不认识千岁所认识的那个——因为她不知道,幼时他带着她去看的那间林中木屋,其实就是出自手冢的双手。
      她不知道手冢在她之前就到过那片树林,她也不知道那小小的木屋中安置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个男孩准备的,而不是为了一对各不相识的兄妹。
      而千岁千里,则不知道,当美由纪向手冢描述起那个曾经的树林曾经的木屋时,手冢的心中会想些什么。
      接着,他是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面孔去完成这样一个复制品的。
      当初美由纪问过千岁,树林里的小屋究竟会是谁造的,千岁没有回答她;于是她又去问父亲,父亲念叨着“究竟是谁造的呢”,然后告诉她很可能是树林里的神住的屋子。似乎从得到这个答案起,美由纪便默认了那其实是手巧的父亲的杰作,所以她才会想起父亲,所以她才会想起手冢;把他们联系到了一起,才会有刚才的那句感叹。
      可是那两个屋子都属于手冢,从不属于一位父亲。
      哥哥,我真的很幸福,你和爸妈都放心好啦!不知道美由纪在他的脸上看到什么不确定的因子,立即安抚道,像真正的美由纪那样。
      记得美由纪到了婚后第四个月才告诉家人,当初手冢家那边的反对。千岁家这边答应婚事之前就跟手冢谈过,那边对美由纪肯定会有些不满意的地方吧,但手冢说父母和祖父都很喜欢她,所以虽半信半疑,千岁家的人都认为美由纪结婚了肯定会住在那个大宅子里,可是婚礼之后夫妇俩就搬进了预先买下的独栋的房子;千岁原先就明白美由纪不可能适应那样的家庭,但没有想到她还没有尝试就这样逃开了。后来美由纪忍不住说了,不过重点不是手冢家的长辈如何反对,而是手冢国光对她的维护与辩驳。千岁家的人们放下心来,就算男方家庭如何难以相处,至少有这样不错的女婿,美由纪的幸福也有了着落。
      只有千岁看不懂,手冢的维护是从何而来,自然看不懂手冢为什么要娶这个从小就滚在泥巴里的妹妹。他可以以最诚挚的表情祝福美由纪,但是,如果对方是美由纪的话,他找不到任何出于真心的面孔来祝福手冢。千岁的飘泊一次次开始,在听见手冢名字的瞬间,然后在听见美由纪名字的瞬间一次次结束。
      对,手冢叫她美由纪……手冢挂了电话推门出来,看到客厅中的两人有种僵持的错觉,脚下慢了一步才呼唤了美由纪的名字。最家常的对话,关于晚餐,关于客人,明明没有提及彼此,在旁人眼中却有种只剩这两个人的感觉。很快美由纪就提到做了各种美味其中也有专为哥哥准备的,手冢没有应答这句,仅仅是静默着;这种静默在美由纪看来很容易理解成默许与首肯,但对于千岁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用了,我今晚要动身出发。
      保持着悠闲的动作,千岁知道这种动作折射到心里就没有这般的悠闲——他站起来离开沙发,发现手冢位于自己与大门的中点上;几乎可以感受到来自那眼镜后的视线,他扭了扭脖子,补充着:车票买好了,是一个小时后的。
      美由纪似乎没有设想到这种状况,愣了一会儿才抱怨起千岁来。手冢则一点动静都没有地立着,就像是所有的事都在设想之中一样。
      相比美由纪,手冢的确应该更熟悉这样的场景——开门看见悠闲地靠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浅淡的招呼,仿佛他正是这屋子的一员——无论在与美由纪的婚姻之后,还是在那之前。
      又是那些所谓的“环境艺术”吗……美由纪嘀咕着,可声量绝对不小。我觉得那些人这样那样报道你总有种把你当原始人关在动物园笼子里给人看的感觉。
      奔波,发现,原生态的美感,远比人类那些所谓的“艺术”高明。千岁清楚那可能只是徒劳,或者是会被人当成哗众取宠的闹剧;但他是个自私的人,他只需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送你。”
      手冢先一步走到门边说。
      正要换鞋的千岁听到这句,直了直背脊。许多年来他的确时不时如此出现在手冢的客厅又如此离开,这句话是他第一次听见。美由纪附和的声音立刻模糊了,千岁一只脚插在鞋里,抑止不了反复咀嚼的欲望,停止了一切动作。
      直到一声微弱的猫叫传进耳朵。
      谁都没想到,打开大门后比寒风先出现的是只已经快要分辨不清毛色的小猫。一阵瑟缩,明显被人抛弃许久的小猫犹豫着没有跨进大门,观望了一圈便紧紧盯着千岁,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又似乎不愿表现出自己的期待。
      哥哥,这么多年你这种吸引野猫的体质还是没变呢!到底是因为有你在的地方总有野猫还是因为你总会去有野猫在的地方呢?美由纪感叹着,想迈上前去抓住不敢进来的猫,但还没有走到千岁的位置就听手冢说:“美由纪。”
      “嗯?”
      “炉子上是什么?”
      经过手冢的提醒她才注意到屋里一阵高过一阵的翻腾声音,急匆匆地边向千岁道别边冲进里面。她现在也只能在我面前炫耀一下她的“游刃有余”了……千岁不禁感叹着,穿好了另一边的鞋,微笑着向手冢示意;莫名的默契,早就诞生在他们俩之间似的,让千岁还能顺手抄起门边的野猫。
      那只猫的毛色大约是浅棕的,不到一岁的大小,身上的毛长短参差的斑驳着。看上去被遗弃了很久,千岁被它藏起的蓝色眼睛吸引了过去,很是纯净。在城市中走过,千岁几乎每天都能遇见不同的野猫,而那些野猫们也都喜欢在人群中挑中千岁凑上去;虽然他并不给它们食物,也不将它们带回家养育,可不论到哪里还是会遇上,就好像千岁其实是被那里的野猫引着走向了那里一般。也都只是散散步,不像那些喜欢逗弄小动物的人们,千岁一句话都不跟它们说,只是自顾自地走着,它们便会跟上,等到了必须回家的时候,也不用道别,小猫们都会转身离开,没有一个会跟着他一同回家的。
      最重要的是,每天的猫,肯定不会是相同的。千岁常在心中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浪猫在路上游荡,进而体会着城市的冰冷,进而出走,远远地离开。
      现在手上的这只便是这次离开都市之前的最后一只了吧……千岁把它放在地上,任它在沉默的两人中间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心想着这段路程大概会在前面的路灯边结束。
      “它很像小武。”
      从头至尾,手冢似乎根本没有看见那个野猫,现在却这么说。千岁差一点很快地回问小武是谁,幸好还没有开口便意识到这个错误,语气模糊地应着——那是第一只野猫的名字,千岁每天遇上的野猫中的第一个。
      那个夏天已经被二十多个夏天淹没在九州无名的树林中了。千岁那时并不喜欢跟父亲一起滚在泥里,而喜欢在宅院附近大大小小的路上游荡。他一直记得要从一家大宅子的门口远远地绕过去,因为如果被里面那个很凶的老爷爷看见的话,就算那里总是笑得开心的老奶奶出来拉着也会被教训上几句。后来有一年夏天那里的老奶奶过世了,那一年夏天那里来了许多人,听说是在劝顽固的老爷爷搬出那里跟远在东京的孩子一起生活。千岁听到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遇见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后来就有了树林,有了木屋,有了小武。
      小武是他们一起拣到的,但那个男孩说他想带走小武,让千岁记得到那老爷爷的宅子去看看它。千岁很慷慨地让给他,然后老爷爷,小武,还有那个男孩一起离开了九州……
      “……你没有来看它。”手冢说,他在说那第一只野猫小武;包含着不容易察觉的质疑甚至是埋怨的意味,千岁从这意味中看出的孩子气是难以置信的,毕竟大概只有孩子才会做出为了一只小猫从九州赶往东京只是见一面的傻事。在如此察觉的同时,千岁抓住了什么东西,一种期待,并不属于千岁自己的,而是深埋在身边这个男人的身体里的。
      曾经有人期待过他,期待他去看一只名叫小武的野猫——这很可能只是出于对小动物的疼爱,或者,是对于不负起责任的另一个男孩的指责,但终究是一种期待,鼓舞心神的期待。千岁听着想着不禁有些醺然,接着理智开始占据自己,想要否认的理智,以及想要确认的理智,他想起在给小武刚起好名字时的担忧。
      “你祖父没说什么?”
      “没有,他也很喜欢小武。”手冢没有犹豫和思索,紧接着回答,“当时祖母刚刚去世,他觉得……”
      千岁听不进后面的句子,因为他有个秘密。手冢说他没有来看它,不仅说的是东京,在手冢看来,就算是在九州,两人在树林分别后的几天中,千岁也没来看过那可怜的小猫;千岁可以分辩说自己害怕那个脾气不好的老爷爷,或者说自己家里也有别的事,但是,他其实去看过。小武和手冢都在那个宅院里,那里没有了和蔼地笑着的老奶奶,那里只有专断的老爷爷。千岁看见那个老爷爷不愿跟小武住在同一屋檐下,不喜欢这个来路不明的小猫;他还看见手冢站在小武与老爷爷之间,以并不高大的身躯里所能蕴含的最大力量高声为小武辩解着。
      千岁意识到,就算是一周前看见了他在门口被老爷爷叱责的时候,手冢也没有用这样的姿态为他辩解些什么。
      而现在,手冢说,祖父很喜欢小武……千岁觉得在得到这句话的瞬间,二十多年前的夏季和眼前的冬季被串联到了一起,一年又一年的时光逐渐显现出来,千岁可以发现,手冢国光,无论是男孩还是男人,他从未改变。
      一切都那样清楚了。
      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千岁没有问小武后来怎么样了,手冢也不会提起。他们其实早在静寂中明白了一切,从最初那片静寂的森林开始——在那其中,语言是毫无作用的,有的时候,连思想也都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早就跟森林本身紧紧融合了。
      脚边一直跟着野猫轻叫了一声,转身离去了——这让千岁明白,他也应该离去。
      手冢比他们更加了解这个时机。这时的道别就全成了礼节,千岁和手冢谁都没有在意,不用客套,没有什么拖泥带水的敬语,任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那只很像小武的小猫也不知去向。千岁对此更不必在意,它不是小武,小武仍旧在那里,在手冢的家里,在手冢家东京的宅院里,在手冢家九州的宅院里,在那片静谧的树林里。
      想起方才出门的时候,千岁大略看了看那个放在院子角落里的木屋;的确,跟手冢小时候做的那个一模一样。
      手冢跟美由纪结婚的时候就有许多人猜想他们以后会住在那种设施豪华的公寓中,没想到最终的住所是这样的传统的独门房屋;现在千岁看来,这套屋子的前院就好像是专门为那个最近刚做好的木屋准备的一样——在日趋简单又日趋繁复的东京都,像那个树林一样,还有这样一间小小的木屋。
      很快,千岁又想起了这个与那个的不同。手冢家的院子里放着的那间木屋不过是用现成的木板拼接而成的,而记忆中的那片小小的树林在手冢没有来到的时候千岁根本没有办法一个人走进,后来是两个人一起踩着草丛折下树枝破开了一条路,然后用那些树枝杂草搭出了小屋。
      现在的千岁所追求的东西似乎与它远远相悖了……那所谓的原生态,那所谓的美……
      而现在的手冢,也在树林深处,紧紧抱住那只“小武”,折不下第一根树枝。
      千岁想着,踏上列车,预备着新的离去……
      因为还会回来。

      因为只有当你来到我身边,这里才重归绿色生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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